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大結局

第635章  大結局

當黎葉離開柳神殿的時候,不禁回頭多看了一眼那株參天的古柳,因為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能否跨入道境還是個未知數,但柳神冬卻已經是鐵板釘釘,為何古柳會選擇自己助它回家,而不是等柳神冬回來?

看來古柳對他的信心遠比他自己的信心要大得多啊,黎葉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心中卻燃起了更加洶湧的火焰,連旁人都未嘗看輕過他,他又何必妄自菲薄?就像他當初冒死一搏破入聖天一樣,此時此刻,他更是無論如何也要相信自己,相信他定能晉入道境!

黎葉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無聲無息地回到了九夜大陸,回到了藍煙山上自己住了很多年的簡易木屋,當他輕輕抹去灰塵時,前世今生三十五載歲月竟歷歷在目,清晰得如同昨日。

算起來,他現在的年齡正是當年在玉蒼山巔決戰的那一年,恍如一個輪迴,不知是終點還是全新的起點。

黎葉靜靜地盤膝而坐,所有的雜念盡數褪去,彷彿洗盡了鉛華,只餘下那些最本質的東西,而雪回也沒有搗亂,只是靜靜地懸浮在他上方,灑下朦朦朧朧的白色光華。

在這一刻,他掏出了幾個月前他煉好的那顆特殊的神丹,等到藥力在他體內漸漸化開后,便摒除了所有干擾,獨自一人向著那道阻攔了無數人的天塹發起了衝擊,向著至高無上的道境無限升華!

……

不知過去了多少日,決戰的硝煙已經徹底消散,經歷戰火摧殘的大陸又恢復了正常的發展,那些最底層的武師只以為和平已經到來,已經單純而興高采烈地迎接起了戰後的美好生活,一切都欣欣向榮,朝氣蓬勃。

只有偶爾閑下來的時候,他們會仰頭看天,對那扇高高在上的白色光門指指點點,猜測一番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然而無論人們如何評說,道門卻不言不動,如同柳神一樣始終超脫在上,亘古至今都是一個模樣。

直至有一天,寂靜的道門忽然亮起了一道白色神華,在極致的璀璨和絢爛后,它漸漸收斂了所有光芒,向著未知的地方消逝,最終虛淡不見。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從此之後,世間再無道門。

而光芒散卻后,原地只留下了一道白衣出塵的身影,當他出現在這個世界時,就彷彿主宰眾生的神祗,天地大道都要向他俯首稱臣,彷彿在他面前,世間一切皆為螻蟻。

這道身影彷彿踩着虛空的階梯,一步步從至高的天空上走了下來,如同神靈降臨到了人世間。

在這一刻,整個九夜大陸聖天以下的武師都凝固在了原地,他們還保持着前一秒的神色,甚至對此刻的狀態毫無察覺,彷彿被籠罩進了一個靜止的時空。

而所有的聖天天尊都感覺到了一種如要窒息的壓力,彷彿生命都不再由自己掌控,而是完全任人宰割。

但他們還是強壓下這股瀰漫全身的恐懼,第一時間出現在這個如同神祗一般的人面前,將他包圍在最中心。

然而那個人只是淡淡地一眼掃過,他們就感覺渾身僵硬一般的冰寒,彷彿連微微動彈一下,就要耗盡所有的力量。

柳神冬的眸光漠然無情,彷彿不再是一位擁有着七情六慾的人類,而化為了超脫在上的神靈,而神靈一旦動怒,就是整個世界都要覆滅的災厄。「讓所有參與戰爭的人自裁於此,我可以放九夜其他人一條生路。」柳神冬冰冷淡漠的聲音毫無情緒,只是漠然地看着白憶塵,這位曾經連他也要仰望的至強者。

但現在,在他還沒有主動釋放威壓的情況下,這個人就已經如同螻蟻,是生是死全在他一念之間。

柳神冬心中洶湧著深深的恨意,然而他表面上卻依舊是那副漠然的模樣。就是這個人害得他妹妹心傷欲死,就是這個人毀了柳神殿,同樣也是這個人殺了他的父親,如此血海深仇,他早已銘心刻骨。

