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0章 射韭朕餘孽之戰

第1080章 射韭朕餘孽之戰

退是先退,插是后插。

退不是目的,以退為進,最後還是得上搶。

田泰這球塞得很深,湯炎追得彷彿快斷了氣,當他正經地領到球,就是嚴洋上搶時。

多年前的隊友在禁區外相逢。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上次這麼認真,這麼全情投入地踢球,而且自己至少還踢得像模像樣都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大家還是職業球員,踢的還是最頂級的中超。

如果換算成這個世界的身份,那就是唐朝的足球大人。

那是湯炎的巔峰時刻,雖然並不能在球隊里打上多少比賽,但嚴洋知道他很厲害。

至少比自己厲害。

在射韭朕還不叫射韭朕的時候,他和湯炎就在一起了。在中超的下級聯賽並肩作戰。

那時,他的資歷比湯炎強得不止一星半點,畢竟他在新祝藍山中後期是當仁不讓的絕對主力,甚至還當過一段時間場上隊長,不敢說全國,至少是西部地區極為看好的新一代強力後衛。為了他,射韭朕的前身花費了不少資金最後還出動政府官員打出家鄉牌才成功挖角。

所以最開始的時候他是不大瞧得上這完全踢不上球的死替補的。

他瞧不上,可管不住別人來搭訕。

一次訓練結束后,湯炎攔住了他:「嚴哥——」

嚴洋很警惕地制止他攀關係:「別叫哥!不敢當,你大月份!」

湯炎涎著臉道:「入行早就是哥——」

嚴哥用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打斷他:「有事說事!」

「嚴哥,王夜明你認識吧?」

嚴洋收起了硬綳的馬臉:「他和我中學一起的啊,怎麼了?」

湯炎那表情像是找到失散多年的親大哥:「他和我同期去保加利亞的啊!」

這就是湯炎一開始搭訕用的交集,從此,嚴洋不能再裝不認識,卻更瞧不起他了:球不好生踢,凈想這些歪門邪道!你也真不挑啊?我的關係你也要走!

隨着日後的相處,嚴洋漸漸收起了輕視之心:雖然看不慣這小子為了力爭上遊逮誰巴結誰的噁心嘴臉,但他訓練是真拼,而且是真有兩把刷子,尤其沖超那一年確實是突飛猛進。同樣的周期內,自己反倒是踏步不前。

那時他才猛醒:我並沒有什麼了不起!如果不是中國足球這種好大喜功的大氛圍下,有五山新祝足球這種頭重腳輕的人才培養小格局,我並不會混得比他更好,尤其他還那麼賤!

有了危機感,收起了優越感,他也開始力爭上遊。只是他有做人的底線,他比起當舔狗他只能接受報團取暖。於是他和湯炎最終成了二哥的左右護法。

二哥混的其實也不怎麼樣,沒白叫了二哥這名字,千年老二實至名歸。二哥好容易把一身技藝都學到家,正需要大量實戰升華的時候,俱樂部找來一位前國門壓陣。從此前國門吃肉,他喝湯,躊躇滿志不敵日復一日。

久而久之他也習慣了這樣的尊卑有別,聽取了十五中文豪牛獅利的建議,不踢球的時候就看書。牛文豪安利的《牛虻》他實在看不下去,還沒堅持到男主角開始用牛虻這馬甲就棄了,後來看的最多的書除了《三國演義》就是《德川家康》。

一晃多年過去,前國門變成了老國門。就在這一年,俱樂部為了小嚴洋又費馬達又費電,最後打出家鄉牌才絕殺。二哥冷眼旁觀,南山的比賽他有關注,對小嚴洋的能力洞若觀火。小嚴洋一身本領在南山確實無可替代,若要放眼全國撐死也就是個中上之資。俱樂部為他最後開的價輕輕鬆鬆能找到更好的貨色,但他們仍然非小嚴洋不娶,光是溢價還不夠,還藉助了政府的力量,公關了小嚴洋的父母。

當年福都校園足球的三巨頭,19中15中雙木,大家可謂知根知底,二哥可以確定19中校隊那幫人沒什麼官家子弟,思前想後,小嚴洋身上只有一個東西值錢——福都戶口本!上面這回釋放的什麼信號還用想嗎?

是這樣了!俱樂部從五山都盛的滅亡,終於知道吸取五山足球人尸位素餐被虛品系拖垮的經驗教訓,明白了打鐵還需自身硬的硬道理。外援,內援到頭來靠得住嗎?就算靠得住,能有我們本地郎靠得住嗎?能有我們本地郎能凝聚人心嗎?

