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七章 僥倖

陸琳琅這個女人還好整以暇地待在場上，這實在叫人匪夷所思。膽子寒的實力有目共睹，無論是奇巧淫技還是他熟練的法術，要解決這個女人，可以說是舉手之勞。

靈藥谷的代理人卻大跌眼鏡，他只見到膽子寒模樣古怪，以一個十分奇詭的姿勢戳在人堆裏面，屁股仰著朝天放，模樣既滑稽又古怪。

顯然，陸琳琅本人也沒有料想會出這麼大的岔子，這膽子寒的失利的確有些莫名其妙。她瞧了瞧自己的手掌，一晃身前，她清楚瞧見膽子寒那抖擻的鞭拳凌厲地刺來，幾乎像是開了刃的刀鋒，一點兒情面也沒打算給自己留。

琳琅是沒多大膽量跟這樣的對手較勁，甚至連反應都來不及做出，只有溫吞吞閉起眼，雙手護在臉前。料想中的刺痛感並沒有傳來，當她聽到膽子寒「哎喲」一聲滑稽的慘叫時，偷摸摸地撇開眼帘，發現這傢伙就以如此的姿勢戳在人群當中。

很顯然，四面上觀戰的靈藥谷弟子也是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事，一個個面面相覷，臉上除了不可思議的愕然，更多的則是看戲。

哪見過如此峰迴路轉的神奇情景？

琳琅茫然四顧，心裏卻納悶兒，難不成這膽子寒真是一腳抹了油，在地上滑了一跤？她搓搓手掌，暗中咽下一口唾沫，臉上卻佯裝自己早有算計，道：

「咳——瞧我說什麼？別逼我——別逼我，逼我出手，下場可不會好。」

琳琅眯着眼，調皮地說道。

眾人這才發出驚呼，寂靜的會場里頓時議論紛紛起來，就連這代理人都嚇了一跳。這女的，難道真隱藏了實力？就為了把靈藥谷的眾弟子耍得團團轉么？

沒有黃岐的援護，靈藥谷的後生裏面，有幾個能和這膽子寒較勁？如果連他都不如，這女的怕不是……代理人腦子裏面還在胡思亂想，跳躍性地已經開始琢磨怎麼讓這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主動放棄資格，擠在人堆里的膽子寒卻渾身冒煙地爬起身。

剛才聶清河有多狼狽，這個膽子寒就更甚之。

他渾身焦黑，一張又窄又長的臉上皮膚黝黑鋥亮，像極了水洗過的精煤。他吹鬍子瞪臉，半邊身子幾乎是被埋在了土裏。咯噔一聲，從土裏抽過手腕，抖落肩膀上的土塊和泥沙，膽子寒再也笑不出來了，他墊着腳走了兩步，眼睛翻了翻。

「沒完……」他狠狠瞪着陸琳琅，眼裏火花四射，他摩拳擦掌，可見到手臂中上裂開了幾道炸開的血口，盤踞在脊背之上，像是鮮紅色的紋身。

琳琅則嚇了一跳，她沒想到都這樣了，膽子寒居然還站得起來。雖然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讓這膽子寒吃了這麼大的虧，但從他惡狠狠的目光里，琳琅可瞧不見一丁點兒善意。

膽子寒也不多嘴了，手指一扭，斜掌有如一條帶刺韌的長鞭，兩手齊著邊兒朝琳琅掄過來，勢頭又迅又猛。後者只有叫苦不迭，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麻煩的對手，毒蠱跟不上他的速度，而自己的實力又太過不濟，心慌之下，只有喊出聲來。

既是本能，也是無可奈何之舉。

然而在膽子寒看來，卻又不一樣。

他眼角的餘光爆發出一條赤色的巨芒，從人群當中兇猛地朝自己翻卷而來。

上一次似乎也是類似的情況，讓自己吃了一個啞巴虧，如今又一次出現，膽子寒的「膽子」才是真的抖了起來。

他咬咬牙，不知道這到底是暗器還是陷阱。

連續兩道鞭拳眼看就要命中琳琅，但是他又忌憚發生剛才那樣的事，如果自己真這樣折戟在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兒手裏，那面子可丟的太大。

他「嘖」了一聲，收回拳勢，扭身逼近琳琅，冒着中蠱的風險，預備跟她近距離較量。

琳琅嚇了一跳——她發覺沒有動靜，自己一聲尖叫倒是把自己嚇得夠嗆，於是偷偷看過去，就見到這膽子寒居然一轉攻勢，針芒一般的指骨幾乎貼在自己眼前。

琳琅倒抽一口涼氣，腦子根本轉不過彎來，下意識的做出動作，翻手刺出一掌——掌心上滿是流竄的蠱毒。後者早瞧出琳琅的架勢，不急不緩，身體扭了個一百八十度。

這可看得琳琅愣住了，這人就像是橡皮筋一樣柔韌，身體縮成了一道彈簧，手臂縮在肩胛骨上，蓄足了力道。琳琅眼看一掌擊空，整個人趔趄一步，膽子寒冷笑一聲，手裏摶勢而發，一道猛烈的「彈簧拳」朝着琳琅面門招呼而來。