但還沒等白憶塵說話,一道青衫身影已經不知從何處出現,在此之前所有人竟然都沒有絲毫察覺。

「這不可能。」黎葉平靜地站在柳神冬身前,一字一頓地道。

在黎葉出現的這一瞬,所有人絕望的目光中都燃起了火光,但等他們仔細感應之後,這希望的火光卻再次黯淡了下去,甚至跌入了更加冰涼的谷底。因為,他們是那麼清清楚楚地感知到,黎葉此刻的力量仍舊處在准道,根本無法和深不可測的柳神冬相提並論。而他整個人的氣息也沒有翻天覆地的改變,甚至看上去更加平凡普通,就像是一個從未修鍊過的普通人。

「失敗了么……」白憶塵的眸中也不禁出現了一絲惘然,難道聖力和道力融而為一的道路是錯誤的,根本無法實現?

柳神冬也靜靜地看着黎葉,眸中依舊一片漠然,聽着他這樣不自量力的話語,卻連蔑視都懶得表露出來,只是淡淡地道:「我不討厭你,如果你肯效忠於我,我可以讓你繼續統治九夜,不過他們都必須得死。」

或許是因為道力的緣故,對於這位宿敵柳神冬始終有一種莫名的惺惺相惜,如果不是柳神殿以犧牲所有高手為代價,也許進入道門的應該是黎葉而不是他。

黎葉的眸光卻依然平靜如水,相比起柳神冬那種無視一切高高在上的漠然,他的氣質則平和淡然如同一縷和煦的微風,從天地間來,也將回歸到天地中去。

「一戰決生死吧。」黎葉淡淡的聲音平和地響起。

所有人都怔怔地望着他,一時間竟全然不知該如何開口,明知道是必死的結局,他卻依舊堅定不移,就如同一隻撲火的飛蛾。

柳神冬不得不強調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是嗎?」黎葉輕輕開口道:「你認為,道境的道是什麼?」

柳神冬不明白他的用意,但既然一切盡在掌握,他還是有一定的耐心的,於是輕輕皺眉道:「道就是萬事萬物的本源,是這世間的一切規則,它無處不在,但卻無法感知,無法觸碰。」

黎葉淡淡一笑道:「一個看不見、摸不著、感知不到也無法對我們造成任何影響的事物,你覺得它真的存在嗎?」

柳神冬驀地一震,注視着黎葉的目光中陡然出現了一絲惘然。

「與其說天道無處不在,還不如說,它其實根本就不存在,」黎葉淡淡的話語卻如同一柄重鎚砸在柳神冬心中:「所以與之對應的道境,又是什麼東西?」

柳神冬的臉色頓時蒼白起來,他完美而無懈可擊的心境陡然出現了一絲裂痕,這讓他有些痛楚而憤怒地道:「你胡說什麼!」

「所謂道,不過是臆想出來的東西,它只存在於我們的心中,是我們強行賦予的一個稱謂,因此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道,而道心、道心,其實道就是心。」

黎葉的話語很輕,卻在所有人心中激起了萬丈波瀾,像是打破了一個固定的樊籠,讓他們看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所以,天道虛幻,唯我心永恆。」

這最後一句話彷彿利劍刺入了柳神冬的心中,令他臉色更加蒼白,他不自主地退了一步,像是一頭被激怒的凶獸,不甘地怒吼道:「一派胡言!難道我現在擁有的力量是假的不成?!我一根手指就能將你們所有人捏死千百遍!」

他身上強大的氣勢滔天而起,如同神靈發怒,要降下厄難摧毀世間,讓包括聖天天尊在內的人都渾身顫抖,只感覺被人扼住了心臟一般,下一刻就要面臨死亡。

「去死!」柳神冬再不願放任黎葉多說下去,因為他的心境已經遭到了嚴重的動搖,即將支離破碎,如果連他自己都感到惶惑動搖,那麼這一身修為就會真的崩潰掉。

浩瀚如海洋的白光瞬間淹沒了黎葉的身影,將他所有的生命氣息都抹殺得一乾二淨,待得光芒消散之時,原地已然空空落落,再無黎葉的影跡。

「小葉!」凌逝夢只感覺心神撕裂一般的痛苦,在柳神冬磅礴如神靈的力量面前,他們都顯得那般卑微與渺小,而黎葉也全然沒有抗衡之力,就此被抹殺掉了曾經存在於這世間的所有痕迹。

