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折(第二十四場】 終章(三)

第九折(第二十四場】 終章(三)

元大都中統八年三聖宮

三聖宮座落在皇城東北面的泰亨坊,前有戲台,後有大殿三間,供奉著牛王,馬王和藥王,一向香火旺盛。

今天這裏更是人山人海,因為今天是農曆四月二十八,藥王爺爺的誕辰。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藥王廟會,那些家裏有病人的,或大夫,藥鋪掌柜、藥材販子,藥農等等,莫不蜂擁而至。一大清早廟門前就擠滿了人,大家都搶著去燒頭柱香。

一輛馬車在廟前的大樟樹下停了下來,車裏先下來一個俊俏書童,接着是他風流倜儻的主子。然後兩個人站在車邊,小心翼翼地從車裏扶出一個眉目如畫的女子。

女子一下地,立刻在廟門前引起了騷動,畢竟,如此俊男美女可不是天天都能見到的。

眼尖的戲迷早已認出了他們:「這不是關十一少和珠簾秀嗎?」

「難怪呢,我剛還在想,這是哪裏的神仙下凡來了?原來是他們。」

「這兩個人好像年紀都不小了吧,整天在一起膩著,秤不離砣,砣不離秤的,怎麼就不結婚呢?」

「你知道人家沒結婚啊?搞不好早就結婚了,不過戲子嘛,未婚才有人捧,未婚才有大佬肯在她身上花冤枉錢。」

「你拉倒吧,珠簾秀真做了關家媳婦,還稀罕那點纏頭之資?」

「就是,關太醫娶了十一房太太,就得這一個寶貝兒子,娶媳婦還肯藏着腋著?那人可是個頭號愛熱鬧的,家裏平時沒事都高朋滿座,獨生兒子的婚禮還不大操大辦?」

「你們到底有沒有腦子啊,關太醫是太醫院的院使。整天跟皇帝老子打交道的人,皇帝破額賞了他正三品的官銜!歷朝歷代的太醫可都無此殊榮啊。他家地醫館藥鋪名揚天下,財源滾滾,說他家是大都首富都不過分。這樣的人家,怎麼會娶一個戲子回家做正室?最多等十一少完婚後把那珠簾秀納作小星罷了。「

「這個,你們就沒我清楚了吧,這可是我從戲班趕車的張老頭哪裏打聽到的絕密消息。事情的真相會叫你們連下巴都掉下來。」

「什麼絕密消息?我說二狗子,你賣他媽什麼關子。快說啦。」

「哎呀你別打我嘛,很痛呃。據那張老頭說。關十一少倒是真喜歡這小戲子,求婚都求了好多年了,可惜小戲子心裏另有情郎,楞是不嫁。十一少沒法,只好天天在她屁股後頭攆著,曲意奉承著。指望她哪天回心轉意。」

「騙人的吧?十一少可是出了名的風流浪子,以前天天泡在妓家的。他家煉製地秘藥多,每煉製一種,他就拿出來在那些妓女身上試驗,效果好了,妓女就替他宣傳,說得那些嫖客一窩蜂地都跑到他家去買藥。」

「難怪他爹從不限制他的。原來人家上妓館是賣藥地。」

「別說了,廟門就要開了,咦?剛才還見那一對兒站那裏了,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還用問,肯定是認識廟裏的人……提前給偷偷放進去了。」

「不公平,我起碼等了一個時辰了。」

「一個時辰算什麼,老子不到丑時就來了。」

「不管了,射門,射門,我們等了幾個時辰。憑什麼讓人家燒頭注香?有錢有名就可以不按規矩來呀。」

廟門被擂得山響。裏面的廟祝只管不緊不慢地把香遞給十一和秀兒,讓他們從從容容地做完了一整套拜祭儀式。又從後門放出去后,才命人打開前面的大門。

擠在廟門口的人一涌而入,推推擠擠搶「頭香」,而那兩個真正燒過頭香地人已經穩穩噹噹地坐在馬車裏了。

十一吩咐趕車人:「回清遠巷,快一點。」

秀兒笑道:「也沒那麼急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跟親戚根本不走動的,今天不會有什麼客人。」

