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章 幻夢
琳琅飛快扭頭，看向走廊的盡頭——原本站在那裏的怪人泡影似的消失了。
而這一頭，黃岐的臉上掛着不知所謂的微笑，甚至向自己微微欠身，整個人透露出的壓力和氣場，讓琳琅難以把幾天前那個老頭的身份與今天這個黃岐的形象重疊在一起。
但理性上都很難不承認，這兩個人的確是同一個身體。
琳琅咬着牙，問道：「你，我……黃，黃仙師，你怎麼在這裏？你，幹什麼？」
黃岐微微笑了笑，道：「聖女大小姐，黃某恭候你多時了。」
「誒？」琳琅傻了眼，反問道：「你，你認出我是誰了？」
「黃某就是再眼拙，大小姐的身姿若是認不出來，那可是天打五雷轟的罪過。」這黃岐擺出一副溫文爾雅的臉，神情儒雅。
「唔——」琳琅懵逼了，前兩天還要致自己於死地的老頭，今天這態度怎麼就轉變了一百八十度，忽然之間變成了一個和藹大爺？
她小心地試探道：「你，你既然認出我來——難道不知道，不知道我是聖教的聖女琳琅，我爹是……聖教的聖主，你們可是仇敵。」
黃岐微笑，道：「靈藥谷的黃岐，自然是四大家族的盟友。但是江湖上的黃岐，遠遠比這個要複雜。」
「這是什麼意思？」琳琅愣了。
「小姐請耐心聽我說。」黃岐道：「試想一下，如果靈藥谷真是忠貞不二的邪道殺手，在靈藥谷的地盤上，玄武城邊陲，靈台山如此險要的地勢，怎麼會貿然出現這麼多聖教人士？」
琳琅心裏咯噔一聲，想起聶清歌告訴自己的事。
「你再想想。」黃岐道：「要是沒有黃岐在當中鋪路，你父親的奇兵再神奇，也不可能跨越重山，從十萬大山外一路奔襲道中原正道，不是么？」
琳琅沉默了。
「這麼說，你跟……家父是朋友？」
黃岐沒有正面回答，只道：「我替你爹排除障礙，但是我也有我的目的。」
「什麼目的？」琳琅警惕地問道。
「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黃岐細細打量琳琅，道：「你知道你很特別么？」
「特別？」琳琅眼皮子抖了抖。
「沒錯。」黃岐輕輕幾步來到琳琅身邊，伸出手頂住她的下顎，眼角露出微光：「我同意你父親的挑撥，他以為我是為了覆滅其餘幾家，坐穩正道統領的位置。」
琳琅這下心底里徹底明白了。
結合聶清歌調查的結果，她總算有了大概的想法：「這麼說，這次圍剿聖教，也是你的主意？」
「很聰明。」黃岐笑道：「只可惜有點晚了。」
「兩方勢力積怨已深，我只是隨手挑撥，就等你父親和大長老兩方兩敗俱傷，最後留給我的，自然什麼也都有了。」
「你惦記的，恐怕不只是坐上大長老的位置。」琳琅陰著臉問。
「那只是順便的事。」黃岐笑道：「這根本不算什麼大事，我對這些俗世的權力內鬥，一點兒也不感興趣。」
「那你的目的究竟是……」琳琅話還沒說完，黃岐就伸出一根指頭，抵在琳琅的嘴唇上，讓她輕而易舉地住了嘴。
「有耗子來了。」黃岐道。
耗子，是琳琅熟識的人。
陽蒙，他的身形矯健，又是琳琅的貼身護衛，理當隨處保護琳琅。但是從黃府消失后，他就跟丟了琳琅，一路上居然找不到端倪。
好容易，在整個溝渠的燈火點亮之後，他總算找到了琳琅的蹤影，可這一次，他的雞皮疙瘩起了一身，預感到事態發展有點兒控制不住，這個黃岐的真實身份讓他有點兒惶恐。
聽到黃岐說出「有耗子」三個字之後，身後忽然扭曲一般的浮現出一張誇張的人臉。
陽蒙嚇了一大跳，扭身現形。
「陽蒙？」琳琅這才見到他。
陽蒙心裏焦慮，嘴上急道：「小姐，快走……」
後面的話還沒出口，身後扭曲的臉孔就已經穿過了他的身體，一瞬間湧入腦海的無數異象幾乎要吞噬了他的腦海，在大腦里洶湧澎湃，一時間，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黃岐笑着來到陽蒙身前，道：「你是一條狗，知道嗎？」
琳琅見到陽蒙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整個人像是遭受了重創，再也按捺不住，反手擲出兩道毒鏢，朝着黃岐刺去。
後者卻只是站在陽蒙身邊，身體微微閃動，甚至舉手投足之間沒有任何動作，這兩枚毒鏢就正中在陽蒙的身體上。
琳琅吃了一驚，還沒反應過來，黃岐就搖搖頭，道：「看來你還沒明白，你的身份，你的未來，究竟有多麼特殊。」
陽蒙掙扎著起身，他的臉孔灰暗，目光冰冷之中有些潮紅。
「居然還能站得起來。」黃岐發出感慨讚歎的聲音：「就不怕死這一點，我要好好誇獎誇獎你。但是很遺憾，你本來可以有一個完美的壽歲，只可惜你碰到了我。」
陽蒙眼珠子瞪得滾圓，黃岐手裏多了一柄鋼釘。
