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進帳

第165章 進帳

新豐城下。

城內一片黑暗,城外的營寨燈火通明。

梁濟坐在臨時搭建的簡陋中軍大帳里,營帳內兩旁各自坐了一排人。

左邊一排第一位是景王府長史,長安城四公子之一的蹴鞠公子田長平,坐在第二位的是飛羽衛統領邵賀。

再往後便是飛羽衛的分隊統領。

邵賀出身名門,父親乃是當朝位列國公的宋國公,將門虎子,他和梁濟的關係和梁定昌與梁俊的關係一樣,只不過一個是姨表堂兄弟,一個是姑舅表兄弟。

邵賀的親爹與梁濟的生母乃是一奶同胞的親兄妹。

打小邵賀就和梁濟關係很好,這邊梁濟一練兵,都沒等梁濟上門,邵賀就興沖沖的找上門來。

二人一聊,一拍即合,邵賀就這樣成了飛羽衛的統領。

邵家三代將門,邵賀上面還有兩個哥哥,大哥在朝中為官,二哥在邊關帶兵,就剩這個老三,家裏也沒指望他為邵家做什麼貢獻。

打小對他就不怎麼管教,俗話說:靠老大,疼老三,最不待見是老二。

這老太太疼小兒子,自古以來便是如此。

邵家是皇親國戚,又是名門之後,邵賀的倆哥哥也都不是平庸之輩,一個在朝中為臣,炙手可熱。

一個在軍伍為將,風生水起。

也用不着老三幹什麼事,這邵賀打小就在長安街上廝混,平日裏喜好舞槍弄棒。

家裏不缺錢,尋着個不少名師教他武藝,又因為乃是將門之後,平日裏也沒少受這幫軍中大佬們的指點。

年紀輕輕練就了一身好武藝,又因為常在長安城裏廝混,進了陳帆排的長安好漢榜。

在這榜單之上位列第七,倒是讓人不敢小瞧。

右邊第一排坐着的不是別人,正是白天裏和梁濟單挑,被梁濟輕鬆拿下的梁定昌。

坐在梁定昌下首的則是楊威,

右邊這一排全都是梁俊的手下。

此時一幫人坐在營帳中,也沒有綁縛,也沒有堵嘴,除了身上的武器卸了之外,面前的桌案上擺放着燒雞酒菜,不知道的還以為梁定昌帶着人是來赴景王的酒宴的、

邵賀和梁定昌打小就認識,同為將門子弟,又都有一層外戚的身份,最重要的是二人還都是長安好漢榜上有名的人物。

今日相見,梁定昌恨不得把腦袋扎進褲襠里,實在是沒臉見邵賀。

梁定昌好歹也是常年打熬身體的武將,如今又是驍騎衛的統領,卻被打小吃齋念佛,手無縛雞之力的四皇子輕鬆拿下。

若非是自己親身經歷,梁定昌是打死也不會相信。

不僅梁定昌對此事十分的驚奇,連邵賀這位梁濟的心腹武將也十分的不解。

這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柔柔弱弱的四皇子么?

好像只是小半年沒見,這位表兄怎麼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

原本欺霜賽雪的皮膚如今變成了古銅色,乾枯瘦弱的身子現如今卻是肌肉遍佈,三十多斤的長槍握在手裏,宛如無物。

最開始見梁濟的時候,邵賀差點沒認出來。

不過相對於過去的四皇子,邵賀還是喜歡現在的梁濟。

畢竟二人小的時候關係雖然好,但是等長大了,梁濟喜好佛法,邵賀喜歡練武,倆人沒有什麼共同語言,來往也就少了。

現如今的梁濟不僅每日天不亮就起來打熬身體,平日裏也不吃齋念佛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沒事就練兵,閑下來看兵書。

