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二章 急轉直下的號角
就在整個阿弗納斯都沉浸在李維和夏蘭薇珞絲的這場世紀慶典中時，通過半年前由菲舍一眾奧術師們打通修復的魔網專線，位於主物質位面北地的一眾親友和眷屬們得以通過那幾台光影儀一窺這場位於巴托地獄的婚禮。
只是礙於目前的魔導技術和那位面間令人絕望的空間隔閡所限，當他們收到這『信號』時，依舊延遲了至少13個小時。
這也就意味着，當他們開始觀禮時，某種程度上，這場婚禮，已經步入尾聲了。
只不過對於絕大多數知曉內情的人來說，能夠親眼目睹到這場盛況，已經很滿足了。
就比如此刻相擁在沙發上的凱爾本萊拉夫婦，尤其是凱爾本，一邊裝作並不在意的模樣評頭論足著，兩隻眼睛卻緊緊盯着光屏，生怕錯過夏蘭薇珞絲出場的畫面。
雖然他深愛着妻子萊拉，但誰心頭還沒個女神呢，所以對於這位老城主來說，還是挺期待看到那位女神身穿婚紗該是何等夢幻般的場景。
只是待看到那頭身形龐大的鋼龍躍入眼角膜時，凱爾本的嘴角還是不由自主抽了抽...
心中更是發出抗議和哀嚎...
怎麼也是巨龍形態啊？！
凱爾本的心中，瞬間索然無味了起來。
是啊...他都快忘記了...夏蘭薇珞絲也是一頭巨龍來着，還是一頭來自安姆，主物質位面極為少見的鋼龍。
只不過礙於家鄉羅茲納爾家族的仇視，所以才化身一名半精靈隱居在他們北地汲水城的。
好吧...
看來身為一名混血精靈的他，終究還是無法接受巨龍的美...
不知為何，他透過屏幕看到那頭銀龍大公儼然已經看呆了模樣，忽然有些羨慕提比利烏斯了起來。
也許在他們巨龍的視界中，此刻的夏蘭薇珞絲，想必...是極美的吧...
要是自己也能有巨龍的審美就好了，那樣的話，這個殘酷而又現實的世界，看上去，都會變得美好很多...吧？
就在這時，懷中的妻子萊拉看到兩頭巨龍將脖頸貼在一起的模樣，也將腦袋枕在凱爾本的肩膀上，眼中滿是感動與艷羨：
「真好...在這樣動蕩的年代裏，還能見證這樣真摯的愛情，還能看到這樣完美的婚禮...真好...」
完美嗎？
凱爾本看着那與人類審美格格不入的血色蒼穹和充滿鐵血感的青銅堡壘，終究有些遺憾的發出一聲嘆息：
「要我說啊，這場婚禮若是能放在米納斯提里斯辦，才是真正的完美...只可惜...」
那樣的話...他們這些老朋友們，也不用像眼下這樣隔着一個屏幕和位面的阻隔...來觀禮了。
也許，遠在地獄的提比利烏斯，也會為此感到遺憾吧。
萊拉對此深有同感：「你說，我們生命步入盡頭前，還能看到那座白城重建的時候嗎？」
凱爾本砸吧了下有些乾澀的嘴：「有些美好的東西，一旦被破壞，終究...是回不去了。」
若是放在過去，他也許就像是『高情商』的丈夫一樣用童話般的故事安慰自己的妻子，但他知道，自從魔法女神密斯特拉死去后，萊拉一直沒能走出那段失去母親的陰影，甚至開始閱讀一些禁忌的魔法書籍。
所以有些不切實際的念頭，他還是決定儘早掐滅為好，哪怕...有些殘忍，有些心狠。
「是啊...」萊拉的眼瞳也黯淡了一些。
人生就像是一條沒有回溯的河流，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就在夫妻二人無可避免的陷入悲傷的緬懷與遺憾時，投影光屏上的畫面突然劇烈波動起來，出現了大片的雪花。
「什麼情況？這是光影儀出了問題還是他們信號不行啊？他們這魔導技術有些不到家啊！」
凱爾本當時就納悶兒了，雖然看不到女神夏蘭薇珞絲結婚時的類人形態，但在這苦悶而枯燥的日子裏，能隔着屏幕看着一幫已經『逝去』的老朋友們在另一個『世界』談笑風生，也是一種難得的另類體驗了，這時候來個信號不行，這不是攪人心情嘛！
一旁的萊拉笑着安慰道：「別急嘛，安娜成神才多少年，就算有伊卡洛斯的幫助，在靠僅有的簡陋條件就能夠恢復北地的魔網覆蓋並實現聯通主物質位面和巴托地獄的聯絡，已經是一些魔法師無法想像的成就了好嗎？」
嘭嘭嘭！
暴躁的老法師用黑杖在光影儀上用力敲了敲，魔能投射的光屏畫面一陣波動，似乎又恢復正常了...
