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9：皆在一念之間

「真的嗎？！謝謝！」

「不客氣……不過你是真的沒出息。」

看着端著一碗『免費』泡麵的夏冬青那歡呼雀躍的模樣，小琴忍不住的一陣搖頭，表示自己的確沒見過這麼可憐的孩子。誰都窮過，但窮成這樣也算是給他開了眼界。

事實上，類似於夏冬青這樣貧苦的人家在這世上還有許多，哪怕是像如今的明國這樣強盛的霸主，吃不飽飯的情況都大有人在，也更別提其餘的發展天朝家了。

甚至夏冬青這般還算是好的，泡麵沒有營養，這是眾所周知的垃圾食品，可就是這麼一桶廉價的垃圾食品，在某些貧困地區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一些孩子甚至是每年過生日才能吃上一回。

不要跟他們談什麼有沒有營養可不可以常吃，就這種沒營養的垃圾食品對於那些人而言，都是難得一嘗的美味珍饈，連吃飽飯都做不到，又有誰會去注意沒有營養這件事呢。

包括小琴在內，所有詫異為什麼有人會窮困到泡麵都吃不起的傢伙，其實都算作某種意義上的肉食者，只不過這些肉食者並非是有意而為之，而是出生的階級固化了他們的思想，他們覺得自己周圍都是小資小康的家庭，就覺得全世界都是如此。

這與『何不食肉糜』又有什麼差別呢？

在夏冬青那狼吞虎咽的吃面聲中，這些疑惑與思緒都被打散，小琴與趙吏似乎都沒有太過在意，他們依舊談論着眼前的事情，話匣子已經打開，不吹吹皮到天涼怎麼行呢。

「釋道安，你說……為什麼原人當初就不能選擇和平的方式呢。」小琴灌了一口酒，這啤酒的品質着實差了一點兒，喝起來跟馬尿似乎沒有什麼區別，「甚至中原人與塞外人，明明都是有選擇的餘地……」

「原人是與人族一同最早誕生的種族，比起人族弱小無助的起點，原人從誕生起就很強大。」趙吏喝一口酒，又吃了點花生，整個人看起來頗有些名士風範，放蕩不羈，他有些醺醺的說道：「可是啊……在那個荒涼遠古的時代，哪怕是強盛如原人，也是無法抵禦飢餓帶來的可怕。」

「那時候沒有農作物，即便是一些野獸也無法滿足原人巨大的胃口，第一個飽受着飢餓無法忍耐的原人殺了人類並將其吃掉，在體驗過那種飽腹的感覺后，便一發不可收拾了。」

小琴有意無意的開口說着，趙吏在一邊聽的早已是麻木，沒有任何反應，還很稚嫩的夏冬青卻是感覺到胃裏一陣的翻江倒海，差點一個沒忍住吐在面裏頭。他抬起頭，面容抽搐的望着小琴：「吃、吃人？！」

「反胃了？還是害怕了？」看着夏冬青的模樣，小琴忍不住的調笑一聲，語氣戲謔道：「當着飢餓真正蔓延的時候，哪怕是自己的孩子都能烹飪充饑，又何談一個異族呢。」

「太殘忍了吧！」夏冬青皺眉說道一句，他發現自己再聽下去可能真的會嘔吐出來，連忙便是準備離開，當然在臨走前還是不忘把面都吃光的泡麵桶給端走——湯還沒喝呢，不能浪費。

「原人因為這個開端，骨子裏就種下了嗜血的基因，在原人覆滅千百年後的如今，人族似乎也被太過安逸的生活給影響了腦袋。」趙吏看着透明玻璃外的街道，黃昏下的道路顯得格外溫馨，只是道路上的一抹猩紅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在不久前，一名貨車司機送貨經過這條街道，一隻大狗因為主人的疏忽跑到了大馬路上，燥熱的天讓司機分了神，那隻大狗就這麼被貨車的輪胎碾壓成皮肉毯子，而貨車也因為狗的屍體導致輪胎打滑，翻了車……

狗死了，皮肉骨頭都成了一張毯子，司機貸款買來的送貨車報廢，本人也因為猝不及防的翻車二導致重度殘傷，債務和家徒四壁的房屋讓他感覺到難以呼吸的沉重。

可即便是如此，他還是努力支撐了下來，他還有老母親要贍養，還有才上小學的兒子需要他來撫養，妻子早就已經跑了，他就是這個家庭的頂樑柱……可就是這麼個堅強的男人，最終選擇了自殺。

這個堅強的男人不是被高額的貸款壓倒，也不是被身體的痛苦殘傷壓倒，而是被無數的恐嚇言論給壓到的，恐嚇的來源是那隻狗，那隻自己跑到道路上的名貴寵物狗，引起了社會上各界的廣泛同情，人們叨念着它，惡毒的詛咒辱罵着男人，甚至是威脅到男人的孩子與老母親……這就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哭着喊著說不明白自己家幾條人命怎麼就不如狗命呢，然後選擇了解釋自己的生命，還留下一行血字，大致上寫着「我給狗償命，你們不要傷害我兒子」一類的話，在有着隱秘性的網絡上大部分的評論竟然是：死得好！

人類的祖先努力的拼搏自殺，不知道付出多少血與淚的代價，才成功的讓人類這個種族站在了食物生存鏈的頂端！再從飢餓到溫飽，一直到如今的吃飽撐的，才會去產生釀造出無用的善心，善心毫無疑問是好的品格，但發酵的善心就帶有餿味了，聖母做不成卻做了聖母表。

「人類，似乎也已經走上了一條極端的道路。」趙吏摸索著帶有鬍渣的下巴，微微的刺痛卻讓他感覺不到任何的真實，只有無盡的虛幻：「如果說原人是走向惡，那麼人族走向的就是善，只可惜啊，無論是善與惡，走向極端的話，本質上來講都是一種惡。」

「從虛空中走來，眾生都懷抱着善與惡，降臨人世間，在這濁世之中，善與惡伴隨着自身成長，究竟是善念高於惡念，還是惡念高於善念，也都只在一念之間，花開是一念，花謝也是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