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墳頭蹦迪的李維

永生！

這無疑是個擁有魔力的詞眼兒。

僅僅只是聽到這句許諾，他的身體就不可抑制的顫慄起來。

在他的雄心下，他將引領人民突破生與死的邊界！

他們，將從死亡的詛咒中解放！

這將允許他們發起終極的復仇！

他們，將以星辰為舟，駛向那深邃幽暗的虛空！

現在，他們正沐浴在那古老恆星化身的光輝之下！

即將與那些存在，進行神聖的賜予儀式。

「偉大的卡坦！我，寂靜王薩扎瑞克，願...」

就在他率領所有人民即將跪倒匍匐至這虛空的陰影前，一陣若有若無的噪音卻是讓他的動作猛的一頓。

不對...

為何...這一幕是如此的似曾相識。

也讓他感到一種極度的違和感。

寂靜王？

薩扎瑞克？

這是...我？

「薩扎瑞克，你...還在猶豫些什麼？

「你...難道忘了這來自血肉的詛咒了嗎？

「你...難道忘了你的雄心與壯志了嗎？

「你...難道忘了那屈辱的仇恨了嗎？

「來吧...再靠近一點，吾將...賜予汝等...

「終極的永恆...

「與...

「無盡的力量...」

在這彷彿充滿蠱惑的語言慫恿下，他再次不可抑制的朝着那漆黑的虛空邁出腳步。

「來吧，再靠近一些...靠近一些...

「接受吧，薩扎瑞克，這是懼亡者的命運...」

但就在他剛邁出兩步，腦海深處就彷彿盪起陣陣漣漪，層出不窮的模糊畫面如同快要窒息的溺水者想要鑽入水面，卻無論如何也辦不到。

這讓他感到極為焦慮與不安...

為什麼會這樣呢...

只是在聽到這句充滿違和感又似曾相識的話，他近乎本能的回了一句：

「那麼狗兒蛋，代價是什麼呢？」

「......」

這一刻，那片彷彿永恆的虛空也歸於沉默。

而這個充滿違和感的問題，也如同一把利刃，撕碎了遮蔽星空的幕布，壓垮記憶天平的最後一根稻草。

深處的記憶碎片如同沉渣泛起，飛快的在他的腦海中掠過。

咔嚓咔嚓。

那些神聖巍峨的存在如同最貪婪的怪物般吞噬著遍佈星球的血肉屍骸！

嘶嘶嘶嘶。

無以計數的亡魂哀嚎著升騰，化作洪流，被那些邪惡的存在吸允吞噬！

噗。

星河也將在他們的征伐下變得暗淡，恆星成片的被抽干殆盡。

唯有永恆的戰爭、痛楚、毀滅與絕望！

這一切的一切，都無不在刺痛着他的神經。

「吼！！！卑鄙的欺詐者！你休想再欺騙我！」

他的手中突然具現出了一把混雜着科技與神聖之感的長槍，槍體的周遭充滿了迷濛之感，就彷彿有多重的維度在不停生成又消亡。

一種莫名悲憤的情緒，驅使着他向那片漆黑的深處發起衝鋒。

彷彿要與敵皆亡！

而那片渾噩的虛空也開始如同濃霧般翻滾，化作一隻大手，朝他抓來。

但與此同時，又有一種割裂感彷彿在撕扯着他的靈魂，

殘存的理智在無時無刻的警告着他！

停下！停下！停下！不要靠近它！！！

否則，就徹底完了！

埋藏於最深處的意識也終於開始清醒起來！但他卻偏偏停不下腳步。

就彷彿，這副『身體』已經漸漸被另一個意識所掌控。

『不！這些絕不是我的記憶！

『什麼星神卡坦！

『什麼寂靜王薩扎瑞克！

『通通都不是！

『我就是我！

『我是...

『銀龍提比利烏斯！

『亦是...

『李維！』

就在李維終於明辨自我時，就看到那如山嶽傾塌又如海嘯臨來的黑色巨手碾壓而來。

『干，又特么做噩夢了！』

李維在童年時有着充沛的做噩夢的經歷，對此也有着極為成熟且有效的辦法。

其中最為見效的，就是想辦法在夢中『死』上一次。

無論用什麼辦法。

這無疑是一件同樣需要勇氣的事情。

尤其是在如此真實的夢中。

於是夢中的這位『懼亡者』，卻像是沒有絲毫猶豫的，將手中的長槍調轉槍頭，朝着自己的胸膛猛的一桶。

「不！！！」虛空的陰影傳來難以言喻的憤怒與不甘。

噗嗤。

那種透心涼的劇痛也讓李維嘶啞咧嘴，卻也讓他笑出了聲：

「星神？

「永生？

「如果永生成您這個鬼樣子的話，那咱寧願做顆劃過天際的流星！

「拜拜了您嘞！告辭！」

『死亡』的那種彷彿發自靈魂的心悸感，就像是根繩子，將他猛地抽離出了這荒誕而絕望的夢境深淵。

......

