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城門談改革

第24章 城門談改革

「商鞅變法不行。」

涼州城上,劉文靜看着城門下絡繹不絕排隊進城的運梁車,搖頭道。

猶如長龍一般的運糧車隊沿着官道延伸到遠方,彷彿看不到頭。

梁俊身着太子盛裝,站在城牆之上,所有人一抬頭就能看到他。

這讓忐忑不安,從雍州各地趕來的災民放下心來,全都放下了手中斷了把的鋤頭、掉一半的鐮刀。

安靜又有序的站在道路兩旁,一邊排隊領粥,一邊看着路上的糧車,冷風雖然還在吹,身子依舊不暖和,可人人眼中都充滿一種叫做希望的目光。

劉文靜看着為了籌備糧食,這些日子東奔西跑,求爺爺告奶奶連忽悠帶哄騙從霍家糧行那兒又借來五十萬石糧食,整整瘦了一圈的梁俊。

心中有些迷茫,他不明白,梁俊為什麼要這樣做。

召他回京的聖旨已經到了,隱瞞身份擅殺況讓的事也四海皆知,囚禁七皇子,擅自整編錦衣衛的事他也沒有絲毫隱瞞。

這一條條一件件,哪一件事,被有心人利用起來,都對梁俊這個太子會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更不要說他擅自作主籌糧救災,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更是讓原本就對太子並不滿意的朝廷百官更加排斥。

就因為這事不符合官場的規矩,歷來救災哪裏有讓受災當地官老爺們出錢出糧,窮哈哈泥腿子坐享其成的事?

就算雍州新上任的百官不介意,但是這規矩一旦壞了,天下其他州縣若再有災害,是不是也要學雍州一樣,不需要朝廷出面,自己自救?

若是這樣的話,官老爺們吃什麼?豪族士紳靠什麼賺錢?官府的顏面何在?被救災的百姓到底是感謝朝廷,感恩皇上,還是對了當地官府感恩戴德?

這會不會造成地方政權尾大不掉,從而脫離朝廷的把控?

劉文靜想不通,梁俊也不是一個傻子,為什麼總愛幹這種事情。

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為啥還興沖沖的去和霍家糧行談生意。

拿一個至今都沒開動的絲綢之路一成收益去換取人家一百萬石糧食。

你回去之後,估計還沒到長安城,就被拿下,剝去太子的身份了,還給別人畫餅呢。

若是這樣,劉文靜也不覺得奇怪,畢竟霍家糧行都能同意梁俊這種百害無一利的方案,心甘情願拿出一百萬石糧食和梁俊做交易。

這種要錢不要命的瘋子都有,梁俊這種空手套白狼的也就不足為奇了。

可梁俊這會子在城樓上,頂着寒風作秀,還不忘和自己探究日後回到長安之後,應該如何變法改革。

大兄弟,你回去之後,腦袋還在不在脖子上都是沒準的事呢,咋心那麼大呢?

又是學商鞅變法,又是要打土豪分田地,走什麼玩意炎朝特色資本主義路線。

商鞅當時候變法,那是根據秦國國情來的,商鞅恨不得把秦朝所有的商人全部都弄死。

你這剛和霍家糧行做了交易,明個回到了長安就學商鞅弄商人,知道的你是要改革,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賴賬呢。

商君的馭民五術:愚民、弱民、疲民、辱民、貧民,國家方可長盛久安,富強穩定。

先說這變革適不適合現在的炎朝,可就算適合,那也和你口中打土豪分田地,藏富於民的思想相違背啊。

梁俊一聽劉文靜否定自己的想法,也不着急,反正也是閑聊天,接着又詳細的把打土豪分田地的想法詳細的說了一遍。

「太子爺,您是要造反么?」劉文靜實在是忍不住了,不得不止住梁俊。

梁俊樂呵了,道:「這怎麼能叫造反呢?我這是在給規劃未來。」他說着一本正經的看着劉文靜,道:「咱們倆的賭約我可是做到了,可說好了,你得跟着老子回長安,我這復興計劃裏面還有你呢。」

劉文靜一臉的不屑,道:「殿下,你也別怪我說話不好聽,用您常說的話。這就是花樣作死,您說您在雍州都幹了什麼事?」

若是冷靜如劉文靜,也被梁俊弄的有些崩潰了,也顧不得什麼名士風範,世外高人氣度,掰着手指道:「我給你算一算,殺況讓、當山賊頭領、敲詐雍州官員、矇騙商人捐糧、到現在炎朝七皇子,你親弟弟還在刺史府的柴房裏關着。這些事哪一件不是滅九族的大罪,朝廷為啥沒人給你算賬,你要糧反而給你糧,還催促你趕緊回去。」

劉文靜說到這裏,梁俊不以為意,更讓他感覺有些對牛彈琴,氣道:「人家那是怕現在算賬,你就真反了,畢竟現在你在雍州,天高皇帝遠,又頂着太子的名號,手下有糧有人,雍州官員又剛上任不久,根基不穩。朝廷害怕逼急了你,你若真挑起來反旗,剛平定的河北道和江南道再反了,更不要說山蠻人突破長城了,此時朝廷更不敢把你怎麼樣。都等着你回去,給你拉清單呢。」

梁俊聽了,看着劉文靜露出一絲鄙夷,道:「怎麼,你怕了。」

劉文靜學的就是用謀士計,天生就是在各大勢力之中走鋼絲的人,如何會害怕?

