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七章 成長的明證 兩個戲精
選拔挑戰由狼王霍茲宣佈開始后，原本還有些忐忑的卡尼亞戰士當即拋去了心中的擔憂，紛紛用灼灼的目光看向自己想要挑戰的對手。
而被『點名』的資深戰士則露出或興奮、或殘忍、或暴虐的笑容，拽下身上的獸皮披肩，大步走向戰堡外的冰原。
與往年相同的是，依舊沒有人膽敢挑戰身為狼王的霍茲，這讓坐在王座品著烈酒的霍茲顯得略有些失望與無趣。
在他的注視下，一場場或枯燥、或迅捷的戰鬥就此展開。
事實證明，想要越級挑戰這些身經百戰的狼衛們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有些戰鬥幾乎只能用單方面的蹂躪來形容，更有甚者，由於挑戰者眾多，漸漸在選拔者的挑釁下，出現了一挑十甚至百人亂戰的場面。
不過第六野狼團的挑人標準也與其他戰團截然不同，他們靠的是自己發現人才的眼睛，尋找的是天賦、戰鬥的直覺已經臨場的心性等一系列影響『發展上限』的標準。
原本霍茲已經對這屆散漫的新兵沒有太多指望，可很快的，一名身材異常高大脖頸更是長著一叢銀白鬃毛的青年引起了他的注意。
狼牙堡的深獄煉魔教官長自然也注意到了狼王的目光，當即俯首道：
「霍茲冕下，他名叫芬里斯，他原本是沒有名字的，這個名字、或者或是外號，還是那群泰坦給取得。」
「噢？有什麼說法嗎？」霍茲來了些興趣。
芬里斯在泰坦語中，就是巨狼的意思。
這是卡尼亞冰原獨有的品種，它們體型極其巨大，力大無窮，若是遇見成群結隊的卡尼亞冰原巨狼，就連獨行的泰坦巨人也要暫避鋒芒。
也正是看上這一點，霍茲早年間就馴服了一批芬里斯巨龍養在狼牙堡周邊，此刻就連他的王座邊就趴着兩頭。
魔鬼教官長稟告道：
「據說他由於出生時體型過於瘦小，直接遭到了其泰坦氏族的遺棄，可被丟棄於冰原上的他並沒有就此死去，那於風雪中響亮的啼哭聲反倒是引來了卡尼亞巨狼的來臨。
「而神奇的是，那頭母狼並沒有選擇將其吃掉，而是將其帶回了氏族中，連同自己剛生出的狼崽們一同養大。
「十一年前，芬里斯帶着七匹狼闖入了我們狼牙堡存儲倉，偷走了一批惡魔肉打算帶回給同族的狼群，不過，他們的行蹤被衛兵發現了。
「就在他們陷入重圍時，那頭母狼突了進來試圖帶走狼群，卻被我用弩箭射傷。
「目睹這一幕的芬里斯竟是朝我直撲了過來，他的力量大的有些驚人，險些咬穿我的脖頸。
「而且直到全部被俘，他也不願屈服，他的咆哮聲在狼牙堡的上空回蕩了三天四夜，以至於大半個冰原的卡尼亞巨狼都聚攏了過來，將我們狼牙堡都給包圍了。
「當然，我們立刻組織軍隊將它們反包圍了，它們至今依舊是我們阿弗納斯最優秀的坐騎產出來源。
「而芬里斯也在我們的威逼利誘下成了卡尼亞青訓戰士的一員。
「不屈、堅韌、天賦卓越，只要能再磨去一些他的野性，我想，他會令閣下感到滿意的。」
這名急於討上峰歡心的魔鬼殊不知自己帶來的這些信息卻是讓豺狼人大統領陷入了某種奇怪的恍惚之中...
出生於泰坦氏族，體型過於『瘦小』，與狼有着先天的親和性，十多年前...
十九年前，他也來過一次卡尼亞，不止是他，當時同行的還有自己的老友牛頭人雷恩和野蠻人潘托斯。
老友相聚，怎能沒有烈酒！
於是他們依照着卡尼亞的傳統，從比拼酒量、再到食量、最後開始互相吹比自己上過最洛斯逼的異性。
而當時喝高了的霍茲直接在雷恩和潘托斯瞠目結舌佩服之至的目光中推倒了一名路過的泰坦巨人...
所以...難道眼前這個名為芬里斯的孩子...其實是他霍茲的種？
想到這個麻煩的可能，霍茲的麵皮當即抽搐起來。
孩子原本不是問題，而當孩子天賦強大時，他本應高興才是。
身為豺狼人氏族族長的霍茲，在這百餘年的生涯中擁有過很多不局限於豺狼人的異性，也養育過很多個孩子。
但問題是...在他的認知中，似乎巨龍與泰坦從上古時代就是死敵才對...
