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3 他本來的樣子

郊區的車很少。從環山公路上下去，兩邊沒有路燈，只有車燈亮着，映照出孤孤單單的車影。祁漠坐在後座一直沒有說話，下屬側過頭來，猶豫了好幾次，才忐忑地請示：「祁少，我們去哪兒？」

他的臉色很不對勁。

「隨便。」他漫不經心地丟出兩個字，目光一直看着窗外，停頓了良久，才淡淡出聲，「去城南的倉庫看看。」

「啊？」他的要求，倒是讓下屬頗為意外。

城南的倉庫？

那裏可是有鬼頭的地盤！祁少怎麼又突然想看倉庫里的東西了？不是剛剛還……

「那喬小姐呢？」因為太過好奇，下屬終究沒忍住脫口而出，「您的禮物送完啦？不陪她吃飯了？」剛剛下飛機的時候，祁少可是滿面春風地叮囑所有人——

『我今晚要陪她吃飯，什麼事都不必彙報。我還有禮物要送她。』

怎麼突然間全變了？

祁漠坐在後座沒出聲。

下屬沒等到他的回答，疑惑地從後視鏡里往後看了一眼，目光正好和祁漠相撞，那眼底深邃的寒，讓下屬不由一顫，識相地趕緊閉了嘴。

一會兒，下屬聽到後座傳來窸窣的聲音，這回他沒敢直接回頭看，只是眼角的餘光瞥向後視鏡，小心翼翼地偷看了幾眼——卻正好看到他打開窗子，將一個小盒子丟出去……

「誒！」他心急地想出聲，但是根本喊不住。

紫色的盒子滑出一道弧線，直接淹沒在了夜色之中……

這是祁少原本送給喬小姐的禮物……

後方，祁漠已升上了車窗，恢復了冷清和漠然的模樣。彷彿剛剛那決然拋出的動作，和自己毫無關係。他靠回椅背，想要休息一會兒，反正去城南還有一段時間，只是……

依舊是怎麼都睡不着。

有時候，不是東西扔掉，人的心情就會好的。

「祁少？」下屬猶豫良久，反覆揣度了好幾次，斟酌著用詞開口：「你和喬小姐怎麼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們這點還是能看懂的。

祁漠沒回答。

「你們出問題了？」他又僭越著問了一句。

「沒有問題。」這回祁漠答得很快，眼底徒留淡漠和冷暗，唇角卻揚起幾分自嘲，一字一句地出聲，更像是在說服自己，「我和她……什麼問題也沒有。」

因為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

這才是真相。

早先，是他想錯了。因為上次的那個吻。他還以為……他們算是在談戀愛。

***

城南。

g市的城南，屬於工業開發區。除了這兩年新建的廠房，就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倉庫和沙地。這裏白天人煙稀少，到了晚上，這裏更是空無一人。

祁漠的車在某個倉庫門口停下。

這裏看門的是兩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原本正坐在房間里打撲克，聽到外面車子的引擎音，才探出腦袋來看了一眼。當發現來人是祁漠，他們明顯一驚，連忙丟下撲克，連桌面也來不及收拾，便急急地迎了出來—件—

「祁少好！」

「祁少您怎麼突然過來了？」

「祁少您這次來有什麼吩咐？」

兩人一左一右，滿臉都是殷勤。他們清晰地記得，祁漠已經好久沒來這裏了！為了拿下a市的那塊黑市地，祁漠一直在慈善名流中周~旋，也保持自己的良好形象，這邊的「生意」碰得少之又少……

