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凱旋之日
由於戰後接連趕場處理月影島以及路斯坎的一應事宜，一番折騰半個月下來，待回到米納斯提里斯時，正好趕上一年一度的仲冬節，也就是從科米爾一直流傳至今的冬之盛宴。
這一天，領主們會在一年結束之前舉行這次盛宴，與其他領主結盟和續簽盟約並互贈禮物。
在這方面上，北地的三位領主無疑過了一場千年難遇的肥年———他們剛剛分割了一塊盛大的蛋糕，試問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激動愉悅的禮物嗎？
而對米納斯提里斯的平民們來說，自從白城進入穩步發展的軌道以後，過往難熬的『死冬之日』彷彿已經成了久遠的記憶。
因為首先他們只要待在室內就完全不會感到冷，甚至還有點熱。
這時候一些外地人可能就滿腦子問號了。
這事兒說起來還得歸根於早年間發生在幽暗地域冶鍊區的一場管道泄漏事故：
礙於位於白城下方的澤蘭迪亞地下城礦石冶鍊和金屬鑄造業規模越來越大，關於幽暗地域廢氣排放的問題遲遲得不到解決，甚至還發生過廢氣管道泄露導致人員中毒的事情發生。
最魔幻的莫過於還有尋求刺激的卓爾精靈居然收集這種廢氣提純攙和到精力藥劑里，結果勁兒是大了，人差點因為重金屬中毒直接升天，噢，下地獄了，反正人倒是搶救回來了，被因為違反了製作管制物品罪被關了段時間，後來康復后時不時還會不受控的哆嗦一下，撒了懵逼的恩客一身。
事情後來捅到了魔研所那兒，一開始法師們還有些一頭霧水，後來還是一名法師吃多了胖頭魚，在試驗室里放了一個不遜於施法材料反應威力的臭屁，險些沒讓自己和學徒一同當場去見密斯特拉，結果觸發了試驗室里的空氣凈化排風系統...
這名死去活來的法師頓時一拍腦袋，這不就是大一號的毒氣疏導問題嗎，你幽暗地域消化不了的話，你往地面上排啊！現成的北幽隧道擺在那，就加些管道的事兒。
而這個一拍腦袋的注意也很快獲得了伊格所長的首肯，並且做了優化：
即將冶鍊廠的地熱能給一起做輸暖管道系統，引入地表米納斯提里斯，做成配套的吸收式熱泵供熱系統。
整個看似浩蕩的城市基礎建設工程，竟是在當年年末就完工了，也讓米納斯提里斯千家萬戶的平民們親身感受到了來自嚴冬里的第一縷溫暖。
同時也讓參建者們深刻感受到了當年領主讓他們修建下水道基建時預留充沛的管道有多麼必要的前瞻性。
如果說米納斯提里斯的地暖系統解決了城市的冬暖問題，那麼後來的瑟布林河東岸的永恆荒野化作沃野良田與天然漁場，就徹底將平民們的飢餓問題也一併幹掉了。
它讓澤蘭迪亞的民眾能夠以最廉價的方式買到飽腹的食物，甚至有人開玩笑說這應該是整個科瑞爾最容易生存的城市了。
由於城市快速發展接連幾年出現的用工荒，讓沒有任何技能的人哪怕是出賣體力打臨工，在這裏工作一天拿到的工錢，省著點用甚至能沒有生存危機的過上三天。
只不過很少有人這樣做。
因為人只有在看不清前路沒有任何希望的時候，才會漫無目的、才會淪為沒有理想的行屍走肉。
只要在日新月異的白城裏生活，就經常能夠聽到這樣一句話：
米納斯提里斯的發展就像是一輛在軌道上高速飛馳的蒸汽機車，你要是中途下車撒泡尿，就會被無情的拋在後面。
白城掙錢的機會太多了，各種底層人民通過各種渠道的創富神話每天都能在各色酒館里聽到各種不斷更新的版本：
這年頭兒哪怕是吟遊詩人，不翻著花兒的編新故事，還抱着那一個故事吃幾年的方式，哪怕是平民們都已經不怎麼買賬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整個城市的人民早就對這場人盡皆知更是打的浩浩蕩蕩的月海戰爭翹首以盼。
如今，他們澤蘭迪亞的戰士們，攜勝凱旋了！
在得到城主即將帶着出征的軍團回城這個消息后，米納斯提里斯清晨尚顯昏暗的街道上，就已經擠滿了興奮的難以自已的臣民們。
為了防止激動的臣民阻塞街道，已經升格城邦行政官的牛頭人雷恩和盾戰士斯嘉德不得不提前組織人手將臣民們安排到街道兩側。
人們就這樣穿着皮裘、頂着雪花足足在寒風中等到了清晨日出。