柳神冬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着,他狠狠地盯着空空蕩蕩的前方,俊美的臉上帶着兇狠與戾氣,咬牙說道:「就算你說得天花亂墜,也終究不切實際!我擁有着主宰你們生死的力量,那麼我就是對的!」

曾經那個溫和超塵如神子的俊美青年已經一去不復返,當柳中元以血脈為引耗盡生命,只為讓他破入聖天高境之時,昔日的柳神冬就已經死了,現在的他只是一個充滿著無盡怨怒的仇恨傀儡,想要以無數人的鮮血來洗刷柳神殿故去的亡魂。

仇恨使人瘋狂,也蒙蔽了他最本真的心性。在強大力量的遮掩下,他的心早已滿目瘡痍。

「可惜,你誰都主宰不了。」一道淡淡的聲音再次響起,一個身影由虛化實,彷彿由一顆顆光點組成,漸漸地幻化出了黎葉的模樣,他依舊佇立在原地,彷彿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你……這不可能!」柳神冬愕然無比地看着凝形而出的黎葉,他的身上甚至沒有一星半點的傷痕。

黎葉只是有些憐憫地望着他道:「你雖然跨入了你的道境,但卻變得一無所有,甚至連你自己都失去了。」

柳神冬聽着這樣的話,心中忽然湧起一股極致的悲傷,被仇恨遮蔽的心神終於浮現了一縷清明,但很快更深的怨怒就再次將他拉入仇恨的深淵,心中再容不得一絲光明。

「你怎麼還不死!」他有些瘋狂地大喝一聲,一拳正中黎葉的胸膛,然而卻徑直地穿透了過去,彷彿面前的人只是一個虛幻的泡影。

在他驚愕愣神的剎那,黎葉已經搖搖頭道:「結束吧。」

隨着他話音淡淡地落下,無窮無盡的光芒就從他體內浮現而出,乍一看呈現溫潤的白色,然而白光之下卻籠罩着深深的陰影,但這光與影卻融洽地共為一體,帶着一種完整無缺的道韻。

這黑白之光沖刷而過,蔓延到了柳神冬的身上,他那磅礴到不可戰勝的力量瞬間出現了一道明顯的缺口,然後就如同一道堅實的大壩被洪水衝垮,再也無法形成完整的防禦。

黎葉的道力與聖力就這樣平靜地并行而出,在光明與陰影中盡情流淌,佔據了柳神冬體內的每一處角落,他拚命地掙扎抗衡著,然而他那殘缺的道卻始終有一道明顯的破綻,就像是一個有缺口的容器,無論倒入多少水,都會順着那個缺口流淌乾淨。

「為什麼!」他不甘而怨怒地盯着黎葉,強大的力量瘋狂地掙扎而來,然而卻始終觸碰不到黎葉的身體,彷彿他們身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原因我已經說過了,道境只是一種境界,並不一定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你明白了就是明白了,不明白那便始終無法明白。」黎葉看着執念深重而深陷於仇恨中的柳神冬,不禁淡淡地搖了搖頭。

「我不信!」柳神冬根本無法理解,為什麼他的力量明明可以輕鬆抹殺掉黎葉,卻始終無法傷到他分毫,反而卻被黎葉的道佔據了全身上下,被逼入了死亡的絕境。

然而哪怕他滿心的難以置信,但生機的急劇消散卻終於讓他瘋狂的心神漸漸冷卻了下來,他從未感覺到如此的無力與絕望,尤其是在一個本該舉世無敵的時候。

「一路走好。」黎葉的聲音彷彿從一個極為遙遠的地方緩緩飄來,就像是他臨死前的幻覺。

柳神冬的怨怒與仇恨漸漸被惘然取代,他看着自己的身體一點點湮滅成灰,偏偏卻沒有半分的痛楚感,一道道身影在他記憶深處閃現而過,然而他卻再也不可能為他們報仇。

因為他錯了,錯得很離譜。

道門給了他無上的力量,但卻沒有給他真正的道境,因為他殘破的心境早已被仇恨蒙蔽,而無法看見這世界的真實。

不知怎地,在這一刻他忽然有了種解脫的釋然感,當所有的怨恨都輕輕放下,他的心神忽而回歸到了最本初的平靜,像是重新變成了那個走在街道上溫和地向路旁眾人輕輕揮手的青年,心神純凈澄澈而不染纖塵。

