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可月風寒病相思 明文雪雨探摯友

9可月風寒病相思 明文雪雨探摯友

那天,明文一行人送別子鋒,他從子鋒眼裏讀出一個男人對未來的焦躁,可在那焦躁之下他也讀出了子鋒對未來的堅強,那堅強來源於支艷,因為在那堅強背後他讀到更多的是一種愛給予人的那種超一般的力量。

後來,明文聽說支艷竟然去了大同縣,他不由得感慨萬端,於是又心痛地想起可月,他才發現他這一輩子都不知道用什麼來回饋她給他的愛,哪怕就回饋一點兒也好。

他無法面對內心的真實與現實的真實,兩條路都指向了同一個基座,基座上刻着:背叛!一個人,一生只遇到那麼一個人,只守護那麼一個人,只談那麼一場戀愛,只和那麼一個人結婚,只和那麼一個人爭吵,只和那麼一個人恩愛,只和那麼一個說我愛你,只和那麼一個走過生命所有的時光,只和那麼一個人生在一起,只和那麼一個人死後同眠一個穴,只和那麼一個人展示你原始的自己,只和那麼一個人吃醋,只和那麼一個人相思牽掛,只和那麼一個人——:那應該是幸福的吧!

他對夏慧很好,他沒有理由對她不好,她是他的妻子。他想,做為丈夫就有權利與義務讓你的妻子幸福,不管這種幸福的實質源自於哪。他怕對妻子不好,所以他儘可能地壓縮了彼此相處的時間,他發現他對工作越來越依賴,像他的煙癮。

當每天不再工作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如此虛無縹緲,不知道要去哪?他的根在一個連他也不知道的地方,可它存在着,但就是不在你的身邊,痛苦悱惻中陷入不知身在何處的蒼涼蠱惑。

秋天在炎熱中破殼而出,回首的時候,炎熱早已不在。好久不見可月,久得人都不敢去想,一想,整個生命都會簌簌地剝落,人生所有的希望就會如同秋天裏的葉在心中枯萎,未來不再得到情感的眷顧。他踩着秋天涼涼的夜色走在那條讓人回味的街上,他無意識地隨着腳步又走到那棟房,他取出煙慢慢點上,他多渴望那盞燈亮着,渴望成一種疾肆虐他的心,心有一種說不出的疼,很刺。

今夜,他有種不想離開,就想在這守望個徹夜,似乎這樣兩人就又一次在一起了。涼,在他的身上圈起一層一層的冷,他又取出一支煙點上,緩慢地抽著,在那煙里彷彿寄存着思念,這思念是一個沒說出口的約定,約定里有他和她——

他起身往回走,步步里都有心的回望,那是一種牽掛和希冀,裏面全是美好與甜蜜。

他開門,夏慧不在家。他想,她也許出差了吧!可出差也得給他說一聲吧!他打她的手機,手機只是響但無人接。他想給雙方父母打一個問一聲,想想又作罷,怕驚起不必要的擔心。他坐在沙發上等,可沒等幾分鐘,他又止不住給她打一個,還是那樣。如是再三,他看看錶,都快十一點半,心裏不免有些惶惑,便又打,還是那樣,他再也在沙發上坐不住。他倒一杯水,喝兩口放在茶几上,開始想是不是必須給雙方家長打個電話問問。這樣思前想後一陣,門裏傳出窸窸窣窣的開門聲,他想,她終於回來了!

