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蛻變
「去回八爺，茉格格身子不錯，你看，這腳跺得多響。你回去說，讓他在熱河等朕，哥哥們都各帶一旗，他可不能再躲輕閑了。」康熙又笑了，回頭說正事。
「皇那克出！」夏茉尖叫起來，也不管這事她能不能插嘴。
「他都十五了，也該辦差了。玩了這麼些年，還玩？」康熙一邊捂耳朵，一邊反唇相譏。現在能在自己面前這麼叫的也就夏茉了。
「可是，可是傷了手怎麼辦，他是畫家，要靠手吃飯的。」夏茉急了。
「你連手都捨不得讓他傷著？」康熙真是服了。
「皇那克出，您會打仗的兒子多，可是會畫畫的兒子就這麼一個，您看，順便還能幫你畫地圖，多麼有出息的兒子啊！不能糟蹋了。」
夏茉定定神，開玩笑，她當然知道皇子自然不會真的有生命危險，可是傷著也不成不是，現在老八的手比他的人珍貴。再說了，這地圖雖然已經功勞分了大半給四四，現在的問題是，如果他再上戰場，不是讓其它兄弟忌諱嗎？千躲萬躲，可千萬不能功虧一簣了。
「朕把他帶在身邊，圖不是他畫的嗎？朕能帶着這麼大的地圖去打仗？用不用腦子？」康熙無語了，這丫頭還真是慣得沒邊了，不過也行吧，至少真性情，捨不得就是捨不得。他不也捨不得嗎？
夏茉想想點點頭，這就行了，功勞什麼的，讓別人領去，反正他們躲在四四身後就好了。
回了蘇麻喇姑那兒，把經過一說，蘇麻微笑起來，低頭看佛經，輕輕的轉着念珠，口中念念有辭。
「蘇嬤，你說八哥是不是變聰明了？」夏茉想想拉着蘇嬤的衣襟，有點遲疑不決的樣子。
「格格為何這麼說？」
「就是覺得啊，變聰明了怎麼辦？」夏茉很糾結呢！自己可是千叮萬囑過的，不能變聰明，傻子才能活得長。自己這些年在宮裏躲著容易嗎？把四個小的當豬一樣養，她容易嗎？現在好容易躲出去的那個大豬，竟然自己往圈裏拱，不是有病是什麼？
「格格這麼怕八阿哥冒尖嗎？」蘇嬤停下了手裏的念珠，有些好奇的看着夏茉，老八學畫畫的前因後果，她也是知道的，算是一步步的把老八拉出了鬥爭的旋窩。可是那時夏茉才多大啊？一直想問，卻也找不到機會。
「那當然，現在冒尖了，將來死無葬身之地！我可不要銼骨揚灰。」夏茉衝口而出，看到蘇嬤那驟變的臉，忙輕輕的拍拍她，「嬤嬤不怕，茉兒亂說的，茉兒亂說的。」
「傻子，嬤嬤不怕。」蘇嬤笑了笑，深深的看着夏茉，她可是歷經三朝，看着這宮中的風起雲湧，變幻莫測，想想：「你做得對，良妃娘娘出身太差，若不是八阿哥養在太皇太後宮中幾年，本是沒有機會的。你拘着他們幾個小的，不許想，是對的。」
「茉兒也覺得是對的，只是還是怕，八哥出去了，人大了，茉兒怕他的心也變大了，將來拘不住怎麼辦？」夏茉有些惶恐不安。
其實這種不安已經有些日子了，老八送回的畫作，之前偶爾也會畫畫人物、鳥獸、風土人情，近期卻均是水墨山水為主了。
她也學畫，也許現在與老八差得是越來越遠，可是欣賞還是會的，正如康熙說的，老八的胸懷出來了，而這種胸懷卻是夏茉最怕的。
皇宮之中，有胸懷的人多了去了，可是也得有那個命不是，歷史上的八賢王胸懷沒有嗎？撇開那些穿越小說，還有二月河的那些小說中的描述，夏茉曾經是看過一些老八寫的奏摺的，哪一篇不是言之有物，老成謀國之言，可是到了雍正的手裏就成了居心叵測。
歷史是成功者書寫的，夏茉相信皇家的兒子，再差也不差不到哪去，更何況，康熙那麼小器的一個人，在歷史上為了老八，竟然破格會把當時什麼都不是的衛氏幾年內兩級跳，提到妃位上去。如果不是這樣，老八又怎麼會有想與太子爭鋒的念頭？
結果就是慘烈的，連帶着家破人亡。現在自己是未來的八福晉，她就絕對不許這事發生，她期待的看着蘇麻，宮中的老人，太皇太后的智囊，她一定能幫自己的。
「格格真是，其實格格一直做得都很好，為何來問蘇嬤呢？」蘇麻笑了，夏茉已經大了，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抱在懷中，但這些年她知道，夏茉沒有改變，她還是小時候的夏茉，善良、溫柔的對侍著身邊的事物，但本能的，她對一些人，一些事說了『不』！
