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重點

會客室內。

「你別說話。」

白川梨奈惱怒道：「我還沒說話呢！」

「我看你的眼神想要說話，所以制止了你問出口，我之所以一再問你看過動畫第五集沒有，是因為我要有個參考物或者說由頭，總不能開場說你畫得爛，接下來全靠編吧？所以別問了。」

「那你說啊，墨跡鬼！我承受得了，別欲言又止了！看得我都難受，明明剛剛說得那麼過分，現在又猶豫是什麼鬼啊！」

「那我說了。」

「快點。」

「嗯……」顧雪正了正神色，翻開漫畫第一卷的某一頁，舉起，放在白川梨奈的眼前。

「這一段還有印象嗎？」

那是動畫第五集的內容。

大概就是，欺詐師莉莉絲.康斯坦斯，那個從貨船上面下來的半精靈，被男主拒絕後，用金幣騙來了一個同伴。

對着男主努力做了個鬼臉之後，莉莉絲踩着她那名『同伴』的肩膀，正要越過高聳的木柵欄，前往迷霧森林，卻被男主叫住。

男主帶着血絲的雙目死死盯着愛麗絲，不依不饒地問道：「為什麼要去森林。」

而莉莉絲下意識就反駁道：「你不會想要跟我搶巨龍骸骨吧？我跟你講，我有同伴了……」

但她話還沒說完。

男主勢大力沉的一拳。

便將莉莉絲口中的同伴錘飛出去。

莉莉絲震驚地看着倒地昏迷不醒的『同伴』。

而男主則收起拳頭，紅着眼睛道：「你現在沒有同伴了。」

「這裏的劇情設置得挺有趣的。」

顧雪指著漫畫，「一語雙關，對莉莉絲說，同時也表現出了男主的悔恨，大概是想起了在地下城已經死了的愛麗絲了。老實說，我都不想承認想出這樣劇情的你，和現在畫出不明所以劇情的你是同一個人。」

白川梨奈臉蛋微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喂！」

「你讓我說的。」顧雪面無表情道，「你先看看，漫畫和動畫有什麼不同。」

「我不是瞎子。」

「快說！」

「分鏡完全不同……」

「那你知道為什麼要改嗎？」顧雪苦笑一聲，「太磨嘰了。」

「你看你畫的，首先，男主的右臂撐着地面，一個特寫，然後是踉蹌站起來的特寫，然後又是男主露出危險的表情特寫，該死的還有句台詞，寫着什麼來着？」

顧雪探出腦袋看了一眼。

「哦，寫着『你說什麼！』然後又是一個把莉莉絲，男主，那個龍套囊括在畫面里的鏡頭……最後一連串特寫之後，才是男主俯衝向前，一拳揍飛莉莉絲口中那個同伴的鏡頭，辣么久的時間，足夠莉莉絲在原地跳個舞了，她卻還能在『同伴』被男主揍飛之後，表現出震驚的表情，震驚個屁啊，這是個演員吧！」

白川梨奈：「……」

「如果你畫得好，很細緻，我還能原諒你，但你畫的啥啊，動作都搞錯了，而且你這樣的分鏡，會讓讀者們覺得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會讓莉莉絲後面的震驚顯得特別滑稽，你看看前面。」

刷刷刷。

顧雪將漫畫往前翻了翻。

劇情往前推，在第一次遇到莉莉絲時，男主面對莉莉絲的詢問，一言不發。

等莉莉絲離開之後。

男主靠着木柵欄，仰頭望向天空。

天空。

一邊烏雲密佈，一邊晴空萬里。

分割線恰巧柵欄上方。

而男主就坐在分隔線上。

構圖非常漂亮。

接着下一幕。

鏡頭便切換了，來到了陰沉灰暗的地下城。

伴隨着夾嘰……夾嘰的咬合擬聲詞，一道只能勉強看清楚是人的輪廓被拖向黑暗深處。

而那團黑暗的前方。

男主腐爛到可見白骨的斷臂因為蛆蟲翻動發出微弱聲響，男二遺落的長劍插在地面上折射出微弱的光芒。

構圖依舊非常漂亮。

很容易就能讓漫畫讀者們感受到。

男主和男二……把重要的東西遺留在這了。

像是暗喻，又像是明明白白地告訴漫畫讀者。

「所以說啊，你能畫出這樣的畫面出來，為什麼下一話就變成那個鬼樣子，特寫特寫特寫，動作讓人感覺不連貫就算了，問題還不帥，又要讓劇中人物震驚，白川老師，你沒有助手吧？」

顧雪恨鐵不成鋼。

「……」白川梨奈感覺都快無地自容了，「沒有。」

「怪不得，要我是你的助手，當場就要吐血了，或者懷疑你被下降頭了。」

白川梨奈：「……」

「你比我更適合擔任動畫監督。」顧雪揉了揉太陽穴，「漫畫哪有這麼搞的，雖然我也見過，但別人一連串動作全都畫出來是有目的的，你這畫得完全就跟自己要表達的意思背道而馳，要不你說說你當時是怎麼想的？」

「我……」白川梨奈努力解釋道，「我覺得要表現男主當時的心情……」

「那也不是這麼畫的啊。」

顧雪一臉的不理解。

「我……算了，我還是畫給你看吧。」

有心想要解釋。

但顧雪發現這種東西就算說一萬遍，還不如畫出來好理解，乾脆就不說了，直接抽出原畫紙，彎腰畫了起來。

「畫……你不是說等一下要忙嗎……」

白川梨奈下意識想要拒絕，畢竟沒理由讓別人陪自己耗一晚上。

但說到一半。

白川梨奈就說不下去了。

因為顧雪在她說話的短短几十秒，就把漫畫男主的輪廓給勾畫出來了……

不到半個小時。

顧雪就畫好了……

在白川梨奈震驚的目光中。

顧雪直起腰，拿起桌上的原畫紙，舉到白川梨奈眼前。

「看。」

顧雪畫的還是漫畫中莉莉絲第二次和男主針鋒相對的那一幕。

但省略了一些劇情。

直接從男主帶着血絲的雙目死死盯着愛麗絲，不依不饒地問道：「為什麼要去森林。」

而莉莉絲下意識就反駁道：「你不會想要跟我搶巨龍骸骨吧？我跟你講，我有同伴了……」

這裏開始。

顧雪畫得跟漫畫完全不一樣。

無論畫風還是分鏡。

第一幅畫面，跟漫畫一樣，莉莉絲下意識反駁，但她話沒說完，就直接切到了第二幅畫面。

男主靠着木柵欄，表情被刻畫得很嚇人，而她腦袋旁，顧雪煞有介事地畫了個氣泡框，上面寫着的，正是莉莉絲未說完的話。

「……我跟你講，我有同伴了。」

接下來就是男主起身揍人的劇情了。

顧雪還是省略了很多動作，幹練利落，但又很容易讓人明白。

「看。」顧雪解釋道，「莉莉絲說話，但鏡頭其實沒必要停留在她身上，莉莉絲說着話，男主臉色變得可怕，其實可以像我這樣畫出一種類似於轉場的感覺的。接下來的動作也不宜過份詳細，因為男主現在根本就不冷靜，他害怕，他害怕又有人去送死，他很激動，所以肯定不能慢吞吞地單手撐着地面站起身……」

「橋多麻跌……」

白川梨奈打斷了顧雪。

「這些都不重要好嗎，我可沒聽說過哪個監督的畫力那麼誇張，你……」

「喂！」

顧雪一頭的黑線。

「你說的才是不重要的事情好嗎！？」

九天神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