今天怎麼……「不避嫌」了？

「我自己看看。」祁漠話不多，獨自走在前面，瀏覽著這偌大的貨倉。而那兩個門衛則跟在他後面，一路幫他開燈，向他展示著安全完好的「貨品」。

祁漠的目光很淡，心裏漸漸的有些釋然。

這旁邊的木頭箱子裏，裝着的都是頂級的槍械和彈藥，是違令倒賣的軍火。他很久沒看到這些東西，久得他幾乎都忘記了自己終究是做什麼的……

真是……

慈善做多了，他差點把自己當了好人。

祁漠不由深吸了口氣：他屬於這裏。在外面做慈善、遇上她……那才是他的迷失。

「祁少，等六七月份就是g市的黃梅天了，到時候貨物容易受潮，您看……」門衛估量著時間，斟酌著用詞小心翼翼地請教祁漠，「我們什麼時候開始『走貨』啊？」

現在已是四月，黃梅天，也不過是兩個月後的事。

到時候差一天，都是難以計數的利益虧損。

「不急。」祁漠笑笑，眸底泛著幾分冷淡，「a市那邊最快一個月，我們一個月後就能走貨。」時機差不多也已經成熟了，他該做的事情，還是繼續做的比較好。

「啊？」下屬意外。

一個月怎麼趕？a市那邊還有個福利院當幌子，但福利院的房子總是得先建的啊！一個月修建個福利院根本來不及……祁少怎麼想的？他不要掩人耳目了嗎？

「好啊好啊！」門衛卻是很開心，「總算是不用屯著了！」

祁漠輕不可見地勾了勾唇角。

而下屬正想問，倉庫外卻突然「滴滴」兩聲，傳來另一輛車的車鳴音。很快，另一個門衛就過來彙報：「祁少，魏總過來了！」魏總，自然就是鬼頭……

鬼頭的耳目多，祁漠一到城南倉庫，他就接到了線報，然後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

之前，因為祁漠不願意和他合作的事，他暗自氣悶了好久！而且關於a市的事也拐彎抹角地調查了一大堆，甚至想着，如何祁漠做不了他的合作夥伴，就找個機會踩死他……

沒想到，祁漠主動來了城南。

這就是所謂的峰迴路轉？

「打算什麼時候出貨？」鬼頭走進來，打探著祁漠的態度，他繞着身邊的木頭箱子，時不時彈一彈那箱子的木杆，「我也是好久沒來你這裏……都是好東西。這麼囤著，就不怕引來條子？」

「沒人找過來。」祁漠懶得抬頭搭理他，只是悶頭丟出一句，涼涼嗤諷，「你要是閑的話，可以去報個警。」

「呵呵。」鬼頭乾笑兩聲。

他說話還是那麼沖，說明很「正常」。

「我有一批貨，準備賣到國外的，海關過不去，你要不要幫幫忙，我們一起賺一筆？」鬼頭試探了一句，他也是隨意一說。因為以祁漠現在的做事風格，八成會婉拒。

只是沒想到，這次，他竟然爽快地答應下來——

「好啊，干一筆。」

***

全新的艾爾瑪sr—100狙擊步槍，堆積了近半個倉庫。鬼頭在展示這批「貨」的時候，臉上洋洋得意，他知道自己能大賺一筆，在軍火貿易業甚至都能火一把。

「艾爾瑪sr—100狙擊步槍。我找個人來試試槍？」鬼頭提議。

「不用。」祁漠抬手，隨意地拿起木箱中的一把，快速地組裝完成，朝着空着的牆壁就是連發三槍——「乒！」「乒！」「乒！」槍聲決絕狠戾。

鬼頭有些傻。

看祁漠玩槍的動作如此熟練，他的心裏不禁有些犯怵。祁漠真的只是個倒賣軍火的商人嗎？

「不錯。」掂量了一下槍身的分量，祁漠點點頭，然後揚手隨意一丟，把槍重新放回木箱子裏。

在玩槍方面，他並不算是行家，只能概括為：會開、瞄得准。

剛剛開的那三槍，也並沒有驗槍的意思，他只是為了發泄。看着牆壁上被打出的三個洞，他眸光微亮，雙眸中儘是暢快……他就應該是這樣的。

何必做迷途的事？

「我幫了。」拍了拍木箱子，祁漠趁著心情好，索性一口氣答應下來，「a市能用了以後，幫你一份。」

「好！」

鬼頭同樣也是喜不自禁……

雖然祁漠這個人陰晴不定，但是義氣和承諾還是靠譜的。這點鬼頭信。

合作關係存在後，他也是機靈人——

城南的倉庫並沒有多少意思，兩人逗留了一會兒，鬼頭便建議去附近喝一杯，算是為了幫忙而表示感謝。祁漠本不想去，但是他現在更不想回家……

猶豫了數秒，他索性點了頭。

***

酒吧的燈光炫目，聲音很嘈雜。

鬼頭要了個豪華包廂，點的都是上等的好酒，叫嚷着要叫幾個姑娘一起玩玩。祁漠興緻缺缺，潛意識的鬱悶還沒散去，專挑烈的酒喝了幾杯，任那火辣的感覺劃過喉嗆……

總算是心裏舒服了一點。

至於鬼頭叫來的那幾個姑娘，他看都不看一眼，通通都推了出去。

「魏總，你朋友怎麼這麼冷淡啊？」被推開的女孩忿忿的抱怨，一張嬌滴滴的紅唇鮮亮如血。

鬼頭突然想起來：對啊！他早得到消息，祁漠是喜歡玩小明星的！像這種酒吧找來的貨色，怎麼能和舞台上光鮮亮麗的明星相比？祁漠肯定是看不上的！

「最近有沒有在g市這邊的明星？要紅一點的。」鬼頭抱着一個女孩，壓低了聲音咬耳朵。

「有啊有啊！」女孩面色一亮，喜歡娛樂八卦的人，自然對明星的動態很是了解，她一連報了一串的名字。

鬼頭在聽到其中的某個時，眼睛一亮——

就她了！

「五十萬。」他招來自己的下屬，壓低了聲音交代，「……把人給我帶這裏來。」

***

四十多度的伏特加，再加上大量的碎冰塊，濃烈且辛辣。

祁漠有意買醉，兀自倒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整瓶快見底的時候，鬼頭的人推『門』進來，身後還跟了個『女』人。身材高挑，面容清麗，笑的時候很有氣質。

「魏總。」按照包廂里兩人的氣場，她忍不住朝祁漠多看了兩眼。但她畢竟是鬼頭叫來的人，心裏再覬覦，面『色』也是很收斂，乖乖地在鬼頭面前站定，「聽說您找我？」

她知道娛樂圈的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