夏茉一怔，她做什麼了，這些年，關在大佛堂里，她除了去各宮妃嬪那裏請安問好之外，什麼也沒做啊，也沒時間做。
蘇麻輕輕的撫著夏茉的額頭，輕輕的在她耳邊說道，「格格做得很好，讓八阿哥隱在四阿哥的身後，非常對！」
夏茉雷倒，睜大眼睛看着蘇麻那充滿笑意的眼神，看着不像是在開玩笑，可是問題是，自己是在巴結四四，不是想隱身於他的身後，拿他當擋箭牌好不好！
夏茉的表情讓蘇麻明白，自己又把夏茉想深了，但笑意更深，「你真的喜歡四阿哥吧？」
夏茉認真的點頭，多像個好哥哥，幾個小的常被他護著，在上書房裏很乖，出去了，就是一群無賴，多棒啊！這些將來的倒霉蛋現在可都成了四四的被保護對象，都知道，是四四罩的人，將來說不定命運也能改改。每每想到這兒，她就很高興。
八八混出去了，將來指了婚，正式成了親，再求求康熙，把他們倆一起放出去遊山玩水，遠遠的避開這些紛爭，當他們的富貴閑王，未來可期的。為什麼八八那個笨蛋要聽四哥的話，去畫地圖！
「四哥真是太壞了，太壞了！」想到這裏夏茉咬牙切齒起來，竟然讓八八畫地圖，不是把八八拉回了戰團嗎？太過份了。
而乾清宮裏一、二、三、四、五，五位成年皇子全被招到了那幅大地圖面前，每人的表情都很有意思。
太子看不出什麼，溫和的笑着恭喜康熙，兵馬未動，便有此喜事，顯得天佑大清，此戰必捷。
老大顯然很高興，老八多少年了，總算做對了一件事，他是二十九年時跟着福全去打過一次葛爾丹的，那時就是苦於地圖不詳，讓葛爾丹抄小路逃走，結果等了幾年，人家成了打不死的小強，又起來了。真是煩死人了，這次有了這麼詳盡的地圖，看他往哪走，顯得志得意滿。
老三則溫文而雅的念了一段詩，然後讚歎了此圖之精細，老八果然長大了，不過，他只有一個人，深入葛爾丹全境這可能嗎？才用兩年的時間，這圖真的詳盡嗎？
老四還是棺材臉，眼觀鼻，鼻對心，地動，他山不搖，當什麼也沒聽見。
老五倒是在看圖，還摸了摸，但什麼也沒說，就聽大家說。
康熙看完兒子們的表現，最後把目光落在了老四身上，「老四，你怎麼想到讓老八去畫地圖的？」
四四一怔，遲疑了一下，忙跪下請罪，「請皇阿瑪恕罪，非兒臣讓八弟深入險境，只是八弟來信說已然到了關外，便與他說，『西北不寧，萬望小心，若有閑暇，可關注一下。』沒想到過些日子八弟便寫信來說，他蓄鬚改裝，已經加入了牧民隊伍，遊走於葛爾丹境內。兒臣恐八弟身帶地圖兇險，便派人接應一二，此圖乃八弟兩年之力作，是他對皇阿瑪一片赤誠的孝心。」
好了，大家都明白了，笨老八哪有這麼聰明的想法？全是老四說的，老八做最兇險的事，但大功卻在四四這兒，沒他的想法，沒他派人接應，哪有這麼大的圖。這下其它四人的臉色就更好看了。
太子本來溫和的臉有些僵硬，但還是努力牽着嘴角，卻沒說一句話。
本來大阿哥心情不錯的，老八立功，回去給額娘報喜，額娘一定高興的，結果這下了，功勞搶了一大半，還得被額娘罵一通，一點不擔心老八危險，四四都知道給老八寫信，你怎麼不知道，該提醒他兇險的事不要做啊！算了，還是別去找罵了。
老三背着手，嘴角倒是有笑意，但目光更加冰冷了，瘦消的尖臉顯得更加的陰冷。
老五倒是坦然了，站在原處還是一言不發。
康熙喝了一口茶，看大家都不說話，而老四還跪在那兒，笑了笑，「起來，朕又沒說你錯了。朕已經派人通知老八，讓他在熱河等朕，哥哥們都要上場爭鋒了，他也玩了這麼些年，總該做點正經事了。」
「皇阿瑪所言極是，老八深入葛爾丹，他對地形最為了解，不過，皇阿瑪，老八當年功夫也一般，雖說這幾年在外頭吃了點苦，可是總歸身手差一些，請皇阿瑪三思，是不是就別讓他領軍了。」老大嚇了一跳，忙跪下說道，萬一額娘知道老八好好的在外去領軍，自己也不用活了。
老四也跟着跪下，「大哥所言極是，老八對此圖最為了解，而這地圖雖然詳盡，卻也實在太大，行軍不易。不如讓他跟在皇阿瑪身邊，為各軍繪圖，比老八領軍更顯其功！」
太子笑着跪下，「皇阿瑪念在兒臣們心疼弟弟的一片赤成之心上，萬望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