這樣的梁濟十分對邵賀的胃口。

不僅如此,作為外戚的邵賀,十分的明白邵家要想繼續保持現在的榮華富貴,光靠着自家的努力基本上是不成的。

邵家的興盛衰亡全系在四皇子身上,若是四皇子能夠當太子,最後甚至說當了皇帝。

作為皇帝母親的娘家人,那地位可是水漲船高的。

雖然炎朝嚴禁外戚干政,皇帝姥姥家的這幫人一般都是安置些有名無權的官職,比如說太師、太尉、宰相這些官職,一般都是外戚擔任。

而炎朝設有宰相一官,只不過這官職雖然貴為一品大員,名義上統領百官,但是實際上只是一個名頭。

作用只有一個,那就是過年時候或者說朝廷有什麼重要的大典之時候,這位帶着文武大臣們走過場。

等大典過後,基本上就是朝廷的吉祥物了,再有就是,和別國打仗,戰敗了,這位化身快遞員,去給人送朝廷商議好的國書。

除此之外,基本上沒有任何的存在感。

要麼就是兵馬大將軍這樣的聽起來嚇死人的名頭,基本上炎朝的天下兵馬大將軍都是由外戚來擔任。

不是皇帝的舅舅,就是皇帝的姥爺,作用只有一個,要帶兵打仗了,他代替皇帝送三軍出城。

打仗回來了,他代表皇帝犒賞三軍。

基本上外戚乾的都是這些吃力不討好的活。

但是自打梁老三把國舅爺提拔起來之後,炎朝所有的外戚們,尤其是武勛出身的外戚頓時敏銳的察覺到自己的春天來了。

最重要的是,梁老三給了國舅爺實權之後,朝廷里除了御史台那幫皇帝幹啥都挑毛病的瘋狗們嚷嚷兩句,其他人全都詭異的沉默。

這無疑給炎朝這幫被壓了許久的外戚們打了一針雞血。

連帶着邵賀做這個飛羽衛,都得到了邵家上下鼎力的支持。

甚至連邵賀的老爹,都把自己的老本——邵家養的三百以一當十的府兵編入了飛羽衛中。

「定昌老弟,老哥還以為你跟着太子爺去了雍州一趟,必然會有長進,沒成想,哎呀。」邵賀端起酒杯看着低頭不語也不動筷子的梁定昌一邊笑一邊搖頭。

他二人平日裏在長安城內分屬不同的圈子,雖然都是勛貴之後,但也沒少鬥嘴干仗。

因此這些話邵賀來說,倒也不算是嘲諷,頂多就算是日常問候。

梁定昌一張臉,黑里透著紅,半響才道:「又不是你將老子擒來,在這說什麼風涼話。」

邵賀哈哈一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再說你敗在景王殿下之手,也不算是什麼丟人的事。就算是我,在景王手裏也走不了三百回合,你三十回合就被拿下,不算丟人。」

「你!」梁定昌抬起頭來,怒目而視,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雖然恨不得上去胖揍邵賀一頓,但在心裏卻也沒有任何的怨恨。

畢竟,如果換作邵賀被梁俊擒住,只怕自己說的話比邵賀更要刻薄十倍。

「邵統領。」梁濟微微一笑,制止住邵賀,看着梁定昌道:「梁將軍是客,豈有這般待客之禮?」

邵賀配合著應和了一句,梁定昌更是羞愧難當,沖着梁濟拱手道:「今日梁定昌敗在殿下手中心服口服。」

這邊一說完,下首的楊威撕咬着桌案上的燒雞,嘎吱嘎吱嚼的吱吱作響。

「梁將軍,你服氣,俺是不服。」楊威冷眼看着梁濟,滿臉的輕慢之色。

梁濟早就對楊威產生了興趣,也能察覺出這個雍州大漢有過人之處,今日被自己所擒,應是不熟悉馬上作戰,趕鴨子上架才和自己對陣。

邵賀看了看楊威,哈哈一笑,道:「怎麼,敗軍之將,何以言勇?我聽你口音不像是長安人士,可是雍州來的?」

神色之間,並沒有把楊威放在眼中。

楊威把眼前的燒雞吃完,端起酒罈一頓狂飲,隨後抹了抹嘴,滿面殺氣的看着邵賀,冷聲道:「是有如何?」

「難不成太子爺是看上了你們雍州的人都是屬鴨子的,因此太子爺才把你們帶到了長安城?」

楊威沒有好臉色,邵賀身為長安城勛貴,對楊威這一身草莽氣的人又怎麼可能有好氣。

此言一出,楊威依然一副殺機滿面的看着邵賀,不為所動。

半響,楊威才道:「什麼意思?」

邵賀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噗嗤笑了起來,道:「死鴨子什麼本事都沒有,就是嘴硬啊。」

說罷哈哈大笑,楊威見他笑的前仰後合,看着邵賀的眼睛緩緩的眯了起來。

嘩啦一聲,只聽得酒罈破碎的聲音想起,楊威手握著破碎之後有稜有角的酒罈碎片,猶如一隻獵豹,瞬間從自己的位置上彈射而起。

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楊威已經欺身來到了邵賀的面前。

手中的酒罈碎片奔著邵賀的脖子劃去,梁濟雖然察覺到了楊威的殺機,但是萬沒有想到楊威既然會突然爆起。

更沒有想到他當着自己的面,沖着邵賀竟然敢下殺手。

整個營帳之中,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到,等到反應過來之後,楊威已經到了邵賀面前,想要再去阻止已經晚了。