釘子激射而出，在他的腰腹間切出一道赤紅色的血口，血口拉的極長，糜爛的肉塊一寸寸裂成了規則的方塊狀。
琳琅從沒見過這樣的傷口。
黃岐手微微抄起，陽蒙整個人像是被吊起的木偶一般，起底翻了個個兒，整個人癱在地上。
「等等！」琳琅忽然明白了什麼，她發現這黃岐並不是排除什麼威脅，對於他來說，更像是玩耍。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住手！」琳琅叫道。
黃岐果然就停了手，他回頭看了看琳琅，笑道：「這個人對你很重要麼？」
琳琅咬着牙齒，不敢吭聲。
「我也不與你為難。」黃岐一抖袖子，遍體鱗傷的陽蒙便落到地上。「只可惜，你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背景，才在這虛妄世間遭此苦難。」
琳琅咬着牙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什麼。」黃岐道：「只是現在你爹的命，在我的手上。」
「果然是你下的毒！」琳琅吃了一驚。「可……你怎麼可能，我爹他怎麼會中了你這種人的奸計！你，你，你……」
琳琅一連說了三個你，仍然難以接受這個事實，更何況在見識到這個黃岐可怖的實力之後，她更難想像，要從他手裏拿到解藥，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不要緊張。」黃岐卻優哉游哉地道：「要救他並不難，甚至要救你，也都很簡單。」
琳琅咬着牙，道：「你到底什麼意思？是……要我的命相抵么？」
「沒這回事。」黃岐搖搖頭：「你的命不是這個意思，也不是這樣的用法。」
「那你什麼意思？」琳琅叫道。
「我要你告訴聶清歌。」黃岐道：「命里天道終須有，九轉回空莫強求。」
「就這樣而已？」琳琅有點兒楞，她也沒想明白，這件事究竟跟清歌有什麼關係。
「還有。」黃岐說道：「無論今後發生什麼事，你必須完好無損地回到這裏來，否則這條路，你一去不回頭。」
「你的意思是……要我救了父親之後，回到你這裏來？」琳琅問。
黃岐笑了笑，道：「你自會明白。」
琳琅還想問什麼，黃岐的手掌輕拍過來，在她脖頸上結結實實中了一記掌刀，緊接着琳琅就失去了意識，整個人不省人事。
————————————————
聶清歌的呼聲十分凝重，琳琅醒來之後，忽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身上如釋重負，第一眼見到的便是聶清歌。
「我，這是在哪？」琳琅問道。
聶清歌在她身上點了幾處穴道，封住她起火攻心的要害，道：「在客棧。今天的宴會不歡而散，黃岐失蹤了。」
一聽到黃岐這個名字，琳琅心裏就起了波瀾，她搖搖頭，坐直身子，道：「我好像做了一個怪夢。」
「我知道。」聶清歌微微一笑，道：「看你渾身是汗。」
琳琅舒了一口氣，幸好是夢。
「那，我們計劃失敗了嗎？」琳琅有些沮喪，沒見到黃岐，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也不盡然，雖然他溜得很快，但逃不了廟。他們商議的結果是三日後在靈台山發動決戰，屆時黃岐一定會出現。只要那時候我們拿到解藥，就有轉機。」
琳琅點點頭，利落起身，又問道：「我，我是怎麼回事？」
聶清歌眉頭微動，道：「你在宴會上……貧血。」
貧血？
琳琅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自己平日裏身體可是十分健壯的，怎麼會好端端貧血呢？她打量了聶清歌幾眼，發覺他似乎在撒謊。
「難道出了什麼事？」琳琅警覺問道。
聶清歌不答話，隔壁房間忽然傳來了呻吟聲，琳琅一聽這聲音，整個人都不好了——是陽蒙，她飛快下了床，踉踉蹌蹌撲到隔壁房間，見到房間里卧在床上的陽蒙，全身上下都是糜爛的傷口，如同她「夢中」所見一樣。
「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琳琅大叫。
聶清歌跟在她身後，解釋道：「我們找到了黃岐府中的地下暗室，發現你們的時候，你們就已經在裏面了，黃岐不翼而飛。」
琳琅心裏一動，怔怔摸索起全身上下，果然摸出一個綠色的藥瓶。
「這是……」琳琅怔怔發獃，望着手裏邊的藥瓶，道：「解藥？」
「你說什麼？」這次，換聶清歌吃了一驚。
琳琅把藥瓶子攥在手裏，心頭蕩漾起來。
「這不是夢……這個黃岐，大有來頭。」琳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