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7章 生死相依

葉晨風抱着魅丹塵，心中的狂喜，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用天魔瞳看到那石像內的經脈骨骼之後，他已經徹底絕望。

想不到形容枯槁的老婆婆，竟然是她幻化而成！

她沒死……

真的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葉晨風的心中，不斷重複著這幾個字。

當他微微一低頭，看到魅丹塵那一頭白髮的時候，頓時又愣了一愣。

魅丹塵原本是一頭黑髮。

但此刻將頭深埋在他懷中的魅丹塵，白髮如雪，就如同極北之地的雪妖一般。

五百多年啊……

這五百多年她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抱着魅丹塵，聽着她凄厲而又欣喜的哭聲，葉晨風只感覺一顆心狠狠的刺痛了一下。

相比之下，他被綺羅一劍穿心這種背叛和仇恨，似乎都算不得什麼了。

那種被深愛之人背叛，家破人亡的感覺，再怎麼苦，也不過只苦了這幾年而已。

但魅丹塵在毫無希望的情況之下，守在這大青山，整整五百多年……

那種絕望，那種煎熬，一般人如何能承受得了？

葉晨風一手摟着魅丹塵的腰，一手抱着魅丹塵的頭，將自己的頭伸了過去，與對方臉貼著臉。

蘇醒之後這幾年，他第一次有了一種做夢的感覺。

曾經，因為君綺羅的背叛，因為君綺羅的那一劍，他再也不相信愛情。

他將魅丹塵深深埋在心裏，不讓自己去想，不讓自己去念，說到底就像他一次次遠離南宮秀兒一樣，都是害怕再次受到傷害。

但當他聽到魅丹塵為他而死之後，葉晨風心底的囚籠，遭遇被打破！

那一刻，他終於明白……

其實五百多年前，他就已經愛上了魅丹塵。

只不過，就像魅丹塵對他一樣，因為中間有一個君綺羅，所以只能將那一份感情徹底塵封。

葉晨風發現，自己比丹塵脆弱多了。

這個魅妖族的公主，為愛痴狂，但愛得直接，愛得灑脫。

在很多年前，她就毫不避諱的告訴所有人，她愛上了葉晨風。

葉晨風不一樣，葉晨風生怕自己內心動搖，生怕傷害綺羅，所以故作瀟灑，人前人後當魅丹塵是妹妹。

直到聽到店小二的那些話之後，葉晨風才明白，是他自己最脆弱最可憐。

因為不敢去愛，因為害怕，所以他將那一份感情，徹底塵封了起來。

看到石像的那一刻，那種難以言喻的悔恨和痛苦，幾乎徹底擊垮了他。

幾乎沒有怎麼哭過的葉晨風，跪倒了下來，絕望痛哭。

他想回到五百年前，他想接納魅丹塵，他想重來一次……

此刻佳人在懷，葉晨風腦海空空，甚至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一句。

他就想這樣抱着魅丹塵，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顧，直到永遠。

慢慢的……

魅丹塵的哭聲，也終於止住。

她也像葉晨風一樣，什麼都不說，只是靜靜的抱着對方。

無論修為多高，人的內心深處，總有一處是非常脆弱非常柔軟的。

某些只有做夢才能夢到的事情，真正出現的時候，人們往往會將其當作夢境，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從夢境中醒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葉晨風終於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捧住了魅丹塵的臉，看向了她的眼睛：「那個石像是怎麼回事？我看到那石像的時候，心都碎了，整個人都崩潰了。」

「我在石像裏面，看到了經脈，骨骼……」

「我以為那是你。」

轉世重生之後，葉晨風從未說過如此直白露骨的話語。

甚至於，五百年前的他，都沒有對君綺羅說過這樣的話。

魅丹塵看着葉晨風的雙眼，呆了一呆。

她的眼中，她看着這一張陌生的臉，感受着一種異樣的熟悉，眼中閃過了一絲迷茫，然後立刻又升上了狂喜：「風，真的不是夢嗎？真的是你，你沒有死？」

「你的臉……為什麼要幻化成這副模樣？」

葉晨風頓了頓，輕聲說道：「這不是幻化的模樣，這就是我現在的模樣……我確實死了，但又轉世重生了。」

「……」魅丹塵微張著嘴，眼眶中的淚水又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過了好一會，她才說道：「我……我也死了，但有人把我送回來了……」

葉晨風身軀猛地一震，眼圈一紅，有點難以置信的說道：「你的意思是說，你真的在這懸崖邊坐了很多年，然後像傳說中一樣，生命力消散，最後走向了死亡？」

「這尊石像，真的是你？」

魅丹塵定定的看着葉晨風，彷彿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葉晨風拉着他，走到了旁邊的石頭上，袖袍一甩拂掉了積雪，手牽着手坐了下來：「來，先講一講你的事情……這尊石像，到底是怎麼回事？」

