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 犧牲
而天後僅僅是看了這一眼，便轉身，一步一步走出內殿，她的步伐姿態如同數千年來沒什麼不同，看起來端莊卻又一絲不苟。
文燭與她迎面碰上，但還是低頭尊敬道：「天後！」
這一次，天後卻未曾如同數千年來一般溫和答應，而是稍作停留，文燭沒有抬頭，只能看到天後寬大的明黃色衣袖和裙擺，她儀態萬方未曾有一絲狼狽，文燭在等她應聲隨後.進去見天帝，但是將就天後卻都未曾說話。
半晌，天後抬腳走過文燭，在兩人身子交錯后，文燭聽到天後冰冷到有些木然的聲音：「這麼多年，辛苦你了，今後……多多幫他。」
隨後她一步也沒停留，快步走了出去。
文燭看着她筆直的背影，沒有應聲，只是目送她出去，他莫名覺得這個女人有些可憐，在天界多年，也算是天帝的一把手，他不會傻到認為剛剛聽到的那兩句就是真相，那些只是天帝想讓他聽到的真相而已。
他微微扭頭看了看殿內，天帝明黃色的身影孤獨佇立着，眼神也同樣在看向那馬上走出神殿的高傲背影，不知為何，文燭覺得天帝此時看起來有些落寞，直到天後走出去，文燭才聽到天帝恍若隔世的疲憊聲音：「你久等了吧？我有事情要與你商量。」
文燭連忙點頭走進內殿，天帝今日的神態有些異常冷漠，他仍舊看着天後離去的神殿門口，表情看上去竟然有幾分可怖，但文燭還是試探著問道：「可是因為財神的事情？」
天帝點了點頭，視線總算從門口收了回來，表情也逐漸恢復到往日的模樣，一雙眼睛銳利的如同鷹一般，他隨意揮手關了內殿的門，對文燭道：「財神如今造謠天後是妖，雖然是造謠，但是說到底卻有傷我的體面，我決意讓天後去萬仙台自證身份，但她向來聽話，今日卻極為不配合，你可還有什麼好辦法？」
文燭默然片刻，想到天後方才的那句囑託，如同臨終遺言一般，他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開口問道：「天後……財神所傳確定是造謠嗎？」
財神放出的消息非同小可，他總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而天後的反應也與往常大不相同，若不是天帝此時的反應，文燭幾乎已經斷定天後必然有問題。
但天帝卻是搖了搖頭道：「我與她夫妻幾千年，怎麼會不知道她？妖就是妖，人就是人，她若真是妖，幾千年的時間天界又怎麼會沒人看的出來？此事你不必多疑，財神此舉乃是自作孽不可活，我們只需要證明天後並非妖，就能治他的罪。」
文燭放在肚子裏的話頓時悉數憋了回去，他有些看不懂天帝了，就連這個時候，他仍然沒有對自己說實話，他看着天帝冷酷的面龐，默然了片刻，低頭拱手恭敬道：「一切事宜悉聽天帝安排，我眾神殿可隨時調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天帝滿意的點了點頭，文燭也不再多話，此時此刻他不知該說什麼好，或許天帝叫他來，只是為了讓他聽到方才的那幾句對話而已，而天帝對於天後的所有事情，當真一無所知嗎？
如今就看財神究竟還有什麼後手了，若天後真是妖……後果只能萬劫不復，而天帝若是當年當真幫助天後瞞天過海，那這天帝恐怕是做不成了。
只是……如果他並不知道天後是妖這件事呢？
文燭莫名打了個寒戰，有些事情根本不能細想，越是想的多越是覺得恐怖。
……
洛雨涵隨着東方地神守在天帝神殿外面，百無聊賴之間，看到天後走了出來，她的身邊沒有侍女，只有她一人，但是儀態萬方氣質雍容華貴，與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往常總是帶着溫和笑意如同帶着一張微笑面具般的臉上，卻木然沒有絲毫表情。
「天後，天帝可在神殿內？我想見他，財神突然造謠惑眾，您可不要放在心上，回頭天界一定會嚴懲他的。」東方地神迎上去拱手恭敬說道。
天後總算是停下了腳步，臉上也開始慢慢出現了一些表情，只是一瞬間，洛雨涵就見識了變臉的過程，天後本來木然冷漠的臉上，突然出現了溫和而完美的笑容，這笑容似乎經過幾千年的時間，已經能夠與她這張美麗的臉不可分割了，像一張面具一般。
洛雨涵近距離看天後的面容，這是一張極為標準端莊的臉，美麗而溫和，但是卻讓人莫名覺得有些虛假，洛雨涵甚至無法想像到她喜怒哀樂究竟是什麼樣子，還是說她或許早已習慣了完美隱藏這些情緒。
「天帝會好好處理的，你向來對天界忠心耿耿，接下來……可能會很難，要辛苦你們了。」天後溫和笑着，語氣也溫柔而端莊。
東方地神連連點頭，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天後卻兀自走了過去，不再看幾人一眼，也沒有絲毫要回頭的意思。