隨着自天際升起的第一縷晨光灑落在人們的大腚上，威嚴而肅穆的軍勢緩緩出現在了北方的地平線上，來到了米納斯提里斯巍峨的城門前。
「澤蘭迪亞，我們帶着勝利與和平，回來了。」
李維的這句久違的問候，徹底點燃了澤蘭迪亞臣民們的熱情，也讓寂靜的白城宛若沸騰起來。
所有臣民都自發的握拳捶胸，用崇拜而狂熱的神情仰望着那頭在陽光下愈發顯得耀眼而神聖的銀龍城主。
「李維斯冕下！」這是大部分正常人。
「澤蘭迪亞！！！」這是正在抬頭的狂熱城邦民族主義者。
「李維斯冕下！我要跟你生龍崽子！」這是某些腦袋瓦特了的少女崇拜者。
可讓不少臣民們捂面汗顏的是，這些人群絕大多數都是彪悍而豪放的技術從業者。
其中不乏一些徹底背棄了幽暗地域仰望光明的卓爾精靈。
身在隊伍最前列的李維喊了一嗓子后就索性不出聲了，臉上掛着尷尬而不失優雅的笑，心中卻是將身為凱旋儀式策劃者的那幫混蛋給罵的狗血淋頭。
他就知道不該信了這些混蛋的邪！
說什麼一定要以銀龍本體回歸澤蘭迪亞，才能展現出一頭巨龍領主的威儀。
但好歹也是凱旋，你自己冒着寒風大雪飛回來吧，身為巨龍的霸氣是有了，但未免過於蕭瑟了些。
而且他一個城主飛的那麼快，後面的人難道跟着在地上跑不成？太失顏面和體統！
那難道讓他堂堂一頭銀龍四肢着地在大街上爬？傳出去未免笑掉大牙。
搞的跟一幫人屠龍歸來似的。
李維倒是習慣兩肢行走，但光天化日之下露著個泄殖腔...唔，失了點優雅。
而且也怕他日漸隆起的資本讓那幫原本就已經狂熱且腦袋瓦特了的少女崇拜者們徹底陷入失控，爭相效仿藍星的唐僧師徒。
飛也不是，走也不是...最後一幫『忠心耿耿』急於拍龍屁的下屬一拍腦袋，那就抬唄！
也幸虧澤蘭迪亞研發出了鋼鐵魔像，否則李維懷疑自己是不是一大屁股坐死這幫諂臣。
於是最終的凱旋方式，就是菲舍以及一幫戰法團用從路斯坎國庫里搜刮出來的上百噸黃金加上一些其他金屬熔成了一架前所未有龐大的黃金龍輦，上面還潛著讓人一眼望去就閃瞎眼的各色寶石，其中不乏各種施法材料級寶石。
為了自家睡了半個世紀鍍金龍巢的城主能夠風風光光一次，這群龍眷者也算是豁出去了...
誰敢阻攔咱們城主裝逼，咱們就一起打折他的腿！再嵌進龍輦里！
而這麼大這麼沉的龍輦，哪怕是所有龍眷騎士一起上也要趴窩的，所以只能讓那三百餘台尚且狀態完好的鋼鐵魔像抬着走。
原本鋼鐵魔像有好好的更加平穩的履帶行進模式。
他們齊齊搖頭說不行！
只有鋼鐵魔像齊走正步，金屬大腳齊齊轟鳴踏在大地之上，才能體現出那種震撼人心的效果！
於是呈現的效果嘛...
唔，震撼的效果的確是有了，幾乎所有澤蘭迪亞的臣民們都快被那光彩奪目奢華至極的黃金龍輦給閃瞎了，耳朵都快被那地動山搖的踏地聲給當場震尿咯。
最讓李維感到尷尬癌快犯了的是，為了防備重心位移導致這架龍輦翻車，他還得身體一動不動的趴在這黃金輦上，活活整的跟只招財貓似。
可能此刻李維自己都沒意識到。
除了他自己，在整個澤蘭迪亞乃至北地的民眾眼裏，這頭光彩耀人的銀龍城主，可不就是一尊活脫脫的招財之龍嘛！
有人總結出了一個規律，那就是每當這位城主歸來，就總能為城邦帶來龐大的財富與金錢流動輻射效應。
就如同這座城邦的魔能引擎，每一次轟鳴，都讓整個城邦以令人瞪碎眼球的速度爆炸式發展。
頭頂突然一陣瘙癢，李維本能的伸出爪子，便有鮮艷的玫瑰花瓣落在掌心，散發着淡淡的馨香。
他抬起頭，就看到大白正帶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們帶領着獅鷲騎士們冒着寒風，將從南方採購來的玫瑰花瓣自天空灑落，看上去很是愉悅，只是似乎記住了母親蓓絲特娜的忠告，慶典之日不能喧嘩，所以每每張開嘴巴想要吼上兩嗓子，又生生給咽了回去，跟不住打着哈欠似的。
這滑稽的一幕讓原本還有些懊惱的李維不由莞爾，他緩緩握緊爪子，又環首看向那些目光灼熱神情激昂的子民們。
那一刻，沐浴山呼的李維目光微微恍惚，忽然有那麼些不排斥這樣的凱旋做派了，甚至隱隱覺得，自己辛苦外出一趟似乎也值回票價了。
這...就是人心吶。
澤蘭迪亞，人心可用。
這樣在面對往後未知的風險與危機時，才會有人願意為了守護這座城邦，這座家園，乃至他這位某些方面還算稱職的城主挺身而出，鞠躬盡瘁，不畏生死...