現實中，盤踞在巢穴里的李維猛地睜開雙眼。

但那種無限接近『死亡』的窒息感，和那種近乎『真實』的疼痛感依舊如同自夢境映射到了現實，讓他倒抽口涼氣。

而隨着他的抽吸，巢**乃至小半個二層礦坑層域都像是掀起了一股颶風，到處都是飛沙走石。

財寶堆細碎的錢幣都像是失去了引力般被吸進了他的鼻孔。

「姆噫~~~」

連帶着正在每天例行公事給他舔舐鱗片保持整潔的蕾姆璐和它的史萊姆同伴們紛紛無助的自鱗片上飛出，瞪着綠豆眼滿臉懵逼的被吸入肺腔。

「嗷嗚！嗚嗚嗚！」在洞口執勤的豺狼人護衛們剛聽到動靜瞧了一眼，也被這強勁的吸力拉扯的四腳着地慌亂的嗚咽著。

「唔...」隨着這股吸力達到巔峰，就連不遠處睡的如同死豬似的艾黎也在越來越少的財寶堆上不住翻滾，最後也離地而起。

不過這些年月她顯然沒少暴飲暴食，又沒有李維的管制，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就吃，個頭兒至少長了好幾圈兒，在加上姿勢不對...

因此她沒像史萊姆們一樣被李維直接吸引鼻孔中，而是卡在李維的『龍吻』上，胖嘟嘟的小肚子正好將李維的一隻鼻孔給塞結實了。

「唔...嗷嗚！」

半夢半醒的艾黎似乎夢見自己來到了一座烤肉山上，對着李維鼻翼上就是一口下去。

咔嚓。

巨龍的龍吻原本就是鱗片較為脆弱的地方，而艾黎的惡魔牙口更是不得了，儘是將李維那如同裝甲板似的鱗片都給咬穿孔了。

「吼！！！噗嗤！」

鼻間感到刺痛的李維本能的打了個史詩級別的噴嚏。

於是剛被吸進巢穴隧道的豺狼人們如同炮膛里的散彈飛射出洞口。

龍巢里更是下起了金錢雨，其間也夾雜着暈乎乎的史萊姆們，好在它們原本就個頭輕身體軟，倒是沒出什麼慘案。

唯獨堵在李維鼻孔的艾黎遭了難，被自己的便宜老爹一個噴嚏嵌進了巢穴的岩壁里，好半響才在引力的作用下滑落下來，摔倒在地。

許是這一次真的撞疼了，終於醒轉過來的艾黎搓了搓自己尤帶着淚花兒的眼睛有些委屈的支吾道：

「爸爸...你弄疼我了...」

「姆噫姆噫！」整個姆都變成了李維鼻孔形狀的蕾姆璐也從財寶堆里爬起來揮舞著小觸手抗議著李維的『惡作劇』。

「主人，您...終於醒了...」

在聽見巢穴里動靜的豺狼人大統領霍茲第一個趕到，望着儼然只能用巍峨來行動的巨龍，感慨萬分道。

正從噩夢中驚醒，心有餘悸的李維，在聽到這些熟悉的聲音后，在反覆確認了自己的確處是蘇醒回到了現實后，他才感慨萬千的鬆口氣。

對霍茲道：「我睡多久了？霍茲。」

他此刻只感覺，很累...很累...

就像是做了一場跨越了千萬年的虛幻之夢。

以至於睡懵的了的他，都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自從您沉睡已來，已經過去四十六年了，主人。」

霍茲滿臉欽佩道。

在科瑞爾大陸上，很多生物對神秘的巨龍都有一個說不上有邏輯的認知，那就是，越能睡越長壽的巨龍，那就越強大！

以自家領主這年齡的沉睡時間，估計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了吧。

「哈？？？」

李維整頭龍都傻了。

雖然李維對已經預感到自己這一次會沉睡很久，卻依舊沒想到會是一個如此誇張的數字。

四十六年，已經是不少普通人的半個人生了。

他依稀記得自己前兩次長眠，加起來也才睡了十三年，所以在他的心理預期中，這次沉睡大概將在十年到二十年之間。

二十年的時間，應該已經足以讓地表的新城米那斯提力斯完成主城的城體，並在外圍發展起一片較為可觀的城鎮聚落區了。

如果沒出現什麼意外的話。

可是四十六年...

尼瑪！

以至於李維出於本能的警醒問了一句：

「那啥...我們澤蘭迪亞，沒亡吧...」

他在臨睡前就曾經擔心自己萬一某天醒來，就有個忠心耿耿的手下哭訴的對他說：

「主人！我們澤蘭迪亞，亡啦！」

又或者乾脆就直接躺在籠子裏，幾個赤果的卓爾在自己身上愉悅的蹦迪，周邊還有一群大著肚子的半龍卓爾對着自己喊『爸爸！你終於醒啦，我們又給您添孩子啦！』...