而他侍奉於銀龍大公提比利烏斯冕下，更是榮幸的被主人賜予了一絲高貴的銀龍血脈。
可如今...這份血脈...卻似乎被自己給玷污了...
巨龍之血遺傳給誰都行，唯獨遺傳到了泰坦身上...會不會令主人蒙羞呢？
想到這裏，霍茲一時間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糾結當中。
而看着陷入沉思的狼王，那名魔鬼教官長當即噤聲，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就在這時，一陣沉重的步伐聲自狼堡外響起。
一眾狼衛和士官團循聲望去。
就看到一名高大的人影身着破舊的長袍，緩緩步入北風嘶嚎的狼堡隧道。
每一步落下，背後就會留下一個沉陷凝結的寒冰腳印。
袍子遮住了他半張臉，手中杵著魔鬼遊盪者常用的銹鐵杖。
但那犀利的眼神依舊暴露了他的強大。
狼牙堡外巡遊的卡尼亞巨狼群於來者的面前紛紛嗷嗚著避退。
而原本正在捉對比拼戰鬥的青訓戰士與選拔者們也在這莫名的氛圍中紛紛停下了戰鬥，齊齊看向來者。
王座上的霍茲自王座上向前探身，兩頭原本正蜷縮在他的腳踝邊的巨狼也站了起來，其中一頭磨着它呲著的牙齒，而它的兄長卻選擇明智的蜷縮在一邊，火炬的微光讓堡內的影子變得灼灼搖曳。
難道是冰拿斯那邊第八領主莫菲斯托費利斯的魔鬼爪牙？
於是一眾原本還手拿着烤肉與酒杯的狼衛們紛紛放下手中的事項，圍攏了過來。
很顯然，他們對於這位打擾了他們選拔儀式的陌生來訪者並不歡迎。
來訪者迫近了寒冰王座上高大的狼王，面帶微笑的看向霍茲·黎曼魯斯的雙眼。
「停下！無禮的陌生來訪者！」
兩名狼衛剛要出手攔截。
「都退下！」狼王的咆哮聲於堡壘中響徹。
霍茲目光炯炯的看向來者，神情有些激動，他剛要跪下拜見，卻被來者的眼神給制止了。
來者面色緬懷的感慨道：
「霍茲·黎曼魯斯，距離你第一次向我舉起戰刀，勇敢的發起衝鋒，已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又怎會忘懷，那已經是...一個多世紀前的故事了啊。」
霍茲發出一聲似是嚮往又似是追憶的嘆息。
「怎麼樣...是否還有膽量...再向我發起一次挑戰，讓我看看，你這些年來的成果嗎？」
嚯！
好大的口氣！
堡壘中戰士們看向來者的目光當即變幻，難道是狼王的舊識好友？
而當聽到這個來訪者居然問狼王有沒有膽量向他發起挑戰時，氣氛當即變得火熱起來。
咚！咚咚咚！
大殿上響起一陣敲擊盾牌的聲音，似在嘲笑這名來訪者的不自量力。
自從月海戰爭後晉升傳奇，又於主物質界戰死，於阿弗納斯獲得魔鬼之軀，又于格蘭珀里第一魔法研究所二次進行極限戰士手術植入銀龍血脈后。
接連突破種族、天賦乃至生死界限的豺狼人大統領，展現出了近乎恐怖的成長速度。
早在三十年前，就悍然挑戰前阿弗納斯大公拜爾，僅僅惜敗。
又十年後，面對狼王的再次挑戰，拜爾竟是避而不見，引來一眾魔鬼的唏噓。
以狼王的恐怖，在整個巴托地獄，除了那些成名已久的領主們，幾乎鮮有敵手了。
霍茲看着對方的類人形態，心中當即一動，又看了一眼大殿角落席地而坐的混血泰坦，舔了舔舌頭道：
「如果能夠僥倖得到您的認可...您...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嗎？」
聽到霍茲這句拘謹的敬稱，人群中終於有人的神態變得凝重而拘謹起來。
「當然。」來者笑着應和道。
一剎那，整個大廳靜止了下來。
沒有人敢大聲出氣，狼王霍然從王座上站了起來，拔出插在王座旁的巨刃，推開了身前的石台，佈滿血腥的食物碎屑如瀑灑落，走到了大廳冰冷的石質地面上。
