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1：回溯（下）

「從今往後，你便捨棄俗家姓，改叫釋道安吧。」

從此之後，安兒便是有了新的名字，入了空門、捨棄紅塵，自此再無衛道安，唯有釋道安這個小小的沙彌。

或許是天身的天賦，他從幼年起記性就意外的好，在這亂世動亂還未波及到他家中地區的時候，鄰里街坊甚至都稱他為神童，過目不忘的本事眾人皆知。

也或許是命中注定如此，以往的詩詞歌賦他雖都能記住卻是不感興趣，倒是這一卷卷的佛經，讓他看的津津有味、樂在其中。

看得多了，便是懂了，領悟了參透了佛法，可即便是如此，他卻不信佛！是的，一個不信佛的和尚。

佛？釋道安的心中不知道什麼是佛，雖然他如今就是佛門弟子，是一個小小的沙彌。但他見過許許多多的百姓餓的骨瘦如柴、卻去寺廟添香油錢，也見過到了重病不去看醫卻去燒香拜佛的人。

「佛真的存在嗎？」這是釋道安完成了萬字佛經的背誦后，朝着師傅佛圖澄問得第一個問題。

「廟宇塑像，皆是佛陀大士，何談不存在？」老和尚佛圖澄這般回答道。

「師傅也曉得，那只是塑像，凡人雕刻而成、無靈無魂，又何談存在？」釋道安搖頭嘆息道，「不過是一團泥塑、朽木，卻吸食人們血汗，從未有過回應，這憑什麼算作佛？」

「佛陀大慈大悲不過於人遐想，對於不同的人，佛亦是不同。」佛圖澄狹起一塊肉食放入嘴中咀嚼，邊吃邊說：「道安道安，如今大道不安，你怕是也難辨善惡。」

「道安不解。」釋道安跪拜，他流淚道：「請師傅為道安解惑，究竟什麼才是佛！」

「眾生有相，佛陀無相，見性即是佛啊！」佛圖澄邊飲酒邊說道：「我雖然懂不得太多，但若是為你解惑倒也足矣。」

「敢問師傅，佛在何處？」釋道安抬起頭來問道。

「佛在做用處！」佛圖澄滿身酒氣醉醺醺的說道，他又將面前的一碗肉食推向釋道安，「這原本是一位施主，如今卻能拯救我等腹中飢餓，對於我們來說，他們就是佛！」

「佛在做用處……」釋道安顫抖著接過那肉食，他流着淚水狹起一塊咽入口中，只感覺酸澀不堪、噁心至極，他哽咽道：「世人都錯了啊，什麼慈悲積德，唯有拋棄肉體皮囊才是真正的修行之道！」

當着那肉食在嘴中融化，釋道安終於明白了，那份痛苦與酸澀，以及這肉體原本的主人那深深的怨氣……自己的師傅佛圖澄，幾乎是自己強撐著去吃下那些包含怨氣的肉食，將其怨氣一一超度。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也無罪、也無福。也無極樂並地獄……」釋道安就這樣輕聲的作偈，「一朝擺脫這皮囊，自在縱橫無管束。

也不來，也不去，來去中間無定住。

蕩蕩嵬嵬爍天虛，誰能更覓成佛處。」

作偈完畢，釋道安心中已再無迷惑，他再次朝着佛圖澄跪拜，最後一問，「敢問師傅，如何才能成佛。」

「你且看禪堂，眾僧在做什麼。」佛圖澄微笑道。

「坐禪成佛。」釋道安回復道。對於寺廟裏的規矩他已經很是熟悉，也只有他這個佛圖澄的弟子才能夠無視，他又問道一句：「坐禪，便能成佛？」

「坐禪若能成佛，那我磨瓦便能成鏡。」佛圖澄搖頭笑道，「佛陀無相，禪也非坐並卧，一味的坐禪卻不知何為大道，見不著大道又何談成佛。」

「大道如何才能見着？」

「從根本修，心為根本。罪從心生，還從心滅。一切善惡，皆由心生。」

這段話，也是佛圖澄最後一次給釋道安的教導，在這之後，釋道安便是踏上了修行之旅，用着自己的雙腿去走遍這片天地，親身去感受這片亂世。

若是一味的與世隔絕、吃齋念佛，那與逃避現實又有什麼區別？釋道安不想這麼做，他要去尋找一切的根源，他要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大道！

事實證明，他尋找到了……也明白了眾生之苦、心為根本，也找到了罪惡的根源。最終得來的，便是將肉體葬送，捨棄這副皮囊去親身感受這份罪惡與痛苦！

他親自將自己給饕餮送上門去，讓饕餮從腳跟開始吞噬他的肉身，一直到肉身湮滅，他都清醒著自己的意識，感受着這份罪惡的痛苦……一直到他的靈魂也開始逐漸成為饕餮的盤中餐。

……

思緒平靜下來，趙吏渾身的氣質卻又有了不同的改變。

「我早就已經死了！什麼不死不休，唯一休止的情況那只有一個！就是你死的那一天！」

他毫不留情的連續三槍朝着五公子射去，後者有了準備便是閃身將其躲過，五公子猙獰著嘶吼著朝着他襲去，卻又被身上趙吏身上紋的那條青龍給弄得無法靠近。

「可惡！你以為這樣我就拿你沒辦法了么？」

五公子氣急敗壞的顯露了原形，他渾身上下的法力都在涌動，已經沒有了絲毫的顧忌。四周的物品都被他周身涌動的氣流給摧枯拉朽般的毀壞。

「你仔細聽聽吧，白痴。」趙吏放下了槍，他站在還失神著的夏冬青的身前，為其遮擋颶風，他開口朝着五公子笑道一聲。

聽到趙吏的話后，五公子停止了狂暴，靜下心來聽了聽，入耳的卻是警笛鳴響的聲音，他一臉狐疑地看向趙吏，「什麼意思？」

「再不走的話警察可就來了！」趙吏咋呼道。

「你瘋了，警察算個什麼，能管我？」五公子聞言不禁大笑起來，這是在嘲笑趙吏的愚蠢。

「還不止警察呢。」趙吏同樣是報以微笑，他指向窗外風起雲湧的天空，「你看，你爹派來捉你的人……哦不對，龍，是不是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