在死亡的最後一剎,放下仇恨的他終於觸碰到了道境,雖然只是短短一瞬,卻又彷彿永恆。

……

這世間有兩樣事物,沒有起始,也沒有終點,它們就是空間和時間。

無窮無盡的空間讓人們不斷地探索追求,而永無止盡的時間則讓這世界多了無限可能。

那場足以毀滅九夜的厄難已經過去了五年,然而對於這世間的大部分人來說,真正的戰爭早已在那之前結束,那個傳說中的道境強者也終究只是傳說,並未對他們的生活造成任何影響。

或許對他們而言,最大的改變是原本遠在天邊的一柳大陸已經無限貼近九夜,兩者之間的距離甚至連一道淺淺的海峽都談不上。由於一柳大陸參戰人員差不多全部陣亡,而真正的一柳中下層武師卻從頭至尾都沒參與進去,所以對於九夜他們並沒有什麼刻骨銘心的仇恨,畢竟神靈依舊坐鎮在大陸中央,而人類往往都是健忘的動物。

柳神殿並沒有被廢棄,正如古柳曾經所說,神殿的統治者可以被抹滅,但神殿的信仰卻將一直傳承下去。對於普通的一柳子民來說,柳神殿殿主由柳中元換成了一個叫做黎葉的青年,聖靈閣主原封不變,祭天殿主暫時空缺,神藏殿主變成了一個叫做海雲湘的神女,這都離他們的生活很是遙遠,一切該怎樣還是怎樣。

他們對這位新任的神殿殿主唯一的印象就是兩年前那場空前盛大的婚禮,彷彿所有一柳和九夜大陸的武師都趕來參加,然後年輕的殿主就帶着他兩位清雅若仙的新娘緩緩經過了人群,引來人們對那兩名女子驚艷的讚歎和最真摯的祝福。

據說,同一天成婚的,還有海雲湘殿主和一名叫做方道元的青年,以及一對冷冰冰的冰塊,好像分別叫做冷塵玉和南秋池,此外旁邊還有一對璧人捶胸頓足地抱怨自己結婚太早,沒趕上大部隊。

再據說,那天似乎有個叫做千羽落的人過來鬧場,結果被一個叫林玄衣的青年當場求婚,然後兩人直接在婚禮現場廝打了起來,混亂得不可開交……

那場空前盛大的婚禮之後,一切就恢復了平靜,這世間的萬物還將繼續依循着他們固有的軌道向前發展下去,走向未知的遠方。

……

某一天,一位青年帶着兩個清麗絕倫的女子來到了那座飽經滄桑的神殿前,引來很多路人的注視,因為這三人身上都帶着一種莫名的氣韻,尤其是那兩位女子,氣質容貌都足以讓絕大部分女人自慚形穢。

「我的殿主大人,不進去看看嗎?這甩手掌柜當得也太徹底了吧。」左邊那位素衣女子淺淺一笑道。

「有大哥幫我管着,又何必讓我操心?」青年淡淡笑道。

右邊的白衣女子也抿唇輕輕笑道:「他呀,現在最關心的事情恐怕是找到那些個人吧。」

素衣女子輕輕哼了一聲道:「是那些個人,還是那兩個人?」

青年無奈地搖搖頭道:「這都要吃醋?我們都成婚這麼久了,你還不相信我?」

素衣女子撇撇嘴道:「沒辦法,你這些年也不知道招惹了多少女孩子,前陣子那位新任的夜狼族族長夜雨笙還小心翼翼地跑來拜訪你,你當我看不出來她那點小心思?據說我們成婚那一天,那姑娘自己躲在屋裏哭了一宿。」

對此青年唯有苦笑,因為他覺得自己實在是無辜中槍。

白衣女子倒是沒有戲謔他,而是有些好奇地道:「不是說這世間沒有輪迴嗎?那些人,真的能再次出現?」

青年抬頭遙遙看了看神殿中的那株古柳,帶着幾分回憶之色道:「它當年跟我說過,死亡,便是另一種形式的新生,這世間本沒有輪迴,卻處處是輪迴,當時我不明白,但現在我已經明悟了。或許出現的他們已經跟以前再沒有了半分瓜葛,也不會留有任何點滴的記憶,但總有些東西是相似不變的。」

