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神面獸心

「這怎麼可能！」后羿情緒失控地叫出聲來。

禺疆露出一副算準了后羿會有這種表情的樣子，譏笑着說：「你是個聰明人，只是還不夠聰明。」

后羿冷靜了下來，嘆道：「沒錯，我實在是沒想到你是如此狡猾。」

現在的他才知道，禺疆的性格一點也不魯莽，相反還極其的冷靜，比天庭里任何一個神祇的城府都要深。

禺疆毫不隱瞞地說：「那是當然，做為一個父親，看到別人痛打兒子的時候都能沉住氣，你說我能不比你聰明嗎？」

后羿突然冷道：「你就不怕我把秘密告訴其他的神皇？」

「當然不怕，因為你馬上要死了，而且是死得徹徹底底的那種，連去陰曹地府和後土聊天的機會也沒有。」

「哼，話說的這麼大聲，其他幾位神皇恐怕也已經聽到了。」

「那又如何，聽到這點皮毛又能證明什麼？」

禺疆臉上是狡黠的笑容，得意地說：「接下來你想吼破喉嚨，也沒有機會了。」

后羿頓時察覺到不祥的預兆，他知道自己再不出手就來不及了。

「轟！」

后羿袖袍抖動，一股極為強橫的力量瞬間迸發，向著禺疆身上重重地砸了過去。

一擊之下，天地都黯然失色，威勢衝天，宛如火山噴涌，遮天蔽日。

面對后羿來勢兇猛的一擊，禺疆不躲不閃，只是輕輕叫出了一個字。

「開！」

就在這一瞬間，后羿的所有動作突然停止，身體四肢也跟着僵硬起來，眼中充滿了驚訝與震驚。

雖然之前就有了預感，但最恐怖的一幕終於在面前發生，仍讓他不肯相信這是事實。

剎那之間，空間被撕裂，萬物沉浮不止，一隻巨手仿若跨越了時空對着后羿鎮壓而來，似要將他碾成粉末。

后羿竟像忘了危險即將到來一樣，如同傻子一樣怔在原地，一動不動。

直到這時，他才領悟到了什麼是真正的絕望。

真相終於揭開了它那殘酷的面紗，可他已別無選擇。

這一刻，后羿的所有思緒全部回到了十年前，那個大雨磅礴的寒冷日子裏。

那是他一生之中最重要的分水嶺，后羿永遠也無法忘記，當那隻可惡的巨手從天而降轟擊下來時，自己就失去了所有的記憶。

哪怕後來寒浞用射天神弓摧毀了肉身，讓他重新覺醒，心裏仍是有些詫異，雖說是成功激活了前世記憶，卻對這一世從出生至十年前那個雨天內所發生的任何事情一點也回想不起來。

這種情況很不對勁！

只不過由於突然恢復了全部實力，他全身心充塞著激動的狂喜，所以腦子裏沒有太多的疑惑。

那時候的后羿，想當然的以為那是覺醒時某個環節出了點小紕漏，並不影響大局，待解決了那個幕後黑手后再追尋其中的原因也不遲。

現在他才知道自己是大錯特錯，缺失的那一段時間正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它其實是所有秘密的核心，也是幕後黑手的終極野心，只可惜后羿醒悟得太晚了。

此刻，當這一隻相同的巨手狂轟下來，再愚笨的人也反應了過來，原來禺疆就是那個深藏不露的幕後黑手！

「轟隆！」

頃刻間，巨手碾壓而至，帶着一陣毀天滅地的氣息，將后羿瞬間淹沒在了進去。

這一剎那，大地劈碎，混沌破散，四周風起雲湧，雷電大作，整個世界已完全崩塌。

但就在這驚心動魄的時候，后羿突然鎮定了下來，抬頭淡然地看向了上方。

天空之上，已然破開了巨大無比的裂縫。

縫隙內湧出了無數股濃濃的黑氣，似乎裏面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邪惡世界。

隨着狂暴的黑氣瘋狂涌了過來，后羿只覺自己被拋進了無盡的虛空之中。

眼前所能見到的一切事物在強大的力量之下被撕個粉碎，而後吸進縫隙內永遠的消失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巨手以不可抵擋的姿態狂轟了下來，后羿卻如同高山一樣屹立不動。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證實了后羿心中的判斷，一切只是幻影，巨掌穿越了他的身體之後，便與周圍混亂的景象一同消失了。