琳琅迎面貼上去，避無可避。

她好像能預讀到自己再過一瞬間，就要被這一拳整個料理到地上，動彈不得，嘴角抽動，整個人都傻了。而就在此時，膽子寒的拳勢好像秋風一樣撲面而來，卻沒有拳勁。

琳琅猶豫着張開眼睛，好像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從膽子寒的背後濃煙似的消散。她嚇了一跳，隨後見到膽子寒的臉孔整個凹了下去，鼻子酥酥軟軟的，像是一攤摔爛的肉筋。

她嚇得往回縮了縮，一抬頭，正正好遇到一圈熾熱的視線——來自於圍觀他的靈藥谷弟子，一個個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不知道誰帶頭髮了一聲，頓時整個會場爆發出熱烈的呼號聲。

有的說琳琅深藏不露，有的則說她這是僥倖。

「什麼僥倖？你沒瞧見這瘦子最後一拳頭打出來，反而被這女的反制到了自己臉上，成倍還擊，骨頭都碎了么？」

另一個卻不甘示弱：「她哪像是有這種高深法門的？我看，就是碰運氣。剛才那個聶清河實力再不濟，跟這瘦子打得也算是有來有回。」

眾人議論紛紛，但的確如他們所言，琳琅自己都呆住了，她茫然瞧了瞧自己的手掌，拳頭——毫髮無損，甚至連一點觸碰到肉體的痕迹都沒有，這種蒼涼的觸感讓她感受不到一場生死決鬥背後的真實，一切都像是發生在夢裏一樣。

代理人慌忙上前，不可置信的一雙眼睛死死盯着琳琅，手指在這膽子寒鼻尖探了探，咬牙道：「陸琳琅勝！」

聽到這一聲令下，琳琅整個人鬆了口氣，酥軟地躺倒在地，整張臉都僵硬了。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琳琅在心底里問自己，但是她只瞧見一抹灰色的身影，其餘的，什麼也不記得。等她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第三場決鬥便開始了。

這一次，琳琅沒有那麼緊張，她咬咬牙，硬著頭皮，自己也得上了。無論是為了縹緲峰的江湖聲譽，還是為了還清歌這個人情，自己都沒有理由中途退場，她深吸了口氣，一步一個腳印，緩緩到了比武會場的正中央。

她一抬頭，瞧見對手，牙齒都跟着顫抖起來。

「來者通命。」人群當中的代理人道。

「靈藥谷弟子，馬休。」他動了動嘴皮子，眼光死死釘在琳琅的身上。

這人琳琅是見過的，他的確是靈藥谷名門弟子，身段手法都不俗，也是黃岐老傢伙最偏愛的弟子之一。這次圍剿魔教的行動，跟縹緲峰其他三家一樣作為精英弟子出行的，便有他一份。

「上一場你勝了，明眼人都瞧得出，不過是僥倖。」他鬆了松骨節，道：「現在我馬休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是靈藥谷弟子的真傳。」

話音方落，這馬休立刻祭出了葯葫蘆。靈藥谷弟子隨身攜帶的葯葫蘆不僅是採藥煉藥的法器，在實戰當中也有妙用。化煉的丹藥根據不同的用法，既可能是奇毒，也可能是靈丹。這馬休跟黃岐修鍊的，便主要是奇毒的製法。

如今，他冷著臉，要一擊制敵——手裏的葯葫蘆里注入了兩絲氣韻，當中幾顆彈丸模樣的靈丹便朝着琳琅噴射而出。

琳琅深吸了口氣，這激射的彈丸固然迅猛，但是比起膽子寒的鞭拳，勁頭準頭都小得多，更沒有那麼強的威懾力——更何況論起用毒，自己倒也不怎麼怕了。

她機敏地旋身側立，憑着身法閃過七星盲點的這些個彈丸。

無一命中！

好。琳琅這才長出一口氣，在心裏暗暗叫好——再看向對面的馬休，見到他的臉上不僅沒有一絲一毫的失望神采，反倒頗有得意之色，甚至還綻出輕微的冷笑。

琳琅這才意識到不對勁，反身瞧去，只見這些彈丸並非「毒物」，而是如同蛛網一樣四散開來，從當中綻放出的幾條乳白色細線忽然之間爆射而出。

她嚇了一大跳，腳下發力，正想要擺脫著前後十幾發蛛網。誰知道這網狀構造十分龐大，琳琅一時間無從躲避，蛛網上頭獨特的粘性物質緊緊附在琳琅的身上。

「什？」琳琅眼光閃動，眼前這馬休卻已經近了自己的身。

「你輸了。」他低聲道，從葯葫蘆里祭出一抹劇毒的霧氣，在她眼前緩緩蒸騰起來。

琳琅清楚這東西的毒性，咬着牙屏住呼吸。

「屏氣？」馬休笑道。「好啊，看你能撐多久。」

馬休笑着在琳琅身邊來回施展，不一會兒便把她困在毒霧當中。琳琅臉憋得紫青，毒霧又是無孔不入，她再不呼吸，身體也開始起了反應，一陣陣酥麻的觸感開始彌散在身體各處。

「現在認負，我便寬宏大量，收下這些毒霧，你還能撿回一條命。」馬休道。

琳琅沉聲不語。

「像這樣。」馬休道：「小女子無知，膽敢跟靈藥谷的大人物叫板是，實在罪該萬死——請求馬休大人原諒小的，願為奴為婢——你這麼說，興許我一高興，就饒了你。」

琳琅咬着牙，眼光瞪出火花來，氣鼓鼓地，彷彿在說一句話：你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