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別說話，用心感受
等到吳比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武武鎮，鎮上已經是鑼鼓喧天。
「武武鎮所有鎮民，速去外山關避難！」
「鄉勇壯丁，原地成伍，護送鄉親們撤離！」
「莫管細軟，有驢騎驢，沒驢牽牛，速速避難！」
「鎮上所有馬匹，即刻充軍，半個時辰內廣場集合！會有退兵前來接收！」
「異族眨眼即至，要命的就快逃！」
驛卒手持令箭，街中大喊。一名老嫗驚慌失措，回頭就去抱灶上的鍋。
驛卒看到，狠狠喝罵：「別磨蹭了！外山十三寨的盜賊都被屠光了，他們騎着馬都逃不掉，你還想抱着鍋！快走快走！咳咳……」
老嫗顫顫巍巍起身回屋，舀了碗水遞給驛卒：「我這把老骨頭，走不動了……」
驛卒也不客氣，拿過水來猛灌一口：「叫鄉親們背你走，抬你走，拖也要拖走！」
喝口水緩過一口氣，驛卒再次抬高音量：「鄉親們互相轉答！速去外山關避難，遲則不及！」
驛卒喊罷，遞迴水碗，快馬揚鞭而去。
吳比沒想到異族來得這麼快——在上面看的時候，雖然武武鎮的確是異族進軍的路上，但剛剛衝破北大營的異族，怎會如此迅速地繼續南下？沒想到盡全力趕到了這裏，還是低估了異族的行進速度。
吳比當然不會傻得讓大牛一人戰一軍，還是速速撤走為妙。
想及此處，吳比跑到大牛的家，只見已經穿上鄉勇刀甲的大牛背起了小阿牛，妻子王氏則牽着一頭小毛驢走了出來。小毛驢的背上已經放好了米袋腌肉，嘴裏也塞著平時捨不得吃的草料，一嚼一嚼。
「你當如何？」吳比靜靜問大牛。
「還能如何？我乃鄉勇，當然要參軍。」大牛急匆匆地說。
沒想到省了許多口舌，吳比想着。
「你這少年，可有家長？沒有的話便隨我妻一起前去外山關避難吧，我死之前，絕不讓你們受傷。」大牛沉着臉說。
吳比心中一暖，又把手搭上了大牛和小阿牛的肩膀，並開放了光環：「你先別說話，用心感受。」
大牛雖然忙得昏天黑地，這下也終於感受到了不同，而小阿牛與王氏也同樣感受到了體質的增強，小阿牛童言無忌：「你是神仙！幫幫我爹！」
大牛喃喃說道：「這是……你是方士？師承何人？」
「我隨你參軍，這是我的命。」吳比說，「有我在，你我生還的希望還多上幾分。」
「不行，你一不到弱冠之子，我怎能帶你參軍？」大牛皺眉說，語氣不容置疑。
「相公……」王氏突然跪下了。
「相公，參軍去北大營的鄉親們，沒有一個回來的。我願大禮拜之，只求相公安然無恙。」王氏跪完大牛，轉身便跪吳比。小阿牛雖然不懂事，但見此景，也跟着一起拜起了吳比。
「此乃吾願，不必多言。」吳比趕在大牛說話之前說出自己的立場，並擺出一副高人風範，心裏想的卻是萬一我不在你死逑了，我可咋辦？
「這……唉……好吧。」大牛看到吳比的決絕之色，又見妻兒行此大理，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了。
「此間危險，我們快去外山關罷！」吳比覺得氣氛有些壓抑，急忙轉移話題。
「走。」既然打定主意，大牛也不多說，扶起王氏，着她牽起毛驢，一行人向外走去。
吳比與大牛一家踏出房門，便看見各家各戶也已經匆匆理好食水，踏上了去外山關的官道。而剛剛門口的老嫗，情急之下摔倒在了路旁，正被她的兒媳扶著，艱難地行走。
大牛見狀，把小阿牛放到了吳比懷裏，衝上去便背起了老嫗。