「怎麼,喝酒了?」明文邊說邊去倒了水來。

「能不喝嗎?」她接過水喝一口說道:「台長敬的酒,你說能不喝嗎?」

「台長?什麼台長?」明文有些疑惑地問:「難道是電視台的?」

「是呀!怎麼?不可以嗎?你以為就你可以辦一些事呀!」夏慧用眼看着明文,眼裏帶着不屑。

「怎麼認識的?」明文用眼看着她,帶着不可理解的神情。

「你朋友比你強!」

「賈仁德!」明文驚恐地睜着眼。

「是。」

「我給你說過,過一陣我親自為你辦,你怎麼能——」他突然說不出話。

「過一陣,永遠都是過一陣,如果是秦可月讓你給她辦,你恐怕早就辦了吧!」她的眼神裏帶着挑釁與自鳴得意的勝利。

明文看着她,像一個魚骨鯁在喉嚨說不出話,眼神像一個鋼錐一樣想要刺穿她。審視中,他恍惚看見他和她的距離一瞬拉開一個更大的口子。他沉默良久,語氣平淡地說:「睡吧!」

他服侍她洗漱完畢,為她倒了水放在床邊才準備休息。可是他一夜無眠,想睡卻輾轉睡不着,夏慧在他旁邊有輕淺的鼻息聲,那樣近,可有種觸不到的陌生感。

第二天一早,夏慧一醒,明文第一句話就是:「慧兒,你別去電視台,至少現在別去,以後我一定幫你辦好行嗎?」

夏慧沒說什麼,自顧自地穿衣起床。

「夏慧,你聽見沒有?」

「你不上班我還上班呢?你是高官,我不是,我不想讓領導批評!」

「如果你真去電視台,在現在這個特殊階段,那麼,我們就離婚!」

「離婚!」夏慧瞟一眼明文,說:「其實你心裏早就這樣想了吧!」

明文穿着睡衣下床拉着夏慧的手說:「就算求你啦,別讓別人插手這件事好嗎?」他的眼神帶着渴求理解的光芒,他急盼她說好。夏慧獃獃地望着他,半天才說:「又不是說進就進,你急什麼?你如果真愛我,那麼你就抽時間幫我辦吧!」

「好,我幫你辦!但是你一定答應我不讓別人插手!」

「好了好了,我真要上班了,你不上班嗎?一個男人,婆婆媽媽的,這那是你的個性。」

夏慧一轉身出去洗漱,談話就此結束。明文的心裏卻留下不祥的陰影,他也說不清這是為什麼。

過了幾天,明文約賈仁德出來吃飯,並且很委婉地談到夏慧工作的事,他希望賈仁德在和韓老闆投資擴建廣場工程期間不要和他有利益上的往來,否則於雙方不利。賈仁德沒置可否,只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話,這使明文更加不放心起來。明文只好再次寄希望於夏慧,但他得到的除了失望還是失望。他想,看來他必須把夏慧的事放在日程上了,儘管這是一個特殊時期。他只好找到大爸楊學仁,他轉彎抹角地談到這事。

「這麼點小事,你難道還辦不成!」大爸不屑一顧地說。

「本來,我希望這個事托到明年我親自去辦,可是她現在在報社工作的不順心,所以我就想提前為她辦了算了。可是你知道,我怕有人鑽廣場擴建的空子,只好來請您幫一下忙。」

「我給主管這方面的人打個招呼得了,這算不得事。明文,不是我說你,你應該建立起自己領導的權威和人脈。……」

明文唯唯諾諾地又聽了大爸一通訓話才離開。他來到街上,人忽然覺得失落與孤獨,他多希望子鋒和文鐸在這個城市,那樣,彼此在一起坐坐也好。他信步而走,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明月樓」。他在樓下徘徊良久,在來往的人群中孤落地如一隻入了蘆葦盪的小青竹,自已的搖擺與周邊的搖擺那樣格格不入。他默然走上樓,見到曉惠大聲地向他打招呼,他一驚,自己都詫異自己走到了這裏。閑聊幾句,他悵悵而去。

明文走後,曉惠來到廚房。

「他走了?」

「走了。你為什麼不見見他,看他的臉色,他現在的狀態好像不太好。自從你走後,我發現他變了,徹底變了,精神風貌也似乎大不如從前那樣意氣風發。你也是,沒了以前那種逼人的靈氣,不信你照照鏡子,活脫脫一個修道院出來的修女,滿臉的肅靜。」

「會好起來了!」

「希望如此。」曉惠停了停又說:「你回來,其實是牽掛他對不對?一定是的。何必呢?」曉惠搖搖頭說:「走吧,我們去大廳吃點飯!」

兩人來到大廳,可月怕明文會折身回來,她又和曉惠進了雅間。吃飯期間,可月沉默不語,只顧吃飯,每粒飯中都有她的默想。

「你知道嗎?我有好幾次開車從你樓前過,你猜我看見誰?明文站在那落寞地抽著煙。我本想停車和他打個招呼,想想算了,見到我使他更想你。」吃完飯曉惠這樣對可月說,她希望能觸動可月,可她又不知道為什麼要觸動可月,難道要變相地告訴可月明文其實很想她嗎?

