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再一次失去

第97章 再一次失去

夜深了,一個瘦削的身影仍然在樹林中站着。

他看到,窗台上沒有放着花,那說明太子殿下是不在的,他相信孔蘭一定能從窗口看到他的存在。

然而,她卻沒有前來。

自己不辭而別數日,又是在和她鬧矛盾之時,他猜想她定然不會立刻原諒她。

說起不辭而別的理由,那便是,遇着太子殿下那日他回去后,收到了一封加急的書信,信中說他祖母受了風寒,躺在床上好幾日沒有起床。

收到書信,他立刻帶田五回去了。

不知道為何,程明芳竟然也在幾天後趕到了。他猜測,定然是他母親陸夫人向程明芳寫了書信,不然,她又如何能知?

雖然她的到來讓他極為不快,因為她的那首無題詩已經引起了他和孔蘭的矛盾,他不希望再因為她的到來加深這矛盾。

然而,他又不能不以禮相待,尤其是當着眾人的面,他不能使她難堪。

他祖母老太太在他回去十來日後的時候方才好了起來,快要啟程時,不知道田五中了什麼邪,把他在京郊買了一處院宅的事情給抖了出來。說來也怪他,他竟一直忘記讓他幫他隱瞞了。

陸夫人聽田五說起陸岩在京郊買了一片院宅,無論如何要來看看,她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這幾日她觀察過自己兒子和程明芳相處時的情景,她一眼便知,她這兒子對宰相之女半點心思都沒有。

那是因為,她見過他是如何對待孔蘭的,這一比較,也未免過於明顯了。

作為他的母親,她要他平步青雲,飛黃騰達,眼看機會就在眼前,她怎能輕易錯過?她決定來到京城住上一陣,時不時地讓程明芳來府里看她一下。

程明芳在聽到陸夫人要來京城后,也是表現得格外開心,她知道自己接近陸岩的機會又變得多了一些,不然,她一個宰相之女老往樞密院跑,總是不太妥當的。

現在知道陸岩在京郊有房子,還有陸夫人前去住着。於她,是再好也沒有了。

陸岩一聽母親要去住着,立刻明白了母親的用意,他不好直接反駁她,只說:「那兒地處郊外,沒什麼看頭,這路程又遠,再累著您了。」

陸夫人白了他一眼,說:「你小子長大了,連我這母親也開始嫌棄了。」

陸岩便不好再說什麼,只好由着她帶着兩個侍女來了。自然,程明芳也和他們一起回京。

到了京城,她也不先回宰相府,而是先陪着他們一起來到他買下的這處院宅,她想看看,這院宅到底坐落何處,因為她以後還要常來的。

陸岩到院宅只呆了片刻就騎馬到了這片樹林。

他擔心,她再也不願見他了,因此直到夜幕降臨,他仍不想回去。

不知為何,從傍晚開始等到夜深人靜,她的房間都沒有亮過燈。

其它房間也沒有亮過燈。

這個發現讓他有些驚疑。

趁著夜深人靜,他騎着馬去了這院宅的大門處。從大門處往裏看去,看不到院裏有一絲燈光。

他不知道到底他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情。

想起他走的那日正是太子殿下來的那日,他猜想太子殿下或許看到了他的背影。

這麼一想,他的心便立刻焦燥起來。

看到旁邊不遠處有住戶燈光在亮着,他下了馬,前去敲門。

不久,門吱嘎一聲開了,露出個中年婦女的面孔,她打量了一下月色下他的面孔后,問:「這位公子敲我家門有事?」

「我想問下,住旁邊的那個姑娘可還住在這裏?」

「今天下午快到傍晚時離開這兒了。」

「去哪了?」他焦急地問道。

「聽說是去皇宮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家廚娘走前說的。說什麼自己得了十兩銀子,要回自己家了,我就問她為什麼不呆這了,她就她要照顧的人進宮去了。」

陸岩「哦」了一聲。

那婦女見他面上顯而易見的失望神色,心道這看來又是個愛上隔壁姑娘的公子。心裏便好生可憐他。

「公子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沒有了,不好意思打擾了。」陸岩說,說完返回了馬匹前。

他緩緩踏上馬匹,心道:「我又一次失去她了。」

痛楚再一次襲來。

他曾以為,不久他們便會在那院宅里一直幸福下去,沒想到卻又一次地生離死別。

想到如今那房子裏住着一大家子,他便不想回去。本來為她買的房子,如今她去了皇宮,卻多了他們,叫他只有無可耐何。

他騎馬來到之前帶她去過的高地,在高地上坐了下來。

一切和他帶她來時景物沒有兩樣。

月色和那兩晚差不多,白菊還在開放,遠處的農戶宅中星星點點的燈光像那兩日一樣。

風吹着他的臉,也和她在時一樣。

大約坐到了半夜,他起了身,走下高地。

牽了他的馬,也不騎上去,只是牽馬走着。彷彿只有行走,才能緩解他的痛楚。

他以為刻骨銘心的痛楚只有一次,沒想到竟然又來了一次,不同的場合,不同的時間,對痛楚的感受卻一模一樣。

一直步行着走到院宅里,已經天色將明。

到了自己屋內,他也不點燈,和衣躺在床上。

他感覺到被子彷彿被人動了方位,他的被子一向是被他放在靠着床頭的位置的,它現在卻在床尾的位置。

他坐了起來,他不知何人在他房中呆過,或許,還睡過覺?

還是只是平兒或素玉兩人來打掃過了?

他走至桌前,點了燈,然後返回床前,攤開被子,發現摺疊的方式和他平時的摺疊方式也不相同。

他將燈拿到床前,在枕頭上發現了一個長長的髮絲。

「她來過了。」

他想到。

只能是她。

若是平兒或素玉幫他收拾床鋪,必不會把被子掀開再重新摺疊。她們更不可能在這床上睡覺,可能在這床上睡過覺的,只有她。

想到她曾經來過這兒找他,她一連數日未見到他的人,該是何等的傷心失望。

也許,正是極度的傷心失望,使她同意了入宮。

躺在她躺過的床上,蓋着她蓋過的被子,他發着呆,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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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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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再一次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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