像是度過了漫長的時光，又好像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面前的一切慢慢清晰了起來。

雨師殿與禺疆也不見了，后羿飄浮在虛空之中，張眼四顧，那個能吞噬所有事物的縫隙已悄然露出了波紋一樣的旋轉之門。

宛若太極兩儀的黑白雙門，隨着轉速越來越快，正向著兩邊緩緩開啟。

后羿立即清晰的感覺到，門內正有個神秘力量在不斷的發出召喚，讓他步入其內，去窺探所有的真相。

他不由咧出了一抹苦笑，此刻感覺到自己似乎與禺疆產生了某種心靈上的共鳴。

這位開天闢地以來，三界內最傑出的陰謀家，終於在後羿面前暴露出了最邪惡的面孔。

此刻，禺疆正靜靜地等待着后羿主動來送死了，根本不用擔心后羿能夠逃脫他的手掌心。

因為這個奇異的世界一旦張開，所有被捲入的生靈便已是無任何退路可言。

下一刻，后羿縱身飛入了旋轉的黑白雙門之中，沒有絲毫的猶豫與躊躇。

門內是個充滿了空虛與黑暗的世界，死一樣的寂靜，沒有任何的聲響。

突然，自世界的盡頭亮起了一道光。

光線雖然微弱，但對后羿來說，已足夠看清這個世界裏的景象。

他像踏浪而行一樣，飄浮在虛空之中，堅定的向前走去。

一路之上，后羿又看到了那些飄浮在周圍，曾經帶來無窮神秘感的怪異物體。

它們像殘垣斷壁一樣凝視着后羿，自身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推動着，波浪一樣的起伏不定。