可月抬着眼望着曉惠,彷彿在望一個陌生的人,剛才的話也似乎不關己。她的眼睛透滿涼涼的蒼涼,她的神情像一尊玉石女雕像張示出高雅與聖潔,她更像一葉秋天裏靈動盈飛的絢麗的葉帶着肅清舞在肅穆的天空,她又像一隻來迴翔飛的白鴿一時尋找不到歸時的路而展翅出不一樣的略有點寂寥的飛翔。

「可月!」曉惠叫一聲,說:「你沒事吧!」

「沒事。我回呀,我有點困。」

「我開車送你。」

「不用,我想走走。」

「我還是送你,這樣我放心。」

「真沒事。我只想一個人走走,快一年了,都感覺這個城市已不屬於我了。」說着她已站起身準備離開。

一離開,再回來,真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一切都是那樣熟悉而又異常陌生。她呼吸著這個城市的味道,她希望在這個味道里很快找到屬於他的氣息。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鵝卵石上,希望下一步逢著一個驚喜,希望突然間拾到那塊她的很特別的石。

在很遠的地方她發現她的樓前側坐着一個人,拋給她的剛好是他的背影,但她還是在第一眼裏認出那是明文。她的眼淚一下湧上來,冷冷地滲出眼眶一滴一滴滑落,她真想飛跑過去撲在她的懷裏,放聲大哭,然後用指甲狠狠地撓他,撓得他大聲地叫,求她發發慈悲,而她就是不放過他。她被粘在原地一樣覺得自己一瞬間竟然挪不動自己的腳,她在原地張惶地望着他,心跳的血液在一點一點地升溫。她見他從兜里摸出香煙點上,就坐在那淡淡地抽著,那姿態那樣讓人熟悉,給人一種久別重逢的相見的快樂。淚在她的臉上滾落出一條細細的線順着她的腮下墜在離她心臟二寸許的地方。她看着他抽完煙,她看着他躒滅煙,她看着他站起身用手抖動一下褲子,她看着他頭也沒回地一步一步遠去。一瞬間,她想對着他大叫:「明文!我在這!」他走出了她的視野,她慢慢地走到樓下,慢慢地回到家,她一進門,整個人撲在沙發上再也止不住地嚎啕大哭起來,整個臉都快陷沒在沙發里,哭聲嗡嗡地像一列疾馳而過的火車發出刺心的聲音。哭着哭着就在沙發上睡着,在睡夢裏她依然不停地抽噎——

第二天醒來,她只覺得自己頭重腳輕,整個人睏乏沒勁,還伴有咳嗽。她支撐著打的到醫院,一量體溫,竟然快三十九度,醫生給她開了打點滴。

一周之後,可月的病情基本痊癒,但她的精神狀態依然很差,一臉憔悴,整個人也不想過多的動。有天早晨起來,她拉開窗帘一看,大地一片薄薄的凈白,整個天空也靈舞飛動着輕盈的如詩般幻美的雪花。冬天原來就這樣到了,她想,轉眼一別明文就是一年,昨年第一場雪到今年第一場雪,兩場雪之間是兩個人痛苦的溝塹,這溝塹就是相愛的不能執手。她望着雪花,想呀想呀,任思緒隨着雪花飛舞,整個人也有一種飛盈,穿越天地與生死,可無力到達另一個人的身邊。她想,明文是不是也在想像著這場雪,他一定會的,他也一定會想到她。想到這,她覺得,雖然兩個人這一生可能都不能在一起,但他和她的愛早已觸展到彼此的心底,一股暖暖的流在寒冷里潛涌在她心頭讓人有溫蘊出的些許的溫暖。

她為自己精心地沖制一杯咖啡,她喜歡讓生活精緻,她喜歡讓自己的人生富有格調,她喜歡給予生命以品味,儘管她自己都感到自己像一株錯過季節的黃瓜在那青刺剛剛長出的時候就面臨一種枯萎,但她仍要讓這枯萎在華麗中轉身。咖啡的氤氳慢慢升騰,一股淡淡的悠香浸潤着人的每個細胞,細胞伸展開它無數個敏銳而又細膩的觸角在那甜潤的空間興奮地舞動,像海澡在水中浮動着悠閑自在。往事與現實的籬笆慢慢隱去,美好一點一點地像水珠聚集起來晶瑩成珍珠。

門鈴很尷尬地響起,沖亂她記憶的縱橫線。她起身去開門,門一開,兩個人都僵立在那,彼此凝望,眼睛澀澀的,心裏酸酸的,相望着,眼神在對方的身上捨不得離開一寸,怕一閃一切就成一個夢泡碎裂。兩個人都同時向對方努力地輕輕一笑,笑里扑打着一層厚厚的塵埃滄桑,也正是那一笑,兩個心靈穿過風雲陰暗變得通透明了。