我也是福都的啊!戶口本這玩意我也有啊!要建立福都系,本地幫的大哥捨我其誰?

這真是久旱逢甘露,王師北定中原日,豐城老賊的劫數!

於是,二哥很快把小嚴洋和湯炎先後收伏,效法那桃園三兄弟,立誓要做一番事業。

那時候三兄弟比賽著看誰更刻苦,充實的訓練之後大家都在想這日子啊真是健康熱血又勵志!尤其是老大洪二,那被歲月磨平的稜角又奇迹般地再生了——我一定要再爭一次,這一次我定當奪取天下!

後來,三兄弟發現,只有三弟日子越過越紅火,不但主力位置越坐越穩,在升入中超后,還在老大哥們紛紛輪休的時候當過值周隊長,前途可謂一片光明。

湯二弟呢對手太強,拼實力拚不過外援,論資曆本來就倒數,後來還有趙冬譚朋本兩個五山五虎將入隊,更倒霉是他位置和這兩位還有點重疊。

洪大哥就更鬱悶了,算計著該是豐城老賊下病危通知書的日子,俱樂部又給續了份長約。比二弟都沒盼頭。

他們不知道,其實三弟羨慕他們。

在最後那個中超賽季,也是三人職業生涯的最後一年,曾經的天下第一李續洋加盟了球隊。

那個時候,三弟的信心遭到了毀滅性打擊,和李續洋在一起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一應選擇,都是錯的。唯一稍微擅長的單打——在外援面前就是菜,國內球員的高手都躲在外援後面揀自己的失誤,自己還是只有犯錯的命。

這不就是一無是處嗎?

這樣一無是處的垃圾居然也配在隊里打主力?

李續洋沒有這麼說,但他覺得李哥的一舉一動就透著這個意思。

李哥似乎對他很是期許,用超越中超的標準來要求他——後來才知道,李哥針對的是所有人。

但是他嚴洋徹底崩塌了。原來我是這樣的差勁嗎?這麼差勁的我怎麼好意思踢職業足球?

他知道大哥和二哥對他羨慕得直流口水,羨慕他一直有球踢,羨慕他當過值周隊長,羨慕他被打擊成這樣俱樂部還是鼓勵為主。這是鐵了心要栽培他啊!挺過了這段,他嚴洋必成大器。職業足球古今中外大多數獨當一面的中衛都是這麼來的。

只有嚴洋知道,除了年輕,哪一點都不像,自己絕對不會複製古今中外那麼多前人走過的軌跡——自己已經完了。

多年職業足壇的摸爬滾打也給自己鑄就了一個堅冰做的外殼,看似強硬,遇上了李續洋這個太陽,然後冰化成水。

紙是包不住火的,那水也一樣。總有一天連俱樂部也會發現他土崩瓦解的內在,到那一天就是他職業生涯的末日。

李續洋的問題其實很公平,每個人都得面對。

有人依然故我,比如五山五虎將,我若是聽你的話改了還能叫傳奇嗎?再者說了,從成分來講,你李續洋是何許人也?不他媽也是個虛品系嗎?而且是資格最老,根正苗紅的那種。我們能讓當年大壯士遠走他鄉,鳩佔鵲巢的悲劇再度上演么?

有人越挫越勇,比如湯炎。雖然沒有撈到更多的機會,但是在訓練中反而表現得更明顯。嚴洋以對他了如指掌的專業角度斷定,湯炎這輩子都不可能比當時更強了,那應該就是他此生的頂點。那時候的他絕對是速度勇氣智慧結合得最好的一種狀態。嚴洋看得分明,此時的湯炎在隊內絕對是洋人以下全無敵的存在,只是以他的「聰明才智」會只輸日薄西山的五虎將。但唯獨有一點做不得假——湯炎是訓練中唯一能摧殘他的非洋人,而在中超里能摧殘他的都是洋人。

保級的關鍵戰役里,湯炎終於有為數不多的寶貴時間,然後創造了輝煌。

嚴洋很是眼熱:這就是傳說中的天賦么?