「先去找找我師父!」素衣女子當即說道。

「不用急,反正到哪都沒區別。」青年笑着說道。

這時候,一個男子默默地從他們旁邊擦身而過,抬頭望着輝煌的神殿匾額,目光似乎有些失神。

黎葉隨意地掃了一眼這個人,忽然依稀覺得有些眼熟,再仔細一看,終於從這個人身上尋出了沈蘭暉的些許影跡。

這個經歷了無數危險磨難卻僥倖存活下來的沈家少爺,早已經被生死危機磨平了稜角和仇恨,現在就如同一具行屍走肉,除了偶爾緬懷一下昔日的故事,便只剩下了麻木不堪。

黎葉不禁暗暗搖頭,如果他早知道會像現在這樣活着,當初恐怕就選擇了毅然決然地戰死吧。

有些人還活着,卻已經死了,有些人死了,卻以另一種形式重新活在這世間。

黎葉並沒有理會失魂落魄的沈蘭暉,拉着月羽淚和未淺幽便要離開此地,但他驀地發現沈蘭暉忽然瞪直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神殿前的一行人,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

黎葉也不禁下意識往那邊一看,只見一對父母小心翼翼地抱着兩個四五歲大的男孩,向神殿的神使陪着笑,似乎在詢問道路。

那兩個男孩相貌相似,一個看上去有些木訥陰沉,另一個則顯得純凈澄澈,似乎是一對兄弟。

然而在看到他們的第一眼,黎葉卻莫名地覺得這兩個人和柳中元、柳神冬像極了,這種感覺毫無道理,但卻刻進了他的心神中。

「行了進去吧,神殿考核很嚴的,你們孩子要是資質不過關,那也怨不得我。」門口的神使冷冷淡淡地說了一句,檢查了一番便示意這一家子可以進去了。

「多謝多謝。」那對父母感激萬分,抱着兩個男孩就匆匆進了神殿,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黎葉的視野中,他才終於緩過神來。

「看什麼呢,這麼認真?」未淺幽不禁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應該很快就能見到你師父了。」黎葉似有些感慨地道。

雖然他們都已經是全新的人,和以前再沒有一絲一毫的瓜葛,但無論怎麼說也是一份念想。

月羽淚順着黎葉剛剛的方向望了望,卻只見到一株參天的古柳,不禁問道:「你以後真的要助它回到家鄉?」

「看情況吧,有些事沒法強求,道門后的世界就算再好,也比不上這一片哪怕殘缺的空間,因為只有這裏才是我的家鄉。」黎葉輕聲說道。

「可是……道門不是再也不會出現了嗎?」

「未必,我也是後來才明白,八塊道玉承載的秘密並非是至高道境,而是通往道門的一把鑰匙,當然具體怎麼運用我還沒有完全弄清楚,以後再說吧。」黎葉摩挲著空間戒,他當年就收集了七塊道玉,最後的銳金玉也被人在四幽大陸發現,然後給他送了過來。

不過那些事都不重要了,黎葉帶着兩女重新回到了九夜,在一個普通的山村裏看到了兩個撕扯打鬧的小男孩,彼此一副看不順眼卻又干不掉對方的賭氣表情,莫名地像極了殘劍玄尊和靈血玄尊。

未淺幽心中泛起莫名的觸動,成功地用幾顆糖果騙得兩小孩乖乖聽話,並且稀里糊塗地認她做了師父,雖然未淺幽本來只想以這種方式償還和殘劍玄尊的一場師徒情,然而不知怎地就把另一個男孩給順帶拐上了。

兩小破孩激動無比地嚷嚷着要隨她闖蕩冒險,卻被未淺幽不客氣地左一個右一個拎了起來,扔回了他們父母家,然後逃難似的趕緊跟黎葉離開,不過心裏還是記下了這個地方。

然後在天闌國與九星國交界的一個小城中,黎葉幾人又看到了一個四五歲的男孩學大人騎着馬,在道路上飛馳而過,不小心撞到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疼得她哇哇大哭。

「啊對不起對不起!」男孩連忙幫女孩痛罵了一頓那不爭氣的烈馬,哄得女孩子終於破涕為笑,等他幫女孩包紮好傷口后,那女孩子忽然期期艾艾地說道:「娘說男女授受不親,你、你怎麼能碰我?」

男孩嚴肅認真地思考了很久后,又很認真地道:「可是我爹就能碰我娘啊?」

「因為他們是夫妻嘛。」女孩一副你太笨的表情。

男孩就嬉皮笑臉地湊上來道:「那隻要我娶你為妻,不就沒事啦?」

月羽淚不禁看得一陣無言,這孩子,真的知道他在說什麼嗎?還是說,現在孩子普遍早熟?