在風光無限的銀龍領主身後，就是一幫被龍眷騎士們一對一押送的路斯坎戰犯。
除了外逃不知蹤影的阿克勒姆和雷特納，死於戰爭中的北塔之主、西塔之主和身為五大元帥之一的惑控法師蘇爾傑克，其他或倖存或是投降的泰爾、巴拉姆、庫思、東塔之主里馬爾多、南塔之主阿拉貝絲俱是赫然在列。
望着往日裏高高在上的傳奇們，竟是淪為在雪地里被押送緩緩前行的階下囚，那種震撼，同樣無以言喻。
尤其是對那些抱着各種目的前來米納斯提里斯觀禮的人來說。
這其中就包括了來自米拉巴的侯爵女侯爵萊斯圖爾·勞伊姆，望着自己那用傲慢與叛逆最終將自己送上這種境地的女兒，百味陳雜。
相比起身為戰犯依舊不願向自己母親低頭的阿拉貝絲，和因為驕傲被擊的粉碎而不願抬頭的巴拉姆，里馬爾多，以及神情灰敗的老戰士庫思，唯有奧術師泰爾和神情稍微保持着些許生氣。
泰爾·伍德之所以能夠看的開，在於從阿克勒姆提前發動這場瘋狂的戰爭開始，他就已經預料到了這一天。
由於他是公然違背了阿克勒姆的命令領軍回援路斯坎，再加上中途投降，他也許不至於被直接送上絞刑架。
對於奧術師來說，只要不死，那麼...未來一切皆有可能。
他可以看得出，這是一座比路斯坎還要耀眼無數倍的城邦。
而且他曾聽說，澤蘭迪亞有着站在北地最具前沿的魔法研究所，並渴求着一切有志之士的加入。
想到這裏，他不由看向前方側翼領着一眾鋼鐵魔像抬架的金剛石魔像。
裏面的駕駛者，正是在路斯坎戰役中一戰成名的布拉斯卡...
布拉斯卡甚至還不是一位傳奇。
也許，他可以通過自己的奧術知識，為自己、也為自己徹底反貧困的家人們...爭取一些什麼...
就像布拉斯卡一樣。
說起來，當年布拉斯卡之所以能夠破格上任西塔之主，還是他泰爾親自提名的呢，在加上對奧術方面的共識，一度關係還不錯來着。
望着那台金剛石魔像的背影，泰爾不由微微眯起眼睛：
『老朋友，看在當初我為你奔走引薦的份上，你總不至於...見死不救...吧...』
落雪與鮮花之下，泰爾的心思無人知曉，也無人會去關注一個階下囚的想法。
人們所有的關注點都在城主的凱旋，以及此次對路斯坎大勝將會帶來的戰爭紅利上。
別的不提，光是此次澤蘭迪亞戰士們帶回的戰利品，恐怕都是一個令人心顫的天文數字。
甚至已經有很多來自銀月聯邦以及汲水城的北地富商帶着狗腿子和自己用紗巾蒙面的女兒，兩眼放光的盯着一列列自身前走過的龍眷騎士們，只要自家女兒看上了哪個，等這場凱旋儀式結束，就帶上把那騎士給綁...恐怕是綁不了的。
據說這些龍眷騎士一個人能打他們一打，用全部家當引誘總行了吧！
只要你肯娶，未來整個商會都是你的！
可就在人們以為這儀式即將結束躍躍欲試時，已經來到第七城最上首的李維深吸口氣，面對着普羅大眾深沉道：
「接下來，就是迎接英雄們回歸的時候了。」
隨着人們齊齊轉首望去，就看到不知何時，一眾龍眷騎士們，親自抬着一尊尊肅穆的棺槨，緩緩踏入城邦。
這群戰死的英靈，也隨着他們的同袍，一同回歸了他們的故鄉。
漫天殷紅的花瓣混著白色的雪花落在漆黑嵌著金邊的棺槨上，彷彿生與死的界限也在這一刻被打破。
一時間，原本喧嘩的白城，徹底寂靜了下來，只剩下蒼莽的北風呼嘯。
也不知是誰第一個帶頭。
人群如同風中的麥子一樣，齊齊單膝跪下，以拳重重鎚擊自己的心口。
以這種最高的禮遇...
來迎接這群已然無聲的英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