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7、小美人魚和獨角獸（2）

2月22號，YUKI工作室剛上班沒多久，臨近元宵，第八集已經播出五天了。

這五天，是顧雪的同行們覺得煎熬的五天，因為搶走了所有的熱度，同樣，這也是觀眾們覺得煎熬的五天，因為第九集還沒播。

這一天，顧雪收到了觀眾們送的禮物。

三四個大蛋糕，附帶刀叉，不過是塑料制的……

也許是看顧雪是女孩的緣故吧，觀眾們最終還是心軟了，沒敢真的寄刀片，就寄了套塑料制的刀叉，不過，刀叉就算是塑料的，觀眾們警告的意味也沒變。

依舊可以得知，他們看動畫時，受到的觸動有多大。

同樣也在這一天。

顧雪再次收到了橋本愛衣這個偶像的推文艾特。

這次跟以往不同，以前橋本愛衣艾特顧雪，都是用商量的語氣，或者是威脅的語氣跟顧雪對話。

但這次，橋本愛衣用的是哀求的語氣……

「@顧雪，顧雪，你放過沙耶加吧……她的遭遇對於一個中學生來說，已經就是過重的負擔了，已經夠了，讓她恢復吧，讓她接下來開心的活下去吧，我求求你了……顧雪。」

顧雪看到這條推的時候，其實也有點苦惱，不過猶豫不決不是她的性格。

苦惱了沒一會，她便拿起了手機，碼出了一段話，回復。

「@橋本愛衣；你不用這樣，我也給不了你承諾，因為劇本早就定下來了，我只能說一句，去看第九集吧，然後繼續去看第十集，第十一集，第十二集。

這是個好故事。

雖然有些殘酷。

但奇迹和魔法都不是免費的，祈求奇迹，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

即使不是為了私心而祈求，即使是為了高尚的理由而祈求，代價就是代價。

愛使她們變得強大，甚至無所不能，卻依然不能幫助她們支付奇迹的代價。

但也正因為如此，她們的愛，才如此耀眼。」

……

2月25號。

距離元宵節還有一天。

第九集，播出。

兩天前，顧雪回復橋本愛衣，發了條推，這條推讓很多觀眾都很不安，但再不安，也不能阻止他們看動畫。

第九集放出的瞬間。

一大波人就湧進了彈幕網站。

同一時刻。

澀谷區，被譽為24小時不眠之街的城區，和聖心女子大學相隔不遠的某棟鬧中取靜的公寓樓。

橋本愛衣這個大偶像，結束了一天的通告，戴着口罩，謝絕了旁人送自己上去的好意，獨自一人，偷偷摸摸進去，來到了八樓，回到了自己的秘密小窩。

開門，關門，開燈，上鎖。

上鎖的一瞬間，啪嗒一聲響起。

橋本愛衣肉眼可見變得輕鬆了起來，她踢掉高跟鞋，摘下了口罩。

露出了一張除了氣質之外，並不輸顧雪多少的臉蛋，雖然一臉疲憊，但動人程度不減。

單說美貌的話，她確實配得上國民偶像這個稱呼，以及這個稱呼所代表的人氣。

此刻的橋本愛衣，明顯忙了一天，周圍沒有觀眾的情況下，她也懶得偽裝了，皺着眉頭，一邊低聲抱怨著今天遇到的奇葩人物，一邊拖着疲憊的身軀，來到了自己的卧室。

從她卧室可以看出來。

她確實是個死宅，全是抱枕和手辦，還有奇奇怪怪的海報。

橋本愛衣進到自己的閨房，就完全不顧形象了，抱着個抱枕，窩在了懶人沙發上。

偶像的日子，其實比常人想像中要難熬。

就算是出道已久的橋本愛衣，都覺得挺難熬的，雖然忙碌過後，賬戶的餘額也漲得很快……但難熬的事實並不會改變。

每天，對於煎熬了一天的橋本愛衣來說，最輕鬆的事就是晚上回到家，窩著看新番了。

她之前是不喜歡動畫的，但可能是現實中見過太多莫名其妙的人了吧，以童星身份出道已久的她，在某個階段，突然就很厭惡在工作時間外，看到真人，哪怕是屏幕里的真人。

這種厭惡來得很突然，也正是因為這份厭惡，讓她變成了宅女。

她其實就是在逃避，畢竟二次元，大多時候，還是美好的，不美好的她也能躲過去。

直到，她看到了這部作品。

一部前面偽裝得很好的作品。

動畫第三集播出后，她掙扎過，跟監督顧雪抗爭過，甚至一度打算真的不看了。

但劇中人物的命運，一直牽動着她的心。

她也說不上這是因為什麼。

今天。

橋本愛衣是抱着必死的決心，點開的小圓第九集。

她不知道顧雪發的推文是什麼意思。

她抗議過，無效，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接受了。

沙耶加確實變成了魔女。

雖然上集就交代了，橋本愛衣也看到了很多網上的討論，但當沙耶加魔女化的形象真正出現在眼前時，她還是忍不住覺得傷感。

學姐巴麻美，雖然第三集死得突兀讓人震驚，但好歹，在這三集中，學姐是強大的，優雅且帥氣的。

但沙耶加，除了剛當上魔法少女那一小段劇情之外，其他的時間裏，都在被虐，在多重打擊下，現在更是徹底化身成了魔女。

杏子抱着已經是空殼的沙耶加，卻發現沙耶加靈魂轉換而來的魔女在哀嚎的時候，非常殘忍。

「顧雪，你真的沒有心……」