未淺幽則向黎葉眨眨眼睛道:「看來某人徹底沒戲咯。」

黎葉只能瞪她一眼道:「什麼有戲沒戲,難不成你覺得如果沒這碼事,我就會等上十幾年等她長大?」

「那可說不準,反正十幾年嘛,一晃就過去了。」

「……」黎葉發現現在的未淺幽是越活越回去了,言行舉止越來越像當年藍煙山上的少女,閑着沒事和他天天拌嘴。

隨後他們又來到了八玉大陸的天符城,看到一個風風火火的女孩興奮地拿她剛學會的符文在一個男孩身上做實驗,還一邊大聲喊著:「妖孽,哪裏走!」

男孩慌慌張張逃進一個街道,見追兵被甩脫,終於冷汗直冒地舒了口氣,回頭一看,只見那女孩「哎喲」一聲撞到了一個路人身上,然後被一位溫婉的白衣女子輕輕扶起。

男孩連忙跳出去道:「誒你沒事吧?」

「要你管!」那女孩兇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瞬間變得乖乖巧巧,朝那白衣女子道謝:「謝謝姐姐。」

當她的目光與白衣女子身旁的那名青年對上時,忽然感覺到一種似曾相識的莫名熟悉感,但這感覺卻很快一閃而逝,讓她不禁有些惘然。

直到這三個人離去很久,女孩才從迷茫中緩過神來,朝旁邊的男孩陰森一笑,又凝鍊出了一個通紅的火符……

黎葉與兩人走過了很多很多地方,見到了許多和當年故人十分相像的孩童,包括行雲宗那位聖天強者,像是有一種宿命的牽引,讓他再次來到了行雲宗前,好奇而忐忑地參加著入門考核。

還有一個酷似龍旭的孩童,黎葉並沒有將他收為弟子,而是目送着他拜一位五溪陣道高手為師,繼續鑽研他所感興趣的陣法……

路上他們還碰到了白憶塵,這位準道強者依舊在為九夜大陸的繁盛而忙碌,或者說,他自己不願意閑下來,因為每當夜深人靜之時,他就會想到遙在柳神殿的那位藍衣女子,然後心痛到無法呼吸。

總有一些遺憾,便是時光也無法沖淡,當他親手殺了柳中元的那一刻起,他們之前就再也沒了最後一絲可能。

看着白憶塵有些落寞遠去的背影,黎葉三人不禁對視一眼,輕嘆中唯有更加珍惜此刻的幸福。

繞了一個大圈后,他們最終還是回到了平靜清幽的藍煙山,回到了黎葉成就道境的那座木屋,這裏就是他們長住的家,無論在外漂泊多久,心中總會有一個可以停泊的安寧港灣。

「快做飯去!」未淺幽懶懶地躺在躺椅上,就像當年那般毫不客氣地指使道。

「明明不餓,吃什麼飯。」黎葉也習慣性地像當年那樣和她拌嘴。

未淺幽理直氣壯地道:「我不餓,你孩子餓啊。」

黎葉剛捧起的茶杯險些摔到地上去,他愕然地看着未淺幽,好半天才道:「這、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早說?!」

月羽淚不禁幽怨地白了他一眼,輕哼一聲道:「誰讓你那麼粗枝大葉,一點都不注意淺幽姐姐的狀況。」

「可是……好吧,但做飯什麼的,我差不多已經忘了……」

「忘了就從頭再學吧,反正我們不管!」

「行行行,你有理,我不和你爭……」

當裊裊炊煙從木屋中飄搖而起的時候,一段漫長的時光也自此走入了尾聲,只有陣陣微風穿過林間的縫隙,帶來沙沙的輕響,彷彿那隨風飄搖的樹葉也在進行着最美好的祝願……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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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夜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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