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一章 報應

第九百四十一章 報應

擎蒼舉起劍,準備結束這女人的一生,他笑了。像這樣把螻蟻的生命握在自己手裏,是一件非常歡快的事,二十年前是這樣,二十年後尤甚。

但是在刺下去的最後一刻,他停住了。

並不是因為想到了什麼美好的東西,又或者是大發慈悲,而是他聽到一生抖動。

一般的抖動不會阻撓殺人的慾望,這一層抖動顯然不一般。

首先,它是從腳底——從地面傳來。

其次,這抖動並非是簡單的搖晃,而是整個土地開始崩解的觸感,從天而降的酥麻,這讓擎蒼的臉色大變,他回身望去,見到聶清歌滿臉怒火地站在自己身後。

但絕不是這麼簡單。

聶清歌的腳底,大地開始崩解——這裏是一望無垠的戈壁灘,四周是冷徹的西北狂風。然而以聶清歌為圓心,整個大地像是碎裂的雞蛋殼一樣,開始一片片地崩解,難以理解的力量從這個單薄的身影里冒出。

接着,聶清歌一抬手,四周廣袤的土壤當中開始劇烈聳動,一道道塵埃四射的地面裂開,轟然升起一座座三丈有餘的土牆,把幾人圍困當中。

聶清歌道:「到此結束吧。」

單純看到聶清歌,他不至於如此驚恐。可用他貧瘠的言語又無法形容此時此刻他見到的景象——一張令人恐懼的臉孔,穿透身體的能量,還有扼住命運的窒息感,種種跡象表明,他此時此刻命懸一線。

他見到的聶清歌,冷傲之中帶着一抹穿越世俗的悲傷——他瞧見這雙眼睛,從悲憫當中帶着一絲憤怒,一股無形的法力瀰漫到擎蒼身邊,反倒讓他渾身冒出冷汗。

「你,你究竟是誰?」他愣了。

聶清歌沒吭聲,眼光瞥向擎蒼身後——尹雪珠握住他的劍,手掌輕而易舉的裂開血紅色的口子,她爬起身,緩緩地站直身體,絕望當中帶了一絲欣慰。

「清歌,動手!」她知道,自己現在看到的聶清歌,或許並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

但是,她別無選擇。

聶清歌沒有動手。

最終也沒有動手,因為如此結束這個命運,單純而又無趣,彷彿將世界推向一個無聊的境地。最重要的是,他散開的法力足以驚動天地,讓天道矚目。

這件事讓他發自內心地感到無奈。

他看了看懷裏的琳琅,伸出手——只是單純地擰住了擎蒼的喉嚨,沒有任何動作,甚至也沒有施展任何法術,足以讓擎蒼眼眶開始裂開,整個人不敢有分毫的掙扎。

「解藥。」聶清歌只說了這兩個字。

擎蒼從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恐懼——彷彿是兩個物種,跨越無數個數量級的碾壓,威壓所產生的霸道。

這種感受,讓他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他囫圇許久,道:「……你殺了我也沒有意義,這葯無法可解——而且玄武城已經是我的囊中之物,除非你要留在這個世界上,否則——你殺了我,什麼也改變不了。」

聶清歌嘆了口氣,搖搖頭。

他鬆開了擎蒼。

後者愣了愣神,一回頭去,見到尹雪珠。

尹雪珠裂開嘴,嘴裏爬滿了濃濃的血沫,她一隻手勾住擎蒼的脖子,渾身散發出冷傲的氣質,低聲道:「你往山上看呀。」

擎蒼回過頭。

西北邊是一山頭的禿瓢——佛門弟子守在一側。東南邊儘是尹家弟子,手裏的長劍光寒如芒。

兩家成掎角之勢,把魔教弟子困守當中,加上內里的縹緲峰和靈藥谷弟子,原來四大家族並沒有撤離。

尹雪珠笑着,咳出一口膿血,道:「要不是我們故意鬧掰,形成這個最有利於你的局面,你怎麼會老老實實地進城,怎麼會老老實實地請君入甕呢?教主,你輸了。」

擎蒼冷著臉,道:「可你活不了,陸琳琅也註定要死,你們殺了我,沒有半點好處。」

聶清歌嘆了口氣,道:「這件事,交給她來決定最好。」

他拍了拍一旁的尹雪珠,道:「辛苦你了,你該休息了。」

尹雪珠鬆開擎蒼,整個人木訥地鬆軟了下來,渾身是血的她,看起來就像是一頭浴血的獅子。另一邊,琳琅居然站了起來,她搖搖晃晃地,先是按住了腦袋,接着搖搖晃晃,到了擎蒼身前,眼光從迷惑,茫然到憤怒和刺痛。

「……爹。」她許久才吐出這一個字。

「她……她不是快………」尹雪珠驚訝地看向聶清歌,琳琅不是已經身中劇毒,眼看就要不治而亡了么?怎麼?