「誰說沒有?我家的人會來,還有書會的那幫朋友都會來。「真的呀。」秀兒在高興之餘,又有點擔心:「我家房子那麼小,來多了人,坐都沒地方坐。」

「別擔心,他們只是來觀禮。及笄禮完了之後,馬上就移師四海樓,酒席早就定好了的。」

秀兒越發過意不去了:「酒席又是你爹定的吧?我地及笄禮,你家破費定酒席,這怎麼說得過去。」

「我家和你家,還分什麼你我。」

秀兒不敢接話了,這些日子來,十一加緊了「逼婚」的速度,她已經快要招架不住了。就是這次及笄禮,也八成是十一跟她父母商量定的。

本來,女子年過十五,如已許嫁,便得舉行笄禮,將髮辮盤至頭頂,用簪子插住,以示成年及身有所屬。如年過二十而未許嫁,也要舉行笄禮。

只是她的情況比較特殊,入了樂籍的女子,在一般地觀念里,等於父母已經把女兒賣掉了——或賣給老鴇,或賣給戲班。家裏自不需要再給她舉行什麼笄禮了。

所以她有理由懷疑,這純粹是十一搞出來的,無非就是提醒她:你已經及笄了,該嫁人了。

回到家,客人們已經到了,家裏披紅掛綠,到處洋溢着喜氣。

主持笄禮的是楊補丁的夫人,看秀兒他們敬香回來,楊夫人贊禮曰:開禮。

賓客們全體起身,朝朱家祖先靈位肅立。

翠荷秀和解語花一個端水盆一個拿毛巾從裏面走了出來,很恭敬地侍候楊夫人凈手。此時七妹正端著各種梳頭工具和頭飾站在一旁。楊夫人從中拿起梳子,把秀兒的頭髮梳成一個髮髻,簪上一枚紅木發笄。這叫「一加」。今天的第一件新衣服:紅色地襦裙

然後是二加梳頭,二加地服飾是金釵和紅色的曲裾,長長地裙裾在地上拖曳著,顯得人特別優雅婀娜。

三加梳頭時,要先祭拜祖先,然後簪上花釵和大袖禮服。

最後一個環節,是朱家夫婦領着穿戴整齊的秀兒與賓客互拜答謝。

禮成,賓客歸坐。

秀兒回到自己的卧室,正要脫下那累贅的大禮物,顏如玉跟進來制止道:「還沒開席,禮服不能脫的。」

秀兒皺着眉說:「難道等下我要穿成這樣去四海樓吃飯?多彆扭呀,外面的人本來就夠喜歡圍觀我的了,還穿成這樣,更會被當成猴子看。再說」,她甩著誇張得要命的大袖子抱怨:「這樣怎麼夾菜嘛。」

「等會娘給你夾菜,你只負責吃,好不好?」

一番呵哄,秀兒拗不過,只好穿得「像個戲子」去了酒樓。這是她的原話,當時就引來了一片笑聲,翠荷秀戳了戳她的額頭說:「你本來就是戲子好不?」

「可現在又不是演戲。」

「等你出嫁的時候,喜服比這還麻煩的。」解語花突然說。

秀兒倒沒往別處想,只是說:「你們兩個反正也穿過了,還怕什麼。」

她們兩個都已經嫁人了,這次是專程來出席她的笄禮的。

「你也快了。」賓客嘈雜聲中,秀兒聽見不知誰說了一句。

「什麼?」

沒人回答她。

到了四海樓,她才驚訝地發現,家裏觀禮的客人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大部分都在酒樓等著呢。她再迷糊,也知道不對勁了。眼前的排場,還有客人們恭賀的話語,明明就是訂婚的架勢嘛。

回過神來后,秀兒不安地問顏如玉:「娘,今天到底辦的什麼酒啊。」

「你和十一的訂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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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卷珠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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