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4 你要不要抱抱

這種濃郁的曖昧氣氛瞬間被破壞，黎北晨倏地收了手，起身掏出了手機接起：「哪位……對，我是黎北晨……什麼……好的，我馬上就趕回來！」

她不知道他講電話的內容，卻能聽到他明顯轉為緊張的語氣。

似乎，是出了什麼事……

「……好的。」她在揣測的時候，黎北晨已快速地掛斷電話，抬腳想要離開。

「你去哪兒？」小清先一步叫住他，不由關心，「發生什麼事了？」

「我爸出事了。」……

提前退出了這次的素質拓展活動，小清陪着黎北晨一起到了醫院。

黎常業住在監護病房。

這裏拒絕家屬探視，家屬也不能和病人有接觸，只有一個透明玻璃的門，讓人能看到病房裏的情況——黎常業的情況看上去很不好！他的全身都插滿了各種管子和監視器線，他正處於昏迷，帶着氧氣面罩，唯一能證明活着的證據，便是他噴在氧氣面罩上的水蒸氣……

「病人這是哮喘發作，目前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醫生在一旁盡責地解釋病情，「可能最近他精神壓力比較大，原本還有焦慮症，所以受到任何刺激，都會發生心因性的哮喘。」

「雖然這次沒有生命危險，但是以後要更加註意，千萬不能有太大壓力！現在已經入秋了，等到了冬天，哮喘的誘發因素更多，而且也更容易致命……」醫生拍了拍黎北晨的肩膀，「盡量照顧著點吧。」

交代完一切，醫生先行退了出去。

全程，黎北晨都沒有說一句話。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玻璃門外，視線始終停留在躺在裏面的人身上，目光有些空洞，有些……恐慌。就像無措的孩子，生怕被奪走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別緊張，現代醫學那麼發達，不會有問題的！」

「公司的事情我們都會幫忙，不會讓黎總有壓力的……」

「黎總之前也有住院過，這方面還是可以控制的！他之前也剋制了哮喘很久！」

「……」

夜裏來這裏的，當然還有一些公司的高層。聽完醫生的講述，這些人率先想到的便是來安慰黎北晨，想要靠黎北晨先在黎家贏取新的一席之地。

小清沒插話，一直都在旁邊靜靜地聽着。

她覺得——那些身居高位的叔叔們說的，不能說他們錯，但肯定不是黎北晨想聽的。

她和黎北晨一樣，很小的時候就沒有媽媽，父親是他們親人中的唯一！世界早已是父子（女）之間的相依為命！如果父親的健康遭受威脅，那就等於自己的命少了一半，自己的天塌了一半……

若是沒有父親，那全世界……

便只剩下了自己一個。

「黎北晨。」等到其他人都走了，小清才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喃喃地出聲，「你爸爸會好起來的，不會丟下你一個。不管怎麼樣……你都不會是一個人。」

這點上，她或許比別人更了解他。

黎北晨沒回頭，只是從頭至尾一直沉默的人，終於輕聲開了口：「謝謝。」

***

夜晚的醫院門口。

這個城市的秋意漸濃，晚上站在室外，微微有些涼。小清是在確定了黎常業沒事之後，才主動告辭回家的。天色已晚，黎北晨送她到了馬路旁。

他不多話，心情依舊在低落。

小清有些不忍心，她偷偷地看了黎北晨好幾次，卻始終找不到更多安慰的詞。直到，她大腦中不由回憶出那天釣魚的時候，他在溪邊曾和她說過的話！於是——

「黎北晨，你要不要抱抱？」

像是當時他對她所說的那樣，用這樣的方式，給予一層安慰。

黎北晨一愣。

而小清也沒像他當時那樣等她選，她在提出這個問句的時候，便已伸手，主動地在身側抱住了黎北晨。雙臂環上他的同時，她喃喃地再度出聲重複：「黎北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不會讓他是一個人。

說完，不等黎北晨推開，她已識相地鬆手，迅速地跑開出去，直到跑得遠遠的，才努力沖他揮手：「我回家了！再見！」……

望着她離開的背影，黎北晨微微有些出神。

然而，接下來的一個電話，卻讓他的眸光再度恢復了冷暗——

「我爸為什麼會哮喘發作，有調查結果了么？」

「是。」電話那端的人唯唯諾諾地回答，「前段時間那個交給慕向賢負責的項目，最近出了點紕漏，今天黎總親自處理了一些問題，然後就……」變成這樣了。

***

另一邊。

慕家依舊是平靜無波。小清到家時，桌子上放着一大包的零食，還有一個小盒子，下面壓着留有慕向賢字跡的紙條。上面密密麻麻地寫了一大串的叮囑，精簡下來就只是幾句話——

『爸爸最近很忙，可能這幾天回家都不規律。

盒子裏是爸爸給你買的手機，方便你聯繫爸爸。

要繼續努力好好學習，一定要保持能保送的好成績！』

小清沒有多想，隨意地收了那張紙條——黎叔叔現在病了，爸爸肯定會很忙的……

重點是——

爸爸給她買了手機？

好開心！

她迫不及待地裝上了電話卡試用，先給爸爸撥了個電話，卻發現通話提示無法接通……看來爸爸真的在忙，是肯定不會接她電話的了！小清抿了抿唇，猶豫了數秒返回主界面，輸入另一個號碼——