魅丹塵痴痴的看着葉晨風，好一會才沙啞著聲音說道：「知道你的死訊之後，我的心就死了，當時我也想隨你而去，不想活了……」

「結果沒多久，就傳來了你父親發瘋，然後被打落黑暗深淵的事情。」

「我當時雖然快要陷入瘋癲，但聽到你父親的事情，立刻就覺得事有蹊蹺，覺得你和你父親的死有問題，所以擺脫了我爹的束縛，前往聖域，想要調查你和你爹的事情。」

「在到達聖域之前，我無意間聽有人提到了你的徒弟鬼木，說鬼木在你死後就脫離了自己家族，離開了聖域，不知所蹤。」

「我雖然沒有見過那孩子，但那畢竟是你唯一的徒弟，所以在上聖域之前，我就想先找到鬼木。」

「結果在打探鬼木的時候，卻聽到了一個消息……」

「有人說，鬼木知道你死的內幕，知道是綺羅殺了你，所以躲起來閉關修鍊，想要復仇。」

「當時我只覺得，腦袋轟的一下，整個人都傻了。」

「我不相信，我不肯相信……」

「後來，我沒有再尋找鬼木，而是跌跌撞撞上了聖域，直接找上了君綺羅。」

「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已經變了模樣，完全變成我不認識的樣子了。」

「我所認識的君綺羅，天賦絕頂，容顏絕世，溫柔善良……」

「但我在聖域見到的君綺羅，就如同沒有情感的女王，高高在上，俯視眾生。」

「當我問她，是不是她殺了你的時候，她竟然說，你死都已經死了，死在誰的手裏，已經不重要。」

「我再也忍不住……」

「當即便怒而出手，想將她制住，然後問出前因後果。」

「但想不到的是，她的修為境界超過了我一大截，而那時候的我失魂落魄已經快要陷入瘋狂，一戰之下，完全被她壓着打，被打得鮮血狂噴……」

「好可怕的女人，好無情的女人……我甚至無法從她的眼裏，看到一絲人類的情感！」

「在與我戰鬥的時候，她就像一個戰爭機器，能夠將我所有的破綻，一一抓住。」

「我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但是，一個瘋子如果存了必死之心，也不是誰都可以欺凌的！」

「我本就不想活了，在那種情況之下，直接使用了魅妖族秘法，燃燒自己的生命，以生命流失為代價，令得力量暴漲，反過來將她給壓制住了！」

「君綺羅見狀，第一時間選擇了逃遁。」

「但我死追不放……」

「那時候我腦海里就一個念頭，殺了她，殺了她為你復仇，然後再去見你！」

「可惜我忘記了，那是在聖域。」

「聖域那些老傢伙，一早就在旁邊冷眼旁觀了。」

「眼見着我追殺君綺羅，聖域的月聖和青鸞宮的宮主憐紫幽，都出手了。」

「憐紫幽也還罷了，但月聖畢竟是四聖之首，我就算燃燒生命，令得力量暴漲，也根本抗衡不了這種強者……」

「我被打成了重傷，而生命力還在燃燒。」

「那時候，我好恨啊。」

「風，我不怕死，我甚至想快點死，好去另一個世界找你，但我總想在死前為你做點什麼。」

「結果我什麼都做不了。」

「我付出那樣的代價，竟然沒有對君綺羅造成一絲傷害！」

「我真是不甘心啊……」

「後來，是我爹出現在了聖域。」

「原來，他一直跟在我後頭。」

「我爹一出手，以聖級的力量碾壓憐紫幽……即便是有月聖相護，我爹還是將憐紫幽打成了重傷，幫我出了一口氣。」

「但後來，他與月聖對了一掌，便將我帶出了聖域。」

「我當時看到他們對了一掌，本以為我爹和月聖修為伯仲之間，卻不料，在離開聖域之後，我爹便連連咳血，甚至連短暫的飛行，都難以保持！」

「後來，是重傷的我，將我爹背回了十萬大山。」

「回來之後，我心魔滋生，徹底陷入了混沌……因為無法為你復仇，因為害得我爹重傷將死，我真的瘋了。」

「有很長一段時間裏，我的眼前，看不到任何東西，只有你的虛影。」

「直到有一天，姑姑耗費心力，幫我鎮壓了心魔，讓我有了短暫的清明。」

「我便偷偷離開了妖皇宮，爬上了大青山。」

「你看到的那尊石像，就是我，我坐在懸崖邊，看着聖域的方向，想着和你相識相知的那一幕幕，想着你會不會突然腳踏雲彩而來……」

「然後，我的生命里，一點點流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靈魂，突然飄飛了起來。」

「在轉身看了一眼我的身軀之後，我飄飄忽忽，飄向了虛空。」

「那一刻，我感覺終於解脫了，我終於可以去找你了……」

葉晨風如同石像一般坐着，定定的看着魅丹塵。

魅丹塵的話很簡單，就像那店小二的描述一般。

但他卻聽得驚心動魄……

這個被他辜負了的女孩，竟然真的為愛痴狂，為愛而死。

葉晨風鼻子一酸，將額頭貼在了魅丹塵的額頭上。

「以後，我們生死相依。」

「這一世，我不會再讓你受到一點傷害……」

「絕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