第214章 要一起練箭嗎?

第214章 要一起練箭嗎?

支離破碎的還有眼前的虛空。

他彷彿一下子被拉回了很久以前。

那一年他才七歲,第一次隨雙親前往鎮南王府做客。

他早已不記得那時候的鎮南王妃是什麼樣子,只記得美麗又高貴。

平南王妃溫柔拍了拍他的手,讓他去找小郡主玩。

他在鎮南王府的演武場上見到了正練習射箭的小郡主。

與他年齡相仿的小郡主神情專註,只可惜射出去的箭飄飄悠悠落在地上,與目標相差甚遠。

他忍不住笑出聲。

小郡主卻根本沒有往他這邊看一眼,而是從箭囊抽出一支箭繼續練習。

他看到她把箭搭上弓弦之前,用小指輕輕點了點那根弦。

她練習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每一次,都能見到她那個不起眼卻又顯出幾分調皮的小動作。

終於,飛出的一支箭正中了靶心,她這才把弓箭交給身邊一個紅衣小丫鬟,大步走到他面前。

「你是平南王世子嗎?」

他詫異睜大了眼睛:「你認識我?」

小郡主微微一笑:「不認識,但我母妃說今日平南王府的貴客會來做客。看你衣着打扮和年紀,不是平南王世子還會是誰呢?」

他還記得她篤定的語氣,明亮的眼睛,以及光潔額頭上未曾拭去的汗珠。

看着這樣的她,金尊玉貴長大的他第一次生出一絲局促。

這樣的感覺,令他無措又羞惱。

於是他硬邦邦問:「既然猜到我是上門來的客人,那你剛剛為何沒有來與我打招呼?」

彷彿這樣,便能佔了上風。

她沒有氣惱,而是抿嘴一笑,帶着幾分理所當然道:「因為剛剛我在練箭,還沒到結束的時間,不能半途而廢啊。」

不是嬌蠻霸道的理所當然,而是堅定坦蕩的理所當然。

他突然就沒了爭強好勝的心思,訥訥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洛兒,你可以叫我清陽。」

他知道清陽是鎮南王府小郡主的封號。

於是他說:「那我叫你洛兒吧。我叫衛羌。」

她點了點頭,喊了他的名字:「衛羌,要一起練箭嗎?」

衛羌,要一起練箭嗎?

彷彿一瞬間,那個小女孩就長成了風華絕代的少女,成了他的未婚妻。

可是十二年前的那個夜晚,剛剛與他拜完天地的少女策馬狂奔,被父王安排的人一箭射進了后心。

他看着她從馬上掉下來,大紅的嫁衣鋪展開,痛苦而安靜地死去。

即便是死,她也是那般驕傲,沒有絲毫狼狽。

後來的漫長歲月里,他無數次想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那個額頭沁著汗珠的小姑娘大大方方邀請他。

衛羌,要一起練箭嗎?

一滴淚順着眼角滑落。

模糊的視線中,那道素色身影漸漸與記憶中的人重合。

「洛兒。」衛羌低低喊了一聲。

「公子,您的手不能抖呀,手抖怎麼可能射好呢……」小丫鬟的嘰嘰喳喳聲響起。

衛羌眼神恢復清明,視線內哪有洛兒,只有駱姑娘。

他想要走過去,可是腳下彷彿生了根,讓他動彈不得。

最終,他蒼白著一張臉悄悄回了金帳。

「殿下散步回來了。」朝花微驚,快步迎了上去。

她以為聽了她那番話,這個男人會去駱姑娘那裏討一碗酸湯麵。

看來是她高估自己了。

朝花自嘲勾了勾唇角走到衛羌身邊,卻發現他臉色蒼白無比,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殿下?」

衛羌顯然沒有說話的心思,直接從朝花身旁走了過去。

留下朝花心中錯愕,沉默了一下又快步跟上。

「殿下,喝口茶吧。」

衛羌瞥了一眼捧著茶杯的纖纖玉手。

皓腕上是一隻精美的金鐲。

另一隻鐲子……在駱姑娘手腕上。

而這對鐲子是洛兒的,倘若洛兒戴着,會是什麼樣呢?

洛兒,駱姑娘……

衛羌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可能是瘋了,竟然從駱姑娘身上看到了洛兒的影子。

駱姑娘驕縱跋扈,連面首都養,而洛兒卻驕傲矜貴,即便對他這個青梅竹馬長大的未婚夫都一直淡然以對。

有時候,他甚至懷疑洛兒對他並沒有動過心。之所以願意嫁給他,不過是家世相當,父母之言罷了。

這種偶然閃過的念頭幾乎能把人逼瘋。

他是平南王府的小王爺,就是想要天上的星也有人爭先恐後去摘。

可他偏偏摸不透她的心。

他想,他要是站得更高,身份更尊貴,就能徹徹底底擁有洛兒了。

或許也能讓洛兒如其他女子看心上人那般,愛慕、仰視。

「殿下,您怎麼了?」舉著茶杯的素手顫了顫。

衛羌動了動木然的眼珠,沒有去接茶杯,而是握住了戴着金鑲七寶鐲的那隻手腕。

朝花眼神一縮,手中茶杯晃了晃。

這個男人為何如此反常?

她想了想,單手環住了他。

既然問了不答,那就靜靜等他主動說好了。

女子溫暖的懷抱漸漸撫平了男人內心的疾風驟雨。

不知過了多久,他低聲問:「玉娘,你說這世上會有兩個人,擁有一樣的小習慣嗎?」

朝花顫了顫濃密的睫毛,不解其意。

可這個人顯然在等她回答。

「或許會吧……」朝花語氣不大確定,「畢竟世上有那麼多人,人有相似也不奇怪。」

「是么?」在她懷中的男人輕輕吐出這兩個字,聽不出悲喜。

朝花越發奇怪,試探問道:「殿下遇到什麼人了嗎?」

衛羌又陷入了沉默。

朝花陪他沉默著。

半晌,衛羌把朝花輕輕推開,拉她在身邊坐下,問出一句在朝花聽來很奇怪的話。

「玉娘,你怎麼看駱姑娘?」

朝花笑笑:「妾與駱姑娘沒有什麼接觸,說不好——」

「就說你的感覺。」衛羌似是有些不耐煩,冷聲打斷她的話。

他整個人卻是緊繃的。

想聽到些什麼,又怕聽到。

究竟如何,竟連他自己一時都說不清了。

朝花微微一怔,而後笑了笑:「妾覺得駱姑娘活得挺灑脫的,沒有傳聞那麼……那麼不堪……」

衛羌皺眉。

他想聽到的不是這個。

「玉娘,你覺得駱姑娘像不像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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