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2章 「自我虛構」
第1232章「自我虛構」
宮外傳來嘩啦啦車輪轉動的聲音。
波莫娜從一本記述關於文藝復興時期的書籍中抬起頭,不知不覺天色已經開始變暗了。
她從窗戶往外望,拿破崙穿着一身鮮紅的第一執政制服坐在一輛四輪敞篷馬車上,前有近衛軍開道,後有馬穆魯克騎兵護衛,好像剛參加完某種檢閱儀式。
馬車停下來后,有一個近衛軍為他開了車門,他矯健而迅捷得走了下來,那樣子讓屋裏本來正在專心寫字的女孩們發出興奮的議論。
本身年輕就是一種資本,拿破崙個頭不算高,可是身材還是有的,尤其是那細腰……
波莫娜一拍腦門,將自己剛才奇怪的想法給拍出腦海,然後從窗邊走回了原來看書的沙發,靠着椅背,將兩條腿放在沙發前的矮凳上。
看書一定要用舒服的姿勢,這樣才看得進去,她才不會強行要求女孩子們必須用端正的坐姿看書呢,反正就算近視了也有眼鏡可以戴。
如果是不知底細的人很容易被他迷惑,那麼年輕的第一執政肯定會有不少女崇拜者,但是波莫娜卻記得杜布瓦的眼睛,能駕馭那麼恐怖鬣狗的絕對不是普通人。
拿破崙後來的妻子路易莎曾說拿破崙是地獄的渣滓,他也確實在征戰過程中雙手沾滿血腥,並且還不只是士兵的。
他的補給靠的是以戰養戰,這對被佔領地區的人民來說是一場噩夢。
他們之前去的帕羅多,深山裏躲藏了不少躲避兵災的平民,那些將帥們為了達到自己的軍事目的是不會管普通人死活的。
波莫娜忽然明白約瑟芬想做普通夫妻的心情了,軍人身上的血債太多,一般人是承受不了的。
有些人只適合遠觀,真正生活在一起很困難。
她獃獃得想着,手裏的書一頁也沒看進去,這時清脆的馬靴腳步聲已經傳了過來,她抬起頭,發現拿破崙正以筆挺的軍姿站在她的面前。
「我看起來怎麼樣?」他有些輕佻得說,像是頭一次穿上制服回家的年輕人。
「你看起來很英俊。」她讚美道「你去參加檢閱了?」
他走到波莫娜的身邊,緊挨着她坐下,其他人馬上離開了。
「我從楓丹白露回來,我打算把那座宮殿改成軍校。」他看着畫廊里橫七豎八的桌椅「看來你把這裏當成教室了。」
「我想把教會的書還一部分回去,我讓那些孩子們先抄寫,原版留給他們,我們留下複製版就行了。」
「要是我不還呢?」
「那也要給孩子們找點事做,我看隔壁的音樂室里還有豎琴和鋼琴,能不能找兩個會彈奏的人來?」波莫娜看著書本說「我認為,天堂就該是圖書館的樣子。」
「剛才我看到孔雀石房間有不少盒子,那是哪兒來的?」
「你的手下,杜布瓦送的。」波莫娜有氣無力地說。
「是什麼讓你憂愁?」拿破崙就像貼心的小情人一樣問。
波莫娜把書本放下,盯着拿破崙「我很怕那個人。」
拿破崙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專心傾聽。
「如果我不收了他送的禮物,我害怕他會對我記恨在心,我可不想落到他那樣的人手裏。」
「你不喜歡他送的禮物?」拿破崙問。
「喜歡。」而且還想穿給你看,她心裏說,這個念頭她要帶進墳墓里去。
「你不相信我能保護你?」他又問。
「你能把我的腳鐐給摘了嗎?」她哀求道「只要魔力恢復了,我不僅可以自保,還能保護那些女孩兒。」
他沒有立刻答應。
「你既然喜歡那些禮物,為什麼不穿上它們?」拿破崙說。
「如果我穿了,你會解開我的腳鐐嗎?」
「我會考慮一下。」
波莫娜立刻起身換衣服去了。
人做虧心事的時候總會給自己找借口,就像哈托爾讓波莫娜將她的居所放進拿破崙的夢境中一樣,波莫娜事前也想了好多借口。
有那麼多士兵因為乾渴死在了埃及沙漠裏,但是連寶林一個女孩都堅持着走完了,他們身為男子為什麼走不完呢?
瞧,借口的好處真的好多,原本心存愧疚的波莫娜很開心地換上了那一身白色的埃及長裙,她甚至還自我感覺良好地在鏡子前轉了兩圈。
「你的項鏈和那身衣服不配。」拿破崙在門口說,將她給嚇了一跳。
他在那兒站多久了?
