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蹩腳
馬戲，或者叫板野馬戲，狹義上指的是地球原畫師板野一郎發明的導彈齊發的壯觀作畫，不過隨着時間推移，馬戲的定義越來越廣，凡是拖曳著尾氣，追着一個主體，曲線軌道飛行的，甚至單單一個個體曲線軌道飛行的，都可以叫馬戲。
這種作畫很多人都知道，就是那種一堆導彈齊發，拖曳著尾氣，追着一個個體飛，而被追者在密集的彈幕中騰轉挪移，飛行躲避，畫面表現力極好，也非常好看。
以前的蘿蔔片（機械人動畫，機戰片）中比較常見。
但很多人不知道這種作畫的難度有多高，這種作畫的發明人板野一郎，曾經為了畫馬戲，畫到了醫院……
以前曾提到過空中用超能力瞎幾把打，沒人真正見過，要比地面打鬥作畫要簡單，動作出問題也不容易被發現異樣。馬戲大部分也發生在空中，但不屬於這種情況，雖然沒多少人看過追蹤導彈，也不見得有人被追蹤導彈打過……
馬戲對於軌道的要求是很高的，非常非常高。畢竟稍微一畫錯，上一張和下一張原畫對不上，整個畫面就亂了。
顧雪之所以想畫馬戲，是因為腳本裏面寫着有這麼一幕，母皇帶着天外生物從太空中朝蔚藍星飛去，穿過大氣層，渾身浴火往地面砸去。
背景是太空，背景部門那邊不需要太多考慮根據人物透視變化的問題。
怎麼想，畫馬戲的表現力都是最好的。
然後，顧雪又想到主角和雜兵戰鬥的場景，覺得好像也能用馬戲……
一到自己畫分鏡，顧雪似乎犯了和三澤廣一樣的錯誤，把畫面表現力放在了首位，壓根就沒考慮過作畫難度以及這只是外包回這件事。
不過，她和三澤廣有些不同，因為她是自己畫，所以作畫難度這些問題，她能解決，因為是蘿蔔片，又有巨大機械人，她也願意解決。
至於這是外包回，顧雪反向說服自己后，是真的沒有放在心上……
《入侵》動畫製作的本社第十二集的質量如何，自己公司負責的第十一集會不會喧賓奪主，把十二集吊起來打這些問題，她都選擇性得給忘了。
顧雪從一開始就把《入侵》第十一集打鬥卡的質量和作畫難度拔得非常高，別人來畫的話，如果地獄有十八層，那現在的難度差不多就已經到了第十七層。
只能說……《入侵》的製作公司CDD動畫工坊，自求多福吧。
而且，顧雪想畫馬戲，還有個很重要的原因。
顧雪記得這個世界似乎並沒有馬戲這種作畫，偏偏馬戲的畫面表現力又很爆表，自己用這種技法畫出來鏡頭，讓所有人看到，以後會不會有監督或者演出追求這種效果，會不會有原畫師被逼瘋呢……
顧雪對此很感興趣。
她甚至有點惡趣味的想了想，以後搞不好在這裏也會有畫馬戲畫到住院的人也說不定……
不對……
顧雪很快回過神來，覺得自己的想法有問題，自己這根本就不是坑別人啊，我帶來了炫酷的作畫技巧，是為了拯救日漸式微的蘿蔔片，我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自己愛的巨大機械人，絕對不是記仇，也絕對不是因為動畫未來企劃被迫往後推，感覺對不起三原小姐而遷怒統包公司，絕對不是……
想到這裏，顧雪輕輕嗯了一聲，認同了自己的想法，然後咬着嘴唇，帶着稍微有點壞心眼的笑容，開始在紙上構圖繪製分鏡。
因為她一直做的是原畫工作，所以顧雪很多習慣都遵從以前的經驗來，比如說不按順序，想到畫面就想畫。
不過這問題不大，她有信心把腦海中的分鏡畫面畫出來后，按照順序拼起來，最後畫在分鏡紙上，台詞時間應該也沒什麼問題。
顧雪低着頭，拿起鉛筆開始在原畫紙上繪製。
畫得很細，本來分鏡是沒必要畫那麼細的，畢竟大致畫出來想要的畫面，留給底下的原畫師一些發揮空間不算什麼壞事，但因為顧雪是自己畫的緣故，根本就不用考慮這些問題。
一路塗塗畫畫，差不多晚上八點的時候，顧雪就將《入侵》第十一集中，母皇帶着天外生物入侵的一連串分鏡繪製好了。
她抬起頭來，伸了個懶腰，猛地發現三原小姐就站在自己身旁。
「……三原小姐，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嚇人。」顧雪肩膀一縮，腳尖撐着地面轉動椅子轉了過來，看着三原千紗，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道站了多久的三原千紗將右手捏著的一盒牛奶往前遞了遞，小聲道：「對不起。」
「你不用道歉啦。」顧雪雙手抓住她的手，輕輕搖了搖。
她知道對方過意不去，也並不想給自己增加這些亂來的工作，但她有時候也沒辦法，因為這裏是公司。
顧雪剛從三澤廣口中聽到外包這件事時，你要說她對公司沒有不滿，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其實她相當不滿，甚至某個瞬間都升起了出走的念頭，至於出走後是做自由原畫師，還是接其他工作，都行。
只是緊要關頭想到三原小姐，和她的性格，顧雪才把這個念頭壓了下來，不過不滿的種子已經種下了，她只是不願意去想去說而已。
所以說她真的不怪三原小姐，甚至也不會覺得三澤廣怎麼樣，只會對公司的決策不滿而已。
顧雪看三原小姐舉著牛奶，依舊沉默著不說話，只當這件事就這樣揭過去了，從她手中接過牛奶，拔出吸管插破鋁箔，喝了一口后，遲疑片刻，問道：「三原小姐，你在這裏做得開心嗎？」
「……還行。」三原小姐盯着顧雪被牛奶浸濕的櫻唇，輕聲回道。
「好吧。」顧雪將心中的不滿和離職的想法全都壓下，拿起牛奶正準備再喝一口，卻發現三原小姐盯着自己，雖然面無表情，但總感覺她似乎有點躍躍欲試……？
「你要喝嗎？」
顧雪看了眼手中的牛奶，只當是她也口渴了，拿起牛奶盒，將手抬到了半空中。
三原小姐的話，顧雪倒是不介意，而且她每次都來給自己送牛奶，顧雪挺不好意思的。
三原千紗悄悄把左手藏到背後，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頓了一會之後，才緩緩彎下腰，輕輕撩起耳畔的頭髮，含住吸管，喝了一口牛奶。
然後立刻直起腰，飛快轉過身去，背對着顧雪，道：「你先忙，我晚點會再來。」
「誒……」顧雪看着三原小姐的背影，好笑道：「喝一口牛奶而已，至於那麼害羞嗎，耳根都紅了……」
可惜三原小姐已經大步離開了，聽不到她的話。
顧雪也不在意，咬住吸管，正準備將剩餘的牛奶喝完。
卻發現……很快就沒了。
嗯……三原小姐好像喝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