與這些怪異物一同出現的，還有數不清的不知用何種材料製作而成的巨大盒子，每一個都像座山峰一樣飄浮在空虛之中。

無需上前去打開這些巨盒，后羿也知裏面裝的是類型相同的怪異物。

他異常平靜地注視着這些醜陋而又殘破不堪的巨大物體，同樣的情形，他曾見過多次，早已是見怪不怪了。

因為現在的后羿，心裏是無比亮堂。

這些巨大的物體，根本就不是高大雄偉的建築物倒塌后所形成的廢墟。

實際上，它們全都是異世的外神入侵這個世界，戰死之後留下來的碎肢殘骸。

三界內，除了禺疆這個陰謀家之外，再沒誰會對這些噁心物感興趣。

直到這時，后羿才知曉那些異世界外神入侵現世的戰鬥，其中有大半都是禺疆一手導演出來的虛假大戲。

他太無恥了，居然想到利用醜陋至極的外神屍骸，持續不停的製造恐慌，從而可以讓自己在諸神之中慢慢樹立起威望。

突然間，寒風猛烈地颳了起來，吹亂后羿的長發，也吹亂了他的衣襟。

蒼穹上方，在悄然的斗轉星移，一顆接一顆的星辰相繼出現，為這個黑暗的世界帶來了更多的光亮。

「呵呵，終於來了啊。」

后羿凝望着頭頂星空，唇角展露出笑容。

但這一次已不再是苦笑，而是溫和的微笑。

笑容里沒有憤怒與後悔，只有歸於平靜之後的淡然。

「呼！」

滿天繁星之中，顯現出一個淺白色的巨大身影，幾乎佔據了半個深穹，正向著后羿飛行而來。

「羿，你醒悟了嗎？」

一聲低沉卻清晰的呼喚回蕩在後羿耳邊，仿如指路的明燈，照耀着他今後要走的路。

一切如從前一樣，看着逐漸靠近的女媧影像，向自己伸出了溫暖的大手，似要將自己攬入懷中，撫平內心所有的悲痛與苦楚。

見到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后羿長嘆了一聲。

「嗚……」

凄厲的聲音，自后羿手中發出。

金光一閃，他掌中發出的凌厲劍氣便如泰山壓頂一般朝着飛來的女媧影像劈斬了下去。

漆黑的世界當即衝起一道亮麗的火光，如慧星一劃而過，炫耀無比。

這所謂的女媧竟連慘叫聲也來不及發出就迅速消失，整個世界又回歸到死一樣沉寂之中。

后羿的心，也隨之抽動了一下。

可惡的禺疆，屢次製造出女媧的假象來迷惑自己。

此刻他徹底斬斷了困擾自己的幻夢，從今往後再不會上當了。

但他心裏還是難以釋懷，這幾年來，自己居然是對此從沒產生過懷疑。

真相即將浮出水面，后羿必須努力保持着理智，因為他有些問題想不明白。

禺疆為何要幫助自己覺醒，這不是平添一個勁敵嗎？

難道這位深謀遠慮的海皇真能夠毫無懸念的擊敗自己？

后羿決意用實際行動去解答心中疑惑，徹底粉碎禺疆的野心。

「哈哈哈哈……」

突然之間，世界的每一個角落裏都傳出禺疆得意的狂笑聲，卻很難從中分辨出他的藏身之處。

但這套把戲對后羿並不管用，他雙目中電光一閃，視線轉向了側後方。

「轟」的一聲，頓時光華四射，世界亮如白晝，群星潮水一般退去。

瞬間變成光明的世界裏，禺疆高踞在王座上，揶揄地看着后羿。

「有什麼怒火儘快釋放出來吧，等下你就沒機會發泄了，哈哈哈哈！」

禺疆肆無忌憚地狂笑着，眼中的揶揄之色更濃。

后羿冷道：「你就這麼有把握贏我？」

「那是當然。」

禺疆十分肯定地點頭說道：「這是孤花費了近萬年創造出來的元世界，它獨立於三界之外自成一體，即便是將它創造出來的孤，也得遵守這裏的規則。」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

后羿同樣點了點頭，道：「也就是說，不打倒你，我就永遠困於此處，無法返回現世？」

「哈哈哈哈，和聰明人聊天太愉快了，不用費心解釋其中的原理。」

「這只是你極度不自信的表現罷了。」

「何以見得？」禺疆臉上的狂傲之色不見絲毫減少。

「因為你害怕帝俊的懲罰，所以專門創造出這樣的鬼地方，好讓自己的陰謀不被別人發現。」

「哈哈哈哈，你說我會怕那老傢伙？」禺疆笑的喘不過氣來了。

他不無譏諷地說：「這老東西在世時孤可能會有些忌憚，可他徹底完了，再不會出現了！」

「什麼，難道帝俊已神魂俱滅了？」

后羿傻了，不由自主的說了句笨話：「你說謊！」

見后羿情緒完全失控，禺疆笑得更開心了。

「這就是其他幾位神皇執意要將你殺死在天庭內的原因。」禺疆開始低低地述說起來。

聽完了禺疆的陳述之後，后羿似乎連站都站不穩了。

他為了摧毀禺疆的陰謀才提出面見帝俊的要求，可就從沒想過天帝會死去多時。

到頭來，自己看似完美的計劃卻是建立在虛無的基礎上，從而成全了禺疆，讓他能夠更加得心應手的實施自己的陰謀。

后羿不甘心地追問了一句：「帝江現在何方？」

禺疆已暴露無遺，如果帝俊已死，此刻的帝江呆在紫垣宮裏又有何意義了？

「呵呵，那傢伙喜歡自作聰明，孤當然是不想再見到他了。」

禺疆並沒有直接回答，可后羿的臉色立即煞白如雪，一下子明白了對方話中的含義。

帝江竟然和帝俊一樣死了，殺他的兇手就是禺疆！

難怪三大凶獸出現時，呆在紫垣宮裏面的帝江會毫無反應。

原來在那個時候，禺疆已潛入宮中將其殺害，目的是為了防止帝江出來制止這混亂的局面。

但后羿還是不太相信地搖了搖頭，道：「以你的實力，想要殺死帝江而不弄出一點動靜，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須知身處神聖契約結界之內的諸位，皆是當今三界最強的至尊存在。

兩位神皇在紫垣宮裏大打出手，當中的任何一位都能迅速感知到，禺疆又怎能瞞天過海了？

看着滿臉疑惑的后羿，禺疆又一次大笑了起來。

「如果正大光明的和他打一場，就算打到天昏地暗，山崩地裂也不一定能分出勝負。但若是偷襲的話，就變得容易很多了。」

聽到禺疆厚顏無恥的說出這番話，后羿肺都要氣炸了。

禺疆又道：「現在你知道了真相，可以安心去死了。」

「我們兩個當中肯定要死一個，但不見得是我。」

禺疆嘲諷著說：「你還想做無謂的掙扎嗎？」

后羿突然微笑起來，因為他還有殺手鐧沒使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