「糟糕!」梁定昌心中大呼不好,自己雖然和邵賀算不上什麼朋友,卻也知道,一旦楊威殺了邵賀,自己這幫人全都別想活着走出營帳。

看梁濟對自己這幫俘虜的態度,明顯是不想和太子結死仇。

被俘之後,梁定昌反而是有些明白梁濟帶兵前來的用意,多半是想藉著這個機會和太子探一談,甚至說兩家合作都不是沒有可能的。

若是楊威殺了邵賀,那當真是不死不休了。

楊威的伸手,梁定昌是十分的清楚的。

這人馬上功夫雖然和自己半斤八兩,可若說是陸戰,尤其是這種短距離廝殺,這孫子的戰鬥力那是幾乎沒有上限的存在。

就在梁定昌以為萬事俱休的時候,梁濟忽然高聲喝止住了周圍侍衛想要殺掉楊威的舉動。

只見邵賀右手緊緊的握住了楊威划向他脖子的碎片,手指之間鮮血直流。

再看楊威,整個人定在那裏,一臉意外又有些欽佩的看着握住碎片的邵賀。

此時的邵賀全然沒有了剛剛嬉皮笑臉的模樣,取而代之的則是不比楊威差的兇殘。

「想要偷襲老子?你還差點勁頭。」邵賀沖着楊威露出一絲冷笑,握著碎片的手攥的更緊了。

楊威也不甘示弱,直接懟了回去,道:「若非老子不知道你們到底是敵是友,你以為還有命說這話?」

楊威雖然看起來莽撞,殺人不眨眼,但並非是個傻子,相反他對於審時度勢有一種近乎天生的直覺。

不光梁定昌察覺到梁濟帶兵圍城別有用心,從梁濟只是擒住自己,並未有任何殺機,楊威就感覺到這個王爺來此應該是奔著太子爺來的。

若是真想與自己為敵,只怕自己這幫俘虜也不會有如此禮遇。

他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冒然殺了梁濟的大將,勢必會給太子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失。

因此這一擊看起來雖然兇狠,但實際上警告意義更大於想要殺掉邵賀。

如果奔著殺邵賀的目的,楊威則會選擇刺他心臟,而非划他脖子。

邵賀冷聲一哼,道:「你們東宮的人,就這點本事么?連殺人都不會,我看你也吃了不少,怎麼感覺像是沒吃飯一般。」

楊威也不辯解,聽到這話,手上的力氣重上三分。

梁濟見邵賀並無大恙,放下心來,也有心想看一看楊威的本事,端坐在一旁,並不去阻止。

「哼哼。」邵賀感覺到楊威手上用力,臉上露出一絲輕蔑的微笑,看似沒有用力,握著碎片緩緩的帶着楊威的手向下而去。

楊威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這人的力氣居然這般大。」

額頭之上不由得微微冒汗,咬緊牙關又將碎片板了起來。

只可惜邵賀並不給他這個機會,氣定悠閑的一點點將楊威的手往桌案上壓。

一邊壓一邊嘲諷道:「我還以為你們東宮的人有什麼本事,原來只是一幫酒囊飯袋,連一個碎片都拿不住!」

楊威此時滿頭冷汗,看着自己的手距離桌案越來越近,咬緊牙關使出渾身力氣,卻不能改變分毫。

邵賀臉上的冷笑越發的猙獰,看的楊威心驚膽顫。

就在此刻,忽聽營帳外傳來一聲冷笑,隨即一個無比囂張的聲音從營帳外傳來。

「東宮的人要是酒囊飯袋,那景王府的人應該連土雞瓦狗都不如啊。老子只有兩個人,想要進這中軍大帳,飛羽衛就算是三千頭豬,想要攔也能攔住吧。」

營帳之人聽到此話,全都帶愣住。

梁定昌面露歡喜,梁濟則是一臉的意外。

只聽得營帳外傳來一聲聲慘叫,緊接着一匹高頭大馬肆無忌憚的衝進了營帳之中。

馬上坐着一人,手持橫刀,渾身鮮血,一雙眼睛如雷似電在營帳里掃視一番。

來人正是梁俊,營帳內的景王親衛見到滿臉鮮血的梁俊,並沒有認出來是太子,手持腰刀瞬間圍了上來。

不等這幫人靠近,只見一個宛如鬼魅的身影衝進營帳之中,手持白虹般的長槍,都不等眾人看清楚,那幫想要將梁俊斬於馬下的侍衛全部癱倒在地。

那鬼魅的身影退到梁俊身前,手中長槍立在地上,冷眼看着營帳中人。

所有人都覺得背脊一寒,猶如墜入冰窖之中。

再看那人,渾身上下一身雪白,連殺幾人,身上竟然沒有沾到一滴鮮血。

來人正是梁俊的結義兄弟,文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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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第一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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