她的脊背挺的筆直，驕傲而高貴，但是洛雨涵卻突然注意到——她向來一絲不苟的髮絲，竟然凌亂了幾分，然而她卻沒有發現，也可能發現了卻絲毫不在意。
東方地神搖了搖頭，罵了一聲：「這樣完美的天後，財神那狗日的竟然造謠，陷害地神殿就算了，如今還要攪.弄的整個天界都不得安寧，等天帝收拾他！哼！」
洛雨涵不知道神殿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卻發現天後今日的狀態跟往常很不一樣，她搖了搖頭，若這天後真是妖，恐怕天界不會容她，希望財神說的都是假的，畢竟就連自己剛剛近距離接觸天後都絲毫沒有察覺到妖氣。
天帝最終只見了文燭一人，隨後通過眾神殿之口昭告整個天界：財神狼子野心妄圖謀反，為此不擇手段，如今竟然喪心病狂惡意中傷天後，其罪當誅，到考慮到他在天界鞠躬盡瘁多年，因此給予他一次悔改機會，若是公然悔改認錯，天界將不計較他此次過失。
昭告一出，整個天界神官皆是嘩然，想不到之前他們的猜測竟然成了真，財神和天帝這兩個天界都能一手遮天的人物竟然互相掐了起來，看來這是要變天了，不過眾多神官卻還是保持觀望態度，畢竟如今局勢尚未明朗，貿然站出來說話很容易引火燒身。
他們可不會像東方地神一樣傻兮兮的在天帝神殿外面等半天非要問個究竟，如今只需要靜等財神的回應便是。
但是財神給予的回應也令所有神官為之變色，他竟然仍舊不改口，依舊與之前的說辭一般無二：天後是妖，不僅是妖，還是傳說中早就已經消失的九尾天狐。
九尾天狐一族，如今只存在於傳說中，甚至許多天帝後來飛升的神官都不知道九尾天狐究竟是怎樣的種族，然而九尾天狐一族曾經在天帝混沌初開之時，也是與鳳凰龍族並駕齊驅的神獸一族，即是九尾天狐一族相比於鳳凰與龍族更加溫和，也更加與世無爭，他們生性並不高傲，並且喜歡與人親近，聰明而心性單純。
因此在漫長的歲月之中，因為九尾天狐的這一習性，他們種族幾乎消失殆盡，但是沒想到如今竟然又出現了九尾天狐的族人，還是他們的天後。
洛雨涵在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頗為震驚，她並不知曉九尾天狐究竟是什麼物種，和普通的狐狸又有什麼區別，但是只是聽說九尾天狐與龍族和鳳凰一族曾經並駕齊驅，都是神獸一族之後，便立刻有些理解，為何天後在天界這麼多年都未曾被發覺是妖的事實。
九尾天狐本來就是神獸，這樣一來，妖氣就不如普通妖怪那麼重，在天界隱藏身份也就更加容易一些，再加上若是有天帝的幫助，瞞天過海，隱瞞幾千年倒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就算天後曾經的真身是神獸，如今身份敗露也一樣會被天界憤怒的眾神官治罪，畢竟在天界這些神官的眼中，妖精就是妖精，與凡間的牲畜沒有什麼兩樣，並不能凌駕在他們的頭上，而天後不斷凌駕在他們的頭上，還備受所有神官的尊敬，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欺騙和侮辱。
對於整個天界而言都是奇恥大辱。
「憑什麼說天後是妖，憑什麼說她是九尾天狐？這幾千年來天後在天界的表現，諸位有目共睹，斷然不能因為財神三兩句挑撥就立刻對天後群起而攻之，我相信天後大人一定會證明自己的清白。」
「對對對，我也是這樣想的，諸位還請稍安勿躁，此事天帝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的。」
「你們都在一面倒的信任天帝，那財神所說的話難道就是污衊么？幾千年來，諸位對於財神的性格和人品也有所了解，他並不是那種信口雌黃的人，諸位還是等著看結果吧，不要回頭被啪啪打臉了！」
「吵什麼吵什麼都吵什麼呢！如今事態尚未明朗，我們自己反倒吵起來了，還是等天帝和財神各自給出交代吧，還有天後……管她是不是妖，反正這幾千年來我認為他是一個合格的天後，對於天界也向來忠心耿耿，從來沒有任何過失……」
「放你.媽.的屁，如果天後真是妖的話，那她根本就不是什麼天後，不要說什麼管她是不是妖，如果她真是妖的話，哼！」
「人妖殊途，況且妖精就應該盡妖精的本分，怎麼能混上天界並且還坐上天後的位置呢？」
今日的演武場格外熱鬧，來到此地的神官幾乎沒有幾個是認認真真練習的，全都在因為天界的這件事情而吵吵嚷嚷，各執一詞，爭吵的臉紅脖子粗，就連東方地神也參與其中，與那些認為天後就是妖的吵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