「看起來不倫不類,把它摘了怎麼樣?」
波莫娜看着脖子上的黑天鵝項鏈。
「明天我想休息一天,我們去街上逛逛如何?」
拿破崙走進了她的睡房,作為主人,他有一間屬於自己的卧室,是淡黃色的底色,她這個房間是紫色的。
「你想摘腳鐐?」
「想!」
他直接在她的睡床上躺下,拍了拍旁邊的位置,柔軟的床墊彈了彈「陪我聊會天。」
「我們可以去外面說。」她低聲說。
「可以。」他很輕易地就答應了「你摘腳鐐的事也改天說。」
這下她無話可說了,慢慢地在他身旁的位置躺下。
「你去過意大利嗎?」他問道。
「去過。」
「哪些城市?」
「威尼斯、帕多瓦、都靈。」
「哪個是你最喜歡的?」
她首先排除了都靈,然後在威尼斯和帕多瓦之間掙扎。
「意大利有一千八百萬人,人才才只有兩個。」他盯着她的大腿說,神情看起來非常陰森「都是廢物。」
「你遇到什麼事了?」波莫娜問。
他迅速調整了表情,微笑着問「你既然說自己以前是老師,那你認不認識丹多洛和邁爾茲?」
「我知道威尼斯總督姓丹多洛,邁爾茲我需要提示。」
他露出感興趣的笑容。
「你怎麼知道丹多洛?」
「我去一個地方通常會去他們的圖書館。」波莫娜想了想問「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可以不回答,但請你不要生氣。」
「你問吧。」
「你攻擊威尼斯是不是因為你卻軍費,想找聖殿騎士團的下落?」
「什麼?」他臉上的笑容很誇張,像是聽了天方夜譚。
「別在意。」波莫娜自取其辱地閉嘴了。
「你怎麼會有這個想法?」他卻感興趣地追問。
「只是想像力。」波莫娜搖頭,渾然沒發現他湊地更近了。
「我確實缺軍費,不過我不打算找那些消失多年的聖殿騎士,我找的是活人要。」他用殺氣騰騰的口氣說「可惜現在的威尼斯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強國了。」
就連法國在幾百年後也變得軟弱無力,不過波莫娜不敢說。
「你要不要先把晚餐吃了?」她冷靜地說,現在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反射著可怕的光。
在接下來的幾分鐘里只有沉默,除了布料摩擦發出的沙沙聲。
和死人接吻的感覺有那麼一點詭異,但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她並沒有覺得非常噁心。
「告訴我,你是怎麼看恩里科·丹多洛?」他撫摸着她的嘴唇。
「你是法國人還是意大利人?」她低聲說。
「照實說,我不會生氣。」
「他是愚弄了一群傻瓜的奸商。」波莫娜說「我丈夫說香檳公爵可以完全不受他要挾,直接改道攻打威尼斯,而不是搶劫君士坦丁堡。」
拿破崙笑了起來「這麼做可沒契約精神。」
「我想這個名聲比賣主的猶大好聽,他為了讓威尼斯獨立,不像葡萄牙被西班牙控制一般,被君士坦丁堡控制,什麼邪惡的主意都敢想,他當時是一次瘋狂的冒險。」
「我更願意說這是賭,可惜香檳公爵被規則束縛了,想不出你剛才說的主意。」他用食指點了一下她的鼻尖「我開始了解你丈夫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你不覺得這個主意異想天開嗎?威尼斯哪裏是那麼好攻打的?」
「對我來說很好打,如果是換成你打的話有什麼辦法?」
「浮橋。」
「你可以試試別的辦法,比如用鐵鏈將浮動炮壘連接起來,這樣就能在水上開炮不需要戰艦了。」他使勁捏着她的腿,就像冥王哈迪斯劫持珀爾塞芙涅。
「我的鎖鏈能解開嗎?」
「你現在該希望,我身上的鎖鏈別現在解開。」他閉着眼睛,在她耳邊粗重地喘息。
她不敢說話,過了好一陣后他的呼吸才變得平靜。
這麼看更不像是個死人了。
「解開了腳上的枷鎖后,你要怎麼對付我?」
「如果我沒做惹怒你的事,你不會用你的馬穆魯克劍傷害我。」她低聲說「如果你不做惹怒我的事,我也不會用魔杖傷害你。」
「那你現在生氣嗎?」
「現在沒有,你再不放手我就要生氣了。」
他卻沒有鬆開手。
「叫我的名字,公主。」他像大貓一樣用腦袋磨蹭着她的脖子。
她沒叫。
「我丈夫會知道的。」
「他要是能保護你,你何必需要自保的力量。」拿破崙說「真奇怪,我頭一次見你時跟本沒這種想法。」
「我也一樣。」她說,她看到了一個精神抖擻的矮個男子,有點傲慢,卻絕對沒有想到和他躺在一起。
他們差了兩百年,除了是夢境裏以外還能是什麼地方遇到?
所以她沒有背叛西弗勒斯,她只是做了個男主角不是他的夢而已。
「你該起來了。」她提醒到。
「再躺一會兒。」他哀求着「我只能在夢裏與你相見。」
她不再說話,等待着時間流逝。
「我有一種激情,一位情婦,我與她共寢,她從來沒有冒犯過我,慷慨地為我獻出鮮血和珍寶。」拿破崙片刻后說道「她的名字叫法國,我是法國人,死後我也希望能埋在法國人中間。」
「我的腳鐐……」
「明天再說。」他冷靜地打斷了她,坐了起來,背對着她「有人跟我說,你是英國間諜,我應該把你送到刑場,而不是留在身邊,你是間諜嗎?喬治安娜?」
「你覺得琴納先生是嗎?」
「你是不是都無所謂。」拿破崙嘆息著說「你在宮裏的時候就穿你現在穿的這一身。」
「是的,將軍。」波莫娜冷漠得說,她只是個換了身衣服的囚徒而已。
然後他站起來,整理了一下制服,離開了她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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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陷阱!」約翰捂著染血的胳膊,對西弗勒斯說。
西弗勒斯抽著煙沒理他。
「謝謝你救了我們。」約翰感激得說,他的頭疼得不斷冒汗。
他將一瓶白蘚丟到了約翰的面前。
「特效藥。」西弗勒斯說「比起我們動手,讓他們自己人動手更好,想聽我的計劃嗎?」
約翰看着西弗勒斯。
「你有新的情報?」
「波拿巴又要發動戰爭,我們將他派出去的大軍給阻攔住。」西弗勒斯說。
「這怎麼可能?」
「把橋炸了,這樣他們必須繞好幾天的路,只要拿破崙·波拿巴的軍隊沒有戰功,他的弟弟呂西安就會回國。」西弗勒斯笑着說「到時候我們就有好戲可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