嘶...

光是想想那些畫面就辣眼睛。

豺狼人霍茲也被自家領主這個無厘頭的問題給問懵了，以至於身後的毛髮都豎了起來：

「主人，我們澤蘭迪亞好端端的，怎麼會亡呢...我們澤蘭迪亞，如今可是整個北地有數的大城邦了啊，而且有銀翼冕下偶爾會過來趟，誰能跟我們澤蘭迪亞過不去啊，主人...您沒事兒吧？」

霍茲幾乎是看着自家主人一年又年的膨脹到如今這個地步的，再加上李維是頭金屬龍，他生怕自家主人睡的實在太久，把自己的腦子都給睡銹掉了...

在豺狼人樸素的認知里，他們一直以為金屬龍很多器官都是由金屬疙瘩構造的，在追隨李維這個渾身都跟裝甲似的銀龍主子后，更是如此。

「是嗎...那就好。」

李維緩緩點了點碩大的腦袋，他本想問問領地的境況如何，但想了想，只要澤蘭迪亞還在，那現階段就應該沒出什麼大狀況。

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的領地雖然發展迅猛，但終究還是缺乏一些城邦所需要的支柱。

那就是傳奇。

縱觀矗立在科瑞爾大陸上那些叫得出名字的城邦和國度，往往都會伴隨着一些有名有姓的傳奇人物，他們都是城邦安定發展的柱石。

原本他自己在的話，還能勉強算半個。

這一沉睡嘛...就天知道會不會有覬覦的邪惡勢力來謀奪這座價值無限的新城邦。

畢竟北地，可不太平啊...

李維本想繼續問問霍茲新城的狀況，但剛準備開口，一陣彷彿自靈魂深處的疲憊感就再次襲來，彷彿要將他重新拖回睡夢中。

若是在平時，他八成兒就順勢繼續打個盹而補補覺了。

但是這一次，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敢再睡了...

在有把握解決盯上自己的那位存在之前。

如果那漫長的夢境是真切的話，那他大致知道埋藏於澤蘭迪亞最深處的是誰...不，是什麼東西了。

卡坦。

或者說是星神———欺詐者的一塊碎片。

它的本體來自另一個宇宙，不，應該是來自多元宇宙外層界域的虛空。

它們在某個宇宙於奇點大爆炸中誕生時順勢進入了內層界域，幾乎一直伴隨着宇宙的漫長衍化而存在，並依靠吞食恆星能量為生。

而夢境中那個名為『懼亡者』的種族，他們母星系的恆星中，正好就有這麼一位存在。

由於星神鼓動的高溫等離子風暴和耀斑，讓他們在殘酷環境的漫長進化中成了一種短命而陰鬱的種族。

原本星神也只是一種只知道不斷進食的超維虛空生命，但在接受了活體金屬軀體降臨現實世界，并吞噬了懼亡者的血肉和靈魂后，他們就成了真正的...

『神』！

那種肆意更改規則創滅一切的力量，也無愧星神之名。

這也讓李維感到后怕而又慶幸。

后怕的是他和他的領地居然在這麼一個鬼東西的墳頭上蹦迪了這麼多年。

慶幸的是那東西還好只是一塊碎片，還是一塊被某種『神器』封印的碎片。

正因為有着那把『聖槍』的存在，將它的『本質』一直封鎖在一個超維的『迷宮』當中。

『你一定...很想出來吧？只可惜，你似乎錯過了最好的機會啊。』

李維想到自己在那『噩夢』中險些遺忘自我的可怕經歷，不由笑了笑。

只是讓他依舊有些疑惑的是，他在夢境中最後一次中醒來時的視角，似乎是寂靜王薩扎瑞克？

也是『他』喊出了那尊星神的『稱號』，讓他本體的意識加快了蘇醒，也給了他脫離『夢魘』的契機。

那把聖槍。

若不是那把槍，李維一時半會兒還真不一定能在夢裏『死』的那麼利索。

但他向星神發起的『衝鋒』，也險些讓他萬劫不復。

所以...那位『寂靜王』，究竟是星神為了欺騙他加速兩者靠近的幻象呢？

還是...那位靈魂被其吞噬后，餘下的殘響呢...

李維不得而知。

「不管了...還是先起床曬個太陽去...身上都快長蘑菇了！

「四十六年了啊！我的天！」

就在李維撐著幾乎膨脹了一倍有餘的身體起身出行時...

澤蘭迪亞最深處的黑暗中。

那尊『巨人』眼中泛起的幽光。

再次黯淡了下去。

與黑暗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