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八章 雨

第九百二十八章 雨

花府里下起雨來,淺白色的魚水順着天地相連,一片片落下,把濃臭的血水洗刷地乾乾淨淨,這一場雨,便是從夜裏直直下到了次日早晨。

這一片亂葬崗下,兩人攙扶著從院子裏出來,天色已經大亮。

琳琅的臉上沒有半點人色,她腦子裏反覆出現的,是奶娘死前最後一番話。

「這些年,我沒有一刻不在回想那天的事,你娘並不是一個壞人,手刃她,讓我徹夜難眠。我以為,只要把你撫養成人,多少能寬慰我這顆心——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虧欠的,終究是虧欠,無論如何也沒法彌補。」

若蘭死前,身體迅速枯萎,就像是雨後飄零的桂花一般。

「奶娘也不奢望你能原諒,只求你好好活下去——對你爹,不要再有過多的空想了。」

她說完這些話,就把千方百計得來的「解藥」一把捏的粉碎,直灌入喉嚨里,片刻之後,整個人痛苦着扭曲著化作一灘血水,那最後凝望深淵的恐懼臉色,深深印在了琳琅的腦海里,至今難以磨滅。

看見若蘭變成這幅樣子,琳琅無論如何難以接受,她急急忙忙地鑽進隔間,把自己鎖起來之後,傾盆暴雨就呼嘯而來。

等聶清歌聽到雨聲逐漸消弭,輕輕打開房門。陽光熹微地照射到角落裏,角落的琳琅縮成團,渾身上下忍不住顫抖起來,微微抬起一隻眼,眼光在聶清歌身上來回打量,嘴角動了動,仍不肯吭聲,好半天才從嗓子眼裏抽出一抹嘶啞的聲音。

「清歌?」

她咬着嘴唇,雙手環在臉前。

聶清歌甫坐到她身旁,道:「嗯?」

「我想報仇。」琳琅快言快語,聲音嘶啞,像是扯斷的布匹:「我要,要給娘報仇。」

「好。」聶清歌低聲道。

琳琅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會幫我么?」

「不會。」聶清歌很果斷,微笑着搖頭。

這回答讓她看上去有些沮喪,聶清歌又道:

「這件事,需要你親自下手,但是我會一直陪着你,走到最後。」

說完,他伸出手掌。薄而寬大的手掌,從陽光彼側伸出,琳琅停止了渾身的顫抖,雙手握住這隻寬大的手掌,冰冷的臉龐逐漸消融。

中午,有些人在玄武城的主幹大街上見到一對可疑男女,其中男人的形象很符合正道大師哥「聶清歌」的描述,最關鍵的是,他受妖女蠱惑的事實,也成立了。

因為原本難以琢磨的魔紅蓮魔教妖女琳琅,此時也現身了。她不再以偽裝示人,而是換上了便服,露出姣好的面容,一直跟着聶清歌一路招搖。

有目擊者稱,兩人徑直回到玄武城最大的客棧,客來居。

而眾所周知,玄武城裏,如今遍佈正道人士,他們的據點便是這家客棧,兩人如此進去,要真是他們兩個,無異於自投羅網。

不過也有另一說法,認為這兩人的實力深不可測,即便不是正道的對手,保不齊要在客棧里鬧出一片腥風血雨,有好戲一場,不看白不看。

也因此,兩人打尖兒在酒樓歇息時,四周好事的修士群眾聚滿了人,個個都是頂着一副好奇的目光撬過來,個頂個的稀罕。

琳琅搓了搓手掌,忽然問道:「就算我們不冒險,這魔教教主不是中了毒么?」

聶清歌掃了琳琅一眼,她顯然已經改口稱擎蒼為「魔教教主」了。但是從她的眉眼之間不難瞧出十足的勉強,畢竟,那是她爹。

「依我看,那是幌子。」聶清歌捏起一盞茶,細微地嘬了一口。

「幌子?」琳琅愣了。

「要我們前來尋什麼解藥是假,挑起我跟正道人士內亂,好讓他漁翁得利是真。」聶清歌道。

琳琅恍然大悟。

這也是為什麼陽蒙和若蘭先後下山的原因,更是這幾日以來他們被若蘭以毒蠱之術耍得團團轉的真相。

「大師父恐怕也是察覺到這一點,那天才讓我們避開兇險之地。」聶清歌捏緊了茶盞,道:「只可惜,這大和尚外冷內熱,慈悲心甚,不知道受到何種折磨……」

琳琅也沉默了。

兩人交杯換盞,等到賓客齊了,四周聚滿了人,直把真箇客來居堵得水泄不通,琳琅又問道:「那我們在這裏,豈不是自投羅網?」

聶清歌笑着搖頭:「如果我的推測沒有錯,接下來會有好戲發生。你看四周,不是已經扎滿了觀眾么?」

琳琅愣了愣,小聲問道:「清歌,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聶清歌摸了摸杯盞,道:「等。」

「等什麼?」琳琅摸不著頭腦了。

「等死!」回答她的卻不是聶清歌,而是一柄輕鋼直劍。這柄二尺七寸長的輕鋼劍十分尋常,就算是鐵匠鋪里,也算不得什麼上乘貨色,但是在這冰雪一般的美人手裏,不長的劍身陡然立住了一片片冷傲的冰霜。