是黎北晨的手機號！

她雖然從未撥過他的電話，但那串數字她卻記得，而且爛熟於心。

她專心地存下他的名字，蔥白的指尖微微有些發顫，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但不管如何，她是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吵他的！他還要照顧黎叔叔呢！

於是，良久的躊躇之後，小清只是給他發了一條短訊，一字一句地認真打出來：「黎北晨，我是小清，這是我的新號碼，你有空保存一下哈！早點休息，晚安。」

「叮！」

手機響起「發送成功」的提示音，小清屏著呼吸，握着手機眼巴巴地在等：黎北晨應該收到了吧？現在他應該打開看了吧？他會保存嗎？他會跟她說晚安或者別的什麼嗎？

腦海中湧出無數問題，她的心緒也跟着忐忑不安。

只是——

一分鐘，

兩分鐘，

半個小時……

手機的屏幕暗下，就再也沒有主動亮起。現實只給她無盡的頹然和失落，事實就是她想多了，不管黎北晨有沒有看到，他都不屑給她任何的回應……

小清嘆了口氣，悶悶不樂地起身，丟下手機去洗漱。

可剛走到樓梯口，手機卻又「叮咚」一聲，傳來短訊的提示音！

「手……啊！」小清神色一喜，反射性地回身要拿，腳下卻不小心別了一下，她驚呼了一聲，卻又似乎好無所覺，快步走回沙發旁拿起手機，看到最新的那條短訊——

「晚安。」

冷清又平靜的兩個字，卻讓小清知足地揚唇。她這才注意到剛剛別的那下，腳還在隱隱作痛，可是能收到黎北晨的回復，這一刻的她，真的是又痛又歡喜。

「黎北晨，你還在醫院嗎？你今晚住在醫院嗎？」即使已經說了「晚安」，在得到他的回復后，小清又忍不住快速地打出幾個問題，得寸進尺地等待他回應。

只是這回沒有。

小清等了好久，夜裏也輾轉着看了屏幕好幾次，但是屏幕卻始終空空蕩蕩，沒有任何來自於他的回復…………

翌日。

小清一夜沒睡好，早上自然也精神欠佳，只能頂着一雙黑眼圈出門。她只留了張字條告訴爸爸：黎叔叔病了，她想去醫院，幫黎北晨一起照顧。

她真沒想別的，她就想分擔黎北晨的一切！

***

「小慕啊！」黎常業已經醒了，身體卻還是很虛弱，身上還連着那一堆的監護設備，「我這是老毛病了，一年都要發幾趟的，不礙事，都習慣了。你這孩子真是孝順善良，黎叔叔沒看錯你……」

「什麼？」小清幫忙切著蘋果，沒明白黎常業的意思。

黎常業笑笑，臉上儘是溫和：「黎叔叔變老了，以後黎家就要交給北晨管，小慕，你那麼聰明優秀，有空也要多幫幫北晨。」他很想撮合他們，卻又不敢撮合得太明顯。

「我哪算得上優秀，」小清笑笑，隱約明白了黎常業的意思，神色有些赧然，表面上不禁推搡了幾句，「黎叔叔，您早點好起來，黎家還需要您『統籌管理』的！」

「統籌管理？」這樣的「新詞」讓黎常業朗聲大笑，心中更是對這個兒媳婦滿意了不少。

只是，黎北晨始終都不在。

***

一連幾天，小清都在幫忙照顧黎常業。

聽說，這幾天黎北晨都在忙公司的事情，所以她特意給他發了短訊：彙報黎常業的情況，描述今天醫院發生的事情，再囑咐他工作的壓力不要太大，醫院這裏她會照顧好……

每天奔波在家和醫院之間，每天都在變着法子給黎常業講笑話，陪他開心……這樣很累，但是小清卻甘之如飴。

她寧願居於他的幕後，只為了他能安心。

只是後來的短訊，無一不是石沉大海……她不敢給黎北晨打電話，他也再也不回她的信息……

十月七號，這是長假的最後一天。

正午剛過，外面就變了天。原本是晴空萬里的天際，在中午的時候突然積聚了烏雲，不消片刻便下起了傾盆大雨。小清正坐在黎常業的病床旁，看着外面磅礴的大雨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