聶清歌看了看手掌,道:「琳琅中的是一種奇毒,身體絕大多數機制已經折損——如果放着她如此愧死,魂魄必然受損。我給她注入了我的法力,能保幾日無恙……只是……」

「只是什麼?」尹雪珠瞪大了眼睛問道。

聶清歌看了看她,道:「時辰一到,便死於非命,無可逆轉。她的身體已經恢復不過來了。」

尹雪珠低下頭。

「但是至少,在離開之前,我想幫她完成她的心愿。」

尹雪珠不答話了,看着琳琅眯着眼看向擎蒼。後者深吸了口氣,忽然道:「琳琳,你還認得爹么?」

琳琅肩膀猛地抽動,回過頭瞧了瞧聶清歌,有些茫然。

「琳琅,接下來的選擇,你要自己做——無論你選什麼,我都會站在你身後。」聶清歌道。

琳琅愣了愣,擎蒼忽然張開雙臂,抱了過來。

他這一抱,琳琅徹底傻了眼,心裏想着抵抗,卻又聽到擎蒼嗚咽的嗓音,說道:「是……是爹,是爹鬼迷了心竅,是爹不好……你原諒爹,你想想,打小時候,誰給你換尿布,誰撫養你成人?誰給你操心勞力,誰給你一個幸福的生命?」

擎蒼緊緊攬住琳琅,抽動着聲淚俱下。

尹雪珠嗤之以鼻,道:「事到如今說這些,簡直是個敗類——清歌,你就讓小姑娘如此受到迷惑么?」

聶清歌沉聲道:「這個世上的業力沒這麼簡單,他心裏蒙受的孽緣,哪會說散就散?」

話音剛落,擎蒼的手上果然有了動作——他一面抱着琳琅,一面從袖子裏取出一隻細長的毒針,他心裏算計清楚,只要這琳琅放鬆警惕,他留的這一手后招就能起到作用,內外使毒,互相牽引,便能加快琳琅毒發的速度,只要她一毒發,魂魄為自己所用,便還有一線生機……

只聽到砰一聲,琳琅的背後像是鐵皮一樣堅硬,擎蒼這枚毒針一刺下去,針頭一碰到皮膚,一瞬間就損毀。

擎蒼愣了。

「可惜,他選錯了對象。」聶清歌早料到會有這樣一出,只可惜的是,他是掌管幽冥之事的冥王,凡死生種種,皆逃不過。

琳琅也意識到了擎蒼的意圖,她冷著臉推開擎蒼,臉色狠狠拉了下來。

擎蒼見既然已經撕破了臉,便再也不管不顧,一掌推出,朝琳琅胸口拍去,後者哪裏顧看得急。尹雪珠急急忙忙拽了拽聶清歌,後者卻不為所動。

只瞧見擎蒼這一掌劈空,像是被凝聚的空氣退回,整個人後撤了幾步,怔怔出神。

琳琅固然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她此時此刻,只有一個信念。

「生我的是我娘,養育我的是奶娘。從小到大,顧我,疼我,愛我,憐我的,都不是你。不管是我娘,還是奶娘,他們都在你的陰謀當中被你害死了,你居然還有臉在我面前說這種話,你……你……你……」

琳琅氣的渾身發抖,一掌揮出,擎蒼匆忙閃過,擊空。她一連說了三個你,便揮出了三掌,無奈掌勢綿弱,在擎蒼面前,簡直就像是個人畜無害的兔子一樣柔軟,一掌一掌接着揮空。

每一掌揮空,琳琅的眼眶裏就滲出熱淚來,當第三掌也跟着擊空時,琳琅已經腳步鬆軟,整個人淚流滿面。

擎蒼嘴裏卻仍然喋喋不休,道:「琳琳,我畢竟是你爹,我知道,你下不了手,你不忍心的。」

琳琅倒抽一口涼氣,從懷裏掏出一枚匕首,忽然扭身抽出,整個人暴跳而起,像是捕獵的山貓,朝擎蒼撲去。儘管這招並不高明,但琳琅也發覺自己並不會被擎蒼所傷——儘管不知道什麼原因,但豁出命去的一招,撲在擎蒼的要害之處,讓他避無可避。

擎蒼使出渾身解數也逃脫不開,他掙扎著被琳琅撲倒,眼看這匕首就要沒入他的脖子,擎蒼高呼道:「琳琳,你可想好!爹是你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你殺了爹,你日後就再沒有人疼你,呵護你,愛你了!」

琳琅手裏的匕首忽然停了停,心裏亂成了麻花。

擎蒼見着機會,忽然大喊:「人呢!來人!護我周全,趕緊!快!」

他呼聲果真有效,守在他身旁的幾名魔教弟子立刻回護道擎蒼身邊,其中一個扔下長桿槍,從懷裏掏出一把短劍,來到擎蒼面前。

後者愣了愣,問道:「你把傢伙扔了幹什麼?」

這人便答:「回教主,小的更好用。」

好用?擎蒼愣了愣,忍不住反問:「幹什麼好用。」

這人沒有正面應答,反倒是看了看一旁的聶清歌,忽然展顏一笑,又看向琳琅,道:「小姐,教主多行不義必自斃,您不用掛心。」

他說完,手裏短劍閃電一般刺出,像是劍齒虎的獠牙,反手扎在擎蒼的喉嚨當中,直接刺穿了氣管——後者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他掙扎著吞吐兩口惡氣,喉嚨里的血管開始一分一分地綻開。

「你……」擎蒼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不可置信地看向這個人。

「教主,您平日裏何等壓迫小的,又待小姐,待其他人如何,小的看在眼裏。」

說完,他拽著琳琅起身,朝聶清歌大喊:「聶大俠!匪首已經讓我拿下啦!」

話音剛落,又有十幾人拿着短兵刃撲上了擎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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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王追妻:這個小妞有點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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