大廳戰士紛紛朝着兩側快步退開。
霍茲深吸口氣，自一側的石台上拿過一杯烈酒往口中猛灌了一口，將剩下的全部淋在腦袋上，甩著腦袋打了個響鼻，便紅着眼睛將手中的巨刃掄了一圈，大步流星的朝着對方沖了過去。
那一剎那，霍茲彷彿看到了對方映照在岩壁上的影子無限放大，宛如一頭遮天蔽日、能夠將整個視界都為之吞噬的怪物！
伴隨着震動大殿的怒吼，前沖的狼王一躍而起，將手中的巨刃斬向對方的面門！
噗！
面對襲來的攻勢，來客鬆開了手中的鐵杖，拽住他破舊的長袍朝一旁拋飛。
露出一頭半龍人的身形！
他遠比任何人類都要高大，身上更是覆蓋着一層細密的銀色龍鱗！
他大步踏上石台，自背上拔出那把門板似的巨刃朝着狼王掄去！
一場前所未有的激烈戰鬥瞬間於兩個怪物般的存在間展開。
這是屬於純粹蠻力的較量，每一次撞擊，所有人腳下的整座冰川彷彿都在顫動。
而半龍人的動作卻優雅而精確，如同液態的火焰般難以捉摸，他的動作快過了常人視力所及。
而霍茲則憑藉着體內逐漸狂暴的力量、近乎野獸的直覺全力轟擊！
他的技巧和經驗指引著憤怒的劍刃。
半龍人蒼白的鱗片上倒映着火光和旁觀者的注視。
狼王的皮膚毛髮上則不斷流淌著汗水和滴落的鮮血。
他背脊上的銀色鬃毛隨着他的怒吼上下飄動。
狼王的迅猛的攻擊，是勇猛與機智的完美融合，是戰場上無數次生與死間經驗的堆疊。
也是霍茲這麼多年來一次次超越自我的明證。
於是，來者終於露出了讚許與滿意的微笑。
鐺！
他盪開了霍茲的劍鋒，佈滿龍鱗的拳頭劃出一道銀色的弧線。
嘭！
一拳轟中了霍茲的面門。
砰！
就在霍茲被轟飛的剎那，這名豺狼人大統領用盡全身的力氣抓住了空蕩一爪摁在了李維的胸口，發出一聲可怕的尖嘯。
霍茲整個人如同炮彈般嵌進了石壁中，讓整個堡壘發出地震般的可怕震動。
而來者的雙腿則在地面犁出兩條凜冽的溝壑后，身形忽然一陣扭曲閃動，普通的變形術再也維持不住，於在場所有人瞠目結舌的目光中，化作了一頭龐然如山般的蒼白銀龍。
將所有人的身影全部遮蔽的銀龍深深的朝煙塵處看了一眼，李維終於咧開巨口笑道：
「霍茲·黎曼魯斯，我的第二眷屬，我提比利烏斯於此承認...
「這漫長的一個世紀以來，你依舊沒有止步不前。
「你的成長，令我欣慰，你的努力，亦沒有枉費。
「此...為明證。」
李維鬆開捂在胸口的爪子，露出鱗片上一道冒着青煙的醒目創痕。
咔嚓，咔嚓。
腦袋已經陷入獃滯的戰士們就看見漸漸被風吹散的煙塵中，狼王將自己從凹陷的岩壁中拔了出來，晃了晃依舊有些暈眩的腦袋，邁著有些踉蹌的步伐來到蒼白巨龍的身前單膝跪下。
然後昂起腦袋，咧開嘴角，伸出冒着熱氣的舌頭，帶着破碎的牙齒和微笑望向自己曾發誓效忠一生的主人道：
「能夠得到主人的認可，是我霍茲·黎曼魯斯畢生的榮幸。」
這一刻，大廳中的戰士們終於從恍惚中回過神來，齊齊如同麥田裏的秸稈般紛紛跟着跪倒在地。
也終於知道了...面前的巨龍，究竟是何等存在！
他是曾經射下『星辰』的銀龍！
他是將漫天諸神拖下凡間，讓死亡三神長跪於冥河前的規則裁定者！
亦是巴托地獄阿弗納斯的共主！
神聖至高的提比利烏斯冕下！
而他們，則剛剛有幸目睹了一場足以載入史詩的眷屬考驗！
這足以讓他們在地獄吹上三年！
同樣在狼牙冰川上空全程觀看了這場戰鬥的霜巨人小姐，此刻看着這副『主僕情深』的場面，再次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嘀咕道：
「兩個戲精...」
這兩個傢伙若是真的全力戰鬥...
整個狼牙堡，不，整個狼牙山脈，此刻...
恐怕...早已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