那可遇不可求的無敵狀態雖然短暫但足夠輝煌。輝煌之後速度和勇氣都將直線下降,只有智慧興許還能增長,如果能上位,利用當年勇狐假虎威還能活成五虎將的模樣縱橫江湖多年。

真正在江湖叱吒風雲的時候往往不是真正競技上的巔峰時刻,但是要有那個單純的巔峰時刻,才可能實現現實意義的叱吒風雲。

湯炎和洪二的悲哀在於他們有過那輝煌,也知道後續該如何發展,卻偏偏不能上位。

嚴洋的悲哀在於人已經上位,也明明知道後續該如何發展,卻缺乏最重要的燃料——輝煌。

速度和勇氣在急劇攀升的時候,毫無智慧,當速度接近峰值,啟智的李續洋適逢其會地來了。怎麼看都是他嚴洋的機緣,但是嚴洋自己知道,那就是職業生涯的喪鐘,他速度到了滿格,也有了智慧,然而,勇氣沒了——全沒了。

嚴洋大概知道洪二和湯炎的痛苦,但是湯炎他們不知道他的痛苦。但是三人稀里糊塗地綁在了一起,於是一起痛苦。

雖然動機不同,最後做了同樣的事。

表面上三個人的目的是一樣的——都是為了未來。

不同的是,嚴洋知道這就是自己職業生涯的終點,兵行險著至少會給自己帶來最後一點實惠。而無論洪二和湯炎都以為兵行險著將會為生涯贏得最大的一次轉機,是一個新的起點。

一如嚴洋所料,讓洪二二人始料未及,屬於三個人的職業足球結束了。

後來,熟知當年那段秘辛的人把他們稱為射韭朕餘孽。

現在,兩個餘孽對上了。

嚴洋的第一次上搶迫得湯炎往回拉了一下,但是沒有踩實,藏着變化。

嚴洋一擊不成,順勢往外線一斜,讓出一點內線空間。

湯炎腳下球又朝前滾,只是滾得不快,大體上是向內運球。

嚴洋突然發難,大長腿伸出就要斷球,第二上搶遠比第一次更隱蔽,更迅疾,體現了前職業球員的真功夫。

真功夫觸到了球,就見湯炎更迅速地伸腿雖沒有后發先至,接觸面卻超越了嚴洋,皮球打外線方向滾去,球速略快,逼得湯炎身形暴起去追。

嚴洋壓着速度跟,眼見湯炎要拿到球,又稍稍退了一步,留了條外線路徑。

湯炎拿球就趟,嚴洋保持距離跟跑。

因為怕嚴洋不顧紅黃牌直接放鏟,湯炎這一趟有所保留。但是觸球的時候,疑似技術變形,球滾岔了,繞了遠路,嚴洋明明看到了失誤,因為體力不濟,也沒敢臨時變招去下地。

眨眼功夫,湯炎再次拿到了球,而嚴洋依然在他前方一點的位置。

兩人心知肚明這次就是決戰。湯炎減速帶球做自己最後的微調,嚴洋開始做最後一次後退。

視角最好的洪二直覺剛才湯炎的趟球有詐,看着他現在帶球的節奏和嚴洋的位置驚呼:「還要退!短了!」一面說着,一面向前沖。

話音未落,湯炎正面疾奔而來。

嚴洋正在心裏吐槽洪二一驚一乍:你也太看不起我了,退這麼多夠對得起他了吧。這距離田泰都趟不過嘛?你以為他於神啊?

正好看到他的腳下動作,登時頭皮發麻:這不可能!

這頻率,這球感,這速度動作的結合度都太久沒見,卻又那麼地熟悉。這不就是最後一個賽季,訓練場上的那個他嗎?那個分組對抗蹂躪自己不知道多少次的湯炎。

我當時是怎麼做的呢?雖然已經自暴自棄了,但是訓練場上我應該還是儘力在做。明明跟不上,我想的什麼策略呢?只有下地了吧?可是下地的結果是什麼?為什麼我印象中沒有一次犯規的記憶?我收了腳的吧?

本來六神無主的他,登時發現了一絲曙光:是了!當時遠比現在強大的我雖然敗得體無完膚,終究不可能對他下狠手,所以他一次也沒有被傷到。

那現在情況不同了,我們人數有優勢,不論如何,我們不能讓他們先進球,那怕他個球!不求一定把他廢了,至少拼着直紅犯下來!

看到這裏李續洋眯起眼睛,忍不住看了韓單的背影心道:還真的是呀,這小子確實也完全複製了當年的水準。所以,是有一條水準線嗎?那個賽季的湯炎確實還可以,在我看來比巔峰的譚朋本強。所以這個觸發回到過去的及格線是介於湯炎和譚朋本之間嗎?

場上,放空鏟的嚴洋完全想起來了:訓練的時候,負能量爆棚的我殺紅了眼,殘存的理性又不敢拿譚朋本和趙冬這兩個大神開刀,外援都是李續洋去硬鋼的,我好像還就是專挑熟人下狠手。最狠的就是對他!

所以,一次也沒犯下來不是我腳下留情,而是拼着不要臉也沒把人碰到。就是這樣不可思議的碾壓,我才會斷言那是他可遇不可求的巔峰。

後腦生風,應該是過去的湯炎刮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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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裁決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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