他走進門內,雙手輕柔地捉住她的雙手,目光緊緊的溫柔的豐富的望着她,說:「可月,你瘦了。」

「你也瘦了。明文,過得好嗎?」

明文點點頭,問:「這一年你去了哪?我問過所有人都不知道,打你手機也不行,有一天接了一個不說話的電話,那是你的吧,為什麼不說話呢?這一年,你過得還好嗎?」

可月淺淡地對明文一笑,這笑里是無法言說的往事與思念,她怎麼說,他懂得,所以又不必說。她問:「你怎麼來了?我原以為是曉惠呢,她告訴你的嗎?」

「不是。我經常會一個人不由自主地來到你的樓前,偏偏今天有一種上來的衝動,我按了門鈴,也許是潛意識裏要這樣做,也許是直覺感覺我你回來了。」他說:「還走嗎?」

「不知道,也許會,也許暫時不會。」她回答道,眼神里全是無法預知的迷茫與悱惻的困惑。

「噢。」他的目光試圖用溫情穿透她,看着她,像透過一層過於朦朧的霧去端詳一縷月色,美好卻又怕遺失。他輕輕地把她摟在懷裏,他嗅着走散很久才突然拾到的味道,那味道就在她發縷間遊走,髮絲像靜止的瀑布垂在他的感覺的觸梢上。他靜靜地把她溶入自己的懷裏,像一個生命浸裹另一個生命,直到兩個生命消溶為一體。「別走了,好不好。」他如此小心翼翼,聲音小得像一絲清泉從地眼裏無聲息地流出,那卻又是一生的期待,帶着不可遏阻的嚮往。她的手把他的腰緊緊地攬住,她的鬢的呼吸緊挨着她呼吸的鬢,幸福是時間的腳觸,那跫音清脆在相愛的心路歷程上搖曳成最幸福的體味。

兩個人的靜默蘊涵着一生的期許,期許里有你,也有我,儘管相守是一秒,別離總是無盡期,但依然讓人值得駐守,也許會因此而耗盡一生。相愛是一種人生的底蘊,蘊著最原始的一切,相守卻是對它的嘉許,並不是所有努力的人都可以得到它的嘉許,那需要上帝的眷顧,我們做得,就是守住那一秒。

手機響起,像悠深的空谷里馳來一列客車,遊人正徘徊秀色里消醉卻冷不丁地被擾得心中一悸。

可月與明文拉開距離,對他說:「你接電話吧,我去給你泡杯茶。」

可月為不影響明文接電話故意沏了半天茶,當她出來時竟發現明文居然靠在沙發上睡著了,發出輕輕的鼾聲。她猶豫是不是叫醒明文。她把茶輕輕地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凝神地端詳他,情不自禁用手顫顫地去摸他的臉。他一下子醒來,張大着眼望着她,一時惶惑不已。

「嚇着你了。」

「沒有,我猛然看見你還以為我做夢呢。」他左右環視一下以證實自己並非在夢中,他說:「我竟然一坐就睡著了,真有點不可思議。」

「喝口茶吧。」

他聽話地端起杯放在唇邊呷一口慢慢品嘗茶的清香,有些沉醉,也有些興奮。

「明文,夏慧的事真得很抱謙。」

明文眼望着她,用手握了她的手。

「我本來是托好人的,以為夏慧已進了電視台,回來才聽說那人犯了事,所以——」

「可月,謝謝你。」明文說:「我已幫她託了人。」

「不會影響你嗎?」可月說:「還是我幫你辦吧,你現在是特殊時期開不得口子的。」

「沒事。」明文笑笑。可月總有些不放心,但看他的表情,她又止住話。恰好這時明文的手機又響,他取出手機直接摁了掛機鍵。

「回家吧,已經不早了。」

「是呀,不早了,我也許該回了。」他用眼神洞察著可月,希望能從她的身上尋找到什麼。倆人默默地坐一陣,可月便拉起明文把他送到門口,說:「走吧,天真得不早了。」明文站在門口,她說:「回吧。」她輕悄悄地掩上門。

她呆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不知自己在何處,心裏空落落地,像失去了一切。良久,她又猛地拉開門,卻已不見明文,失落像一個錘一樣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她跑到窗前,卻見他在雪中的背影,緩慢地移動,手中夾着一枝煙,冷淡的夜裏他的身影孤落成一隻孤鴻。她的眼淚從兩頰一下滑落,望着他,發現自己好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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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如你般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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