這冰霜的冷劍嗖一聲,直直沒入琳琅身前的桌子上,劍身晃了晃,發出低沉的龍吟聲。

聶清歌急退了兩步,伸手抓起琳琅的手腕,二話不說便折身掉頭,就聽到二樓有人低喊「留步」,一道銳利的身影從上而下,閃著一抹異常冷傲的潔白,忽然閃身到了琳琅的眼前。

來不及驚訝或是感慨,她劍指輕推,插在桌子上的長劍「嗡」一聲,兀自彈起。這桌子登時裂成了四塊,而這時,琳琅才剛瞧清楚,來人正是秉性最烈的尹雪珠。

她反手握劍,一斬便是要害,沖着琳琅而來。

這一招平平無奇,但琳琅卻覺得身體被什麼東西壓住,連氣息都不暢快,身體動彈不得,沉重的劍壓猶如滔天之勢,由上而下沉重地壓過來。

聶清歌眼疾手快,兩指探出,只聽到叮一聲響,長劍立時脫手而出,飛躍到三尺之外。尹雪珠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自她成名以來十餘年,像這樣吃癟,還是頭一遭,更何況讓自己脫手的不是別人,居然是自己兩小無猜的好友——聶清歌。

「得罪。」聶清歌長臂一張,伸手接過長劍,重新還遞到尹雪珠手裏。

後者冷著臉看向聶清歌,鼻孔里「哼」出一道脾氣,重重地從他手裏接過長劍,手掌一碰到聶清歌,渾身顫抖。

「雪珠,這次來,不是找你打架的。」聶清歌看了一眼尹雪珠,道。

他只說了雪珠兩個字,後者的臉頰就有些滾燙,她背過身去,不知道嘴裏嘟噥了些什麼,負手背劍,回到樓上。

琳琅膽戰心驚,心有餘悸。若不是聶清歌出手,這女人足夠殺自己八回了。

她一抬起頭,差點暈厥了過去。

只見到二樓圍觀的,不是縹緲峰的幾大長老,便是佛門當中的幾條赤膊大漢,或是尹家的白衣劍客,最次也是靈藥谷的黃袍藥師。

這些人齊聚在二樓,一個個目光熾熱,看向自己。

琳琅嚇得夠嗆,連忙抓緊了聶清歌的手腕,小聲問道:「這,這是什麼陣仗?咱們被,被埋伏了?」

她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黃岐得意的笑聲,他指著兩人,道:「二位忽然造訪,這聶公子甚至留書說什麼共商大計,牟定伐魔,可得跟我們好好解釋解釋。」

他臉上的神色頗有些古怪,琳琅看去,總覺得這人有些不對勁。

她曾近距離跟黃岐照過面,但是現下的感覺,似乎判若兩人。

「我們有可靠情報。」聶清歌面不改色,道:「這位雖然是魔教的聖女,但她心底善良,並不是作惡之人,此番我們前來,也並不是為了與各位交惡,而是有重要情報……」

「少扯淡,這幾天,城裏幾十條人命案,把整個玄武城弄的烏煙瘴氣的,不是你們還有誰?」

聶清歌的話還沒說完,已經有人打斷了他,指着他的鼻子罵了起來。

「就是!我看,你們這就是準備裏應外合,跟魔教勾結的叛徒!」

眾人也被帶起了節奏,紛紛指著聶清歌大罵——只是罵歸罵,長老們不出手,他們也不敢輕易跟聶清歌出手,畢竟這位可是僅次於眾家族長老的精英弟子。

聶清歌倒是也不怒也不惱,等着他們一個勁發泄完這些脾氣,才道:

「既然各位說的口乾舌燥,在下還有幾句話要講。」他不卑不亢,聲音談吐清晰。「眾所周知,魔教虎視眈眈,盤踞在靈台山一帶作惡,咱們正道人士,理應替天行道,驅魔掃惡!」

「你算什麼正道人士?」

有些人罵得正義凜然,更有些人把目光放在了聶清歌身旁的陸琳琅身上。他們瞧見這女子身姿婉約,面容如雪,心下更是不甘。

聶清歌微微一笑,道:「這件事說來話長。第一,城裏這些天的大小命案,並不是我們兩所為,這件事,我看佛門同僚會有公論。另一件事,便是如今魔教形勢壯大——」

誰知道聶清歌的話沒說完,黃岐就變了臉色。

「好你個姓聶的,真敢胡扯八道——我們昨天才從探子嘴裏得知,這魔教教主中了我黃某人的奇毒,三魂少了一半,七魄短了六個,你現在倒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看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吧!」

這話聽在聶清歌耳里,更是如同炸雷。

與此同時,佛門長老——一個白須僧人也道:「施主善哉,佛門與此間俗事並無瓜葛,老衲也夾纏不清,聶施主所謂的「佛門公論」,只怕是不成。」

一個甩鍋,一個明哲保身。

聶清歌無奈地搖了搖頭,就聽到黃岐又叫了起來:

「聶清歌,你還有什麼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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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王追妻:這個小妞有點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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