橋本愛衣呢喃道。

魔法少女明明是美好的代名詞，她卻親手把這個詞的含義給扭曲了。

丘比明明是邪惡且沒有感情的生物，卻畫得那麼可愛。

這還不是沒有心嗎？

魔法少女的靈魂和身體已經分離，魔法少女的末路就是魔女，魔法少女和魔女之間的戰爭，完全就是一場利用少女感情能量的騙局。

成為魔女少女就是為了變成魔女。

這都什麼狗屁！

聽丘比跟小圓解釋魔法少女的真相，氣得渾身發抖的橋本愛衣猛地拿起手機，艾特了顧雪，罵了她一句。

顧雪沒回。

橋本愛衣只能抱住膝蓋，繼續看下去。

然後。

看着看着，她就突然升起了一絲希望。

佐倉杏子這個在巴麻美退場之後，出現的性格完全相反的魔法少女，找來了小圓，想要去救已經魔女化的沙耶加。

就像童話故事一樣的展開。

這讓橋本愛衣看到了一絲希望。

是啊，就算變成魔女，至少也記得朋友的聲音吧？

就像杏子說的。

把魔女切開，可能從裏面滾出來的不是悲嘆之種，而是沙耶加的靈魂寶石也說不定啊。

最後愛和勇氣勝利的故事，不都是這樣的嗎？

而且，杏子那麼帥，一定能成功的吧。

橋本愛衣抱着這樣的期望，繼續看下去。

她看着劇中的杏子和小圓，結伴找到了魔女化的沙耶加。

杏子和小圓在沙耶加的魔女結界中，也看到沙耶加生前重要的記憶片段。

這些好像都在暗示，事情還有迴旋的餘地。

但當小圓和杏子兩人站在魔女化的沙耶加面前，在恢弘的交響樂中，拚命呼喊的小圓沒有得到回應。

頂在最前面的杏子，面對沙耶加只是被動的防守，根本不進攻，搞得遍體鱗傷時。

一切期望，又變成了絕望。

橋本愛衣抱着膝蓋，用力抿了抿嘴唇。

劇中。

只守不攻的杏子，最終摔飛出去，而沙耶加轉頭掐起了小圓。

杏子突然很憤怒。

第一次，揮舞著長矛，將魔女化的沙耶加手臂砍了下來，憤怒道：「你不是說你相信着的嗎？用這份力量，可以讓人類幸福。」

魔女化，形象是人魚的沙耶加沒有言語，一刀劈碎了地面，恢弘的交響樂不絕於耳。

人魚魔女沙耶加，杏子，小圓往下掉落。

遍體鱗傷，正在往下掉落的杏子看着上方，閃閃發亮的物事從他眼角飄飛。

「拜託了，神啊，經歷了這樣的人生，至少讓我做一次幸福的夢吧。」

一曲終了。

交響樂戛然而止。

曉美焰抱着小圓穩穩落地。

隨後是哐當一聲，杏子的長矛砸落在地面上。

「喲。」

雖然遍體鱗傷，但杏子依舊很帥氣，跟曉美焰打了個招呼。

隨後，她隔絕了自己和曉美焰，自嘲了幾句，摘下了束法的緞帶。

紅髮飄揚。

杏子接住了藏在髮絲中的十字架，雙手緊握，跪了下來，就像是在祈禱。

「快走吧，這傢伙就交給我。」

已經下定了決心的杏子對曉美焰說道。

「等等……」

屏幕前，看着跪下祈禱的杏子，橋本愛衣用力抱緊膝蓋，眼睛有些濕潤。

但劇情並不會因為她說等等就停下。

跪下的杏子，身上冒出藍色火焰，如同在燃燒自己。

很帥氣。

雖然臉上有傷，但側臉依舊很帥氣。

「別擔心，沙耶加……一個人很寂寞對吧？好了，我和你一起，沙耶加。」

祈禱的杏子身影，倒映在了人魚魔女的瞳孔中。

杏子摘下胸口裝載着自己靈魂的靈魂寶石，輕輕吻了一下，如同告別。

接着，放開了手。

靈魂寶石向沙耶加化作的人魚魔女飛去，杏子站起身來，持着長矛向前。

這一段演出，沒有BGM，沒有人聲，只有簡單的效果音。

直到，杏子的靈魂寶石碎裂。

轟然的爆炸聲。

火光席捲了整個屏幕。

演出爆炸。

「既然不能長相廝守，那就一起毀滅吧。」

屏幕前，橋本愛衣突然想起了這句話，捂住了嘴，想阻止眼淚掉下來，但怎麼也忍不住。

其實在杏子說出『一個人很寂寞對吧』這句話時，她就忍不住了。

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顧雪發的推文是什麼意思。

愛使她們變得強大，甚至無所不能，卻依然不能幫助她們支付奇迹的代價。

但也正因為如此，她們的愛，才如此耀眼。

這根本就是殉情吧！

「顧雪，你就是個混蛋！」

橋本愛衣，著名的大偶像，突然哭着罵了幾遍顧雪。

好幾遍。

然後，這一集結束了。

橋本愛衣擦了擦雪膩臉蛋上的淚水，綳著臉，準備迎接傳聞是冷血顧雪親自寫詞的肅殺ED。

她根本就沒有心！

就在橋本愛衣這麼想的時候。

ED播了，但並不是熟悉的前奏。

出現在屏幕上的，也不是正常的ED畫面，而是一張靜止畫。

杏子笑着抓着了哭泣的沙耶加的手

在深海一樣環境中，她就像抓住了用聲音換來雙腿，也換不來王子的愛的小美人魚。

「錆付いた心、音も無い世界」

「何を見てるの……」

歌聲響起。

屏幕前。

橋本愛衣徹底綳不住了。

哇的一聲哭出了聲來。

她一邊擦着眼淚，一邊哽咽道：

「顧雪，你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