吳比感受着小阿牛毛頭毛腦地在自己懷裏扭動着，頓生感慨——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在上面看的時候沒發現，等真正進入了這個世界，便再難保持冷靜了。
此時吳游只想趕緊把大牛的妻小送到關內，而自己則與大牛加入軍營，不讓異族入關一步。在這一瞬間，吳比甚至忘記了什麼魂界，什麼石魚，什麼『人傑』。
去外山關的隊伍越聚越多，眾人形色惶惶，不時向後望，生怕在入關之前就被異族截下，只想早一點抵達外山關。
而浮動的情緒，很快引起了大牛等鄉勇的注意。鄉勇們在安撫情緒的同時，管理起的行進的秩序——誰也不希望還沒到外山關，便被鄉親們踩死在驛道上吧？
雖然情緒漸漸穩住，可有幾家地主豪強理好行裝，從後方擠著便強行向前行來，其中便包括一直欺壓老馮的地主林家。一時間隊伍散亂，稚童哭泣，騾馬受驚。
見隊伍散亂，大牛、吳比還有幾個鄉勇湊上前來，問問到底何事。
林家人見到鄉勇走來，陣仗中一人挺身站出：「你們來得正好！快讓前面的鄉民讓開，我們林家先走！」
此人名叫林虎，是林家嫡子，平日橫行鄉里，手下十幾位潑皮打手，從來無人敢惹。這次異族南下，本來丟下了不少笨重的金銀珠寶便是心下不爽，看前面熙熙攘攘的鄉民堵路，更是竄起了一股火氣。
見鄉勇沒有驅逐鄉民的意思，林虎便讓那十幾個打手推推搡搡，為林家的牛車讓出道路來，還把那老嫗推翻在地，口中罵罵咧咧。
「住手！」大牛大喊，「都是鄉親，大家一起走，這樣才……」
「才怎麼！？」林虎眼睛一斜，十幾個打手便湊了上來。
「才……才更快。」大牛也有些生氣，但不善言辭的他，解釋不清楚秩序井然方能讓隊伍行走變快這個道理，於是憋了半天話到嘴邊，也才憋出了這麼幾個字。
吳比不怪大牛——誰讓自己當是沒有給大牛加過口才呢？
「哈哈哈這傻子。」林虎和打手們捧腹大笑，「我管你們快不快，我林家才要更快才好！」
「給我讓路！」林虎說罷，便帶着打手們氣勢洶洶地向前擠去。
「你敢。」吳比擋住了林虎的去路，「你給我站那。」
「你在跟我說話？哪裏來的黃口小兒？」林虎皺起了眉頭，打量著吳比。
「剛剛驛卒怎麼說的，你還記得嗎？」吳比悠悠說道，「鄉勇壯丁，原地成伍，護送鄉親們撤離……」
「你擾亂隊列，便是違抗我大梁朝軍令！」吳比一個大帽子扣在林虎腦袋上，「這麼多鄉勇，砍了你們不過分吧？」
吳比一說，大牛等鄉勇眼中驀然發亮——老早就看這林虎不順眼，林家家大業大，平時沒人敢違逆他們也就罷了，如今鋼刀在手，還有這麼好的借口，砍了他們相信也沒人能說個不字。
林虎看到鄉勇們眼中的光芒，才真正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
「哼，走便走，走着瞧。」林虎自知不敵，帶着打手們退回了隊伍，「等到了外山關，看看誰能笑到最後。我告訴你們，我們林家在外山關可是有人照應的。」
聽林虎如此一說，鄉勇們眼中的精芒又黯淡不少。不過吳比能夠理解他們——這林家橫行鄉里，積威猶在。現在他們退卻了便好，也沒了理由慫恿鄉勇們把他們「就地正法」。
更何況自己算個啥？無名方士嗎？真打起來了，給林虎他們加點體質嗎？
隊伍重歸秩序，鄉親們緩慢行走着，每個人的心緒卻已經飄向了外山關，恨不得插上翅膀便飛過去。
吳比看到眼中此情此景，靈機一動，突然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