聽到梁俊這樣一說,冷聲一哼,以表達自己的態度。

梁俊道:「我殺況讓,你說況讓是不是該死,他犯錯在前,壞了大炎律,我殺他乃是名正言順,誰敢說個不字?」

劉文靜不以為意,也懶的哼哼了,梁俊接着道:「我當山賊頭領,為的什麼,還不是為了雍州穩定?如今朝廷不費一兵一卒,不花一分錢,整個雍州境內大大小小的山賊強盜全都下了山做了良民,這事朝廷那幫人誰又敢說什麼?依著大炎律,老子還有功勞呢。」

劉文靜皺了皺眉,感覺梁俊這種胡說八道還有點道理,細細想了想,還真是。

梁俊接着道:「你說我敲詐雍州官員?誰能作證?誰看到了?明明是馬昌他們自願捐出,我不要都不行,有馬昌他們的親筆簽名的聲明書在此,回到長安誰敢說個不字,老子嘴給他撕爛。」

說着從懷裏拿出一張疊好的紙張遞給劉文靜,劉文靜有些意外,這是什麼玩意。

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着幾行字,乃是說雍州官員為了百姓,自願捐糧,與太子無關。

下面還有以馬昌為首的大大小小雍州新任官員的簽字。

「根據大炎律,這樣做是一丁點毛病都沒有的。」梁俊一把將那紙張奪過來疊好放在了懷中,冷哼道:「矇騙商人捐糧更是沒有的事,霍家商行和我簽訂了合約,日後絲綢之路重啟,他們商行下的所有車隊免掉一年內的過路費用不說,還有各種好處,怎麼能是敲詐?這都是按照大炎律制定的合同,誰敢質疑?」

他說到這,又抖出一份合約來,劉文靜想要伸手去拿,梁俊趕緊收回,道:「這都是商業機密,你不能亂看。」

說着將這合約貼身藏好,道:「至於七皇子,他試圖謀害本太子,那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只不過他乃是皇子,大炎律上並沒有規定,所以我暫時把他關起來,等到回到長安再讓三司定奪,有毛病么?」

劉文靜一腦門子黑線:「他什麼時候要殺你了,就算有過暗殺失敗的經歷,可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乃是七皇子所做啊。」

剛想出口反駁,可一想到梁俊這人說話做事從來都是有的放矢,他能說出這話,就算沒有證據,現在估計也罷證據造出來了。

「可你殺常玉這事,總不能說是按大炎律來的吧,大炎律上可是寫的明明白白的。像常玉這種級別的大官,要想定他殺頭的罪,須得押解到長安三司會審之後才能定奪。」劉文靜見梁俊侃侃而談,有心和他抬杠。

梁俊冷聲一哼,轉頭看向城門下,雙眼盯着下面的災民百姓,許久,低聲問道:「文靜啊,你看下面這些人,像是什麼?」

劉文靜一愣,這還是梁俊第一次這樣叫自己。

他也恢復過來,走上前順着梁俊的視線看下去,只見城門下災民無數,排著長隊,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他們,只不過是螻蟻。」劉文靜想了想,雖然不願意這樣說,可終究還是說了出來。

說完之後,悠悠的嘆了一口氣,臉上極其罕見的露出無奈的神色。

梁俊聽了,眼皮不由自主的跳動起來,心裏嘆了一口氣,面上卻道:「是,你說的沒錯,他們是貧民,是螻蟻。當官的可以剝削他們,我們可以吃的比他們好,穿的比他們暖。走在路上,他們必須給我們讓道。你問我為什麼明知道那些事做了,回到長安會舉步維艱,為什麼口口聲聲大炎律,卻還要殺了常玉。」

梁俊說到這,轉過頭看着劉文靜的眼睛,正色道:「我剛剛說的那些,都不長久,我們若是想要生生世世都高他們一等,就要給他們希望。至少,在律法上,要讓他們有希望,要讓他們相信,惡人有惡報,而且正義不會遲到,所以常玉必須死。」

劉文靜聽了,愣了半響,點頭道:「這邊是商君所說的愚民之術,殿下能夠明白這一點,這帝王之術算是入門了。」

他說道這,又有些疑惑,道:「既然殿下什麼都明白,可為什麼還要執意去招惹鄉紳,要分他們的田地給這群災民?不是自相矛盾么?」

梁俊看着他,劉文靜也看着梁俊,想要聽一聽他的高論。

許久,梁俊轉頭看着天邊,緩緩的道:「文靜。」

劉文靜此時也恢復了正常,拱手道:「學生在。」

「剛剛我說的那番什麼給他們希望的話。」梁俊緩緩的道:「是忽悠你的,老子其實就是想讓炎朝的百姓學會從精神和經濟上武裝自己,讓你們這幫壞東西,以後永遠也不敢去欺負他們。」

梁俊說着,終於憋不住了,露出一絲得意又戲虐的笑容:「雖然這條路很長,可是老子想試一試。」

劉文靜心裏強壓住打爆梁俊腦子的衝動,咬着牙忍着。

只聽梁俊又道:「只怕咱們不先打土豪,長安那邊就要先打了。」

「你以為這世上,還有和你一樣腦殘的人么?」劉文靜牙都快咬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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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第一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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