凱爾本當即回首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看來是光影儀出了點問題。」
萊拉撐著臉，一臉好笑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你這個脾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改改，要是投訴到埃斯考移動夢網總部，估計又要鬧出笑話了。」
「就他們那破服務態度，被投訴也是該！」凱爾本搖頭笑道。
可就在他剛準備回到座位上時，門鈴又被摁響了。
「今天這是怎麼了...就不能讓我好好修個假嗎？」
凱爾本撓了撓自己的禿頭，有些懊惱的打了個響指，身前出現了門外的畫面。
就見路西菲爾一臉頹喪的苦笑道：
「老實說我也不想這個時候來找你，我也是剛剛得到來自港口的消息...
「據巡邏艦回報，發現大批疑似精靈艦隊，停靠在港外三十海里...」
而在他的身後，還跟着一群汲水城高階軍官們。
凱爾本面色陡然凝重起來，緩步來到莊園外，口中喃喃著：
「終於...還是要開戰了嗎？」
自從永聚島淪陷，高等精靈流亡北地后，還能保持完整建制的精靈艦隊，也就只有那批卓爾了。
他倒是沒有奇怪怎麼會讓卓爾離港三十海里才被發現，甚至有些慶幸在這個危險的距離就提前發現對方的蹤跡。
能夠掩護艦隊悄然逼近的辦法有很多種，諷刺的是，密斯特拉之霧就能夠完美辦到。
而且以卓爾們的戰略習慣，往往都是匕首自背後捅入心臟時，人們才往往後知后覺...卓爾襲來了。
就比如當年位於澤蘭迪亞上方的那座衛城，即便狄莎娜已經冒着被羅絲詛咒的風險提前向澤蘭迪亞預警，那座重重防護的衛城依舊成了一座死城，而協防於澤蘭迪亞的幽燼城黑龍軍團也付出了不小的傷亡代價。
只是...永聚島淪陷，現在又向他們汲水城進發...
如此嚴峻的形勢，讓他不由想起了那個早已流轉了不知多少年的笑話：
卓爾在被放逐至幽暗地域后，就一直揚言她們總有一天，要反攻大陸。
只是由於她們常年內鬥的習性和幾乎恆定而難以壯大的族群數量，沒有人當這個笑話當真而已。
可這個笑話...卻似乎正在凱爾本面前，在汲水城的三百多萬民眾面前，即將成真...
只是她們怎麼敢！又怎麼會這麼快！
要知道距離永聚島淪陷，才剛剛過了半年啊！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危險並不在海上...而是來自於...地下！
可就在凱爾本心思急轉間，就聽到路西菲爾稟告道：
「不，她們並沒有繼續靠近，而是只派出了一艘船靠岸，那群卓爾...想要跟我們談判。」
「談判？我們汲水城跟她們這些卓爾...有什麼好談的。」
路西菲爾蹙眉道：「恐怕...多半是沖着那些高等精靈來的。」
「不...她們...就是沖着我們來的。」
卻見凱爾本沉重的搖了搖頭道：
「而且，就算他們是沖着高等精靈們復仇來的，我們又能怎麼辦？
「將十餘萬高等精靈就那麼交給卓爾？怎麼交？
「就算是十萬豬玀獸，在察覺到屠刀即將落在它們的脖頸上時，那也是會反抗的。
「最重要的是，對方若是僅僅以武力威脅，我們就要交出受我們庇護的高等精靈。
「那麼等她們復仇完，整合好永聚島的資源再次襲來時，屆時...我們還能交出什麼？」
路西菲爾並不是不知道這些，只是即便心底早在當年李維將他從絕望中拯救時，就已經做好了向卓爾倒戈相向的準備，只是在時隔這麼多年，第一次要跟自己的『族人們』真正對抗時，終究有些...不知所措：
「那我們...該怎麼辦？」
原本有些佝僂的脊樑緩緩挺直，然後召來了一名織月星騎士命令道：
「傳令下去，港口停止一切貨運活動，所有人，向內城高牆撤離。
「以演習的名義，組織民眾進行避難。
「封鎖城區所有下水道，阻止重兵協防寶劍山脈方向那道通往幽暗地域的入口。
「調轉巨魔之牆上的所有高射炮，對準港口方向。
「立刻向銀月聯邦、埃斯考城還有月影島發佈預警通告，汲水城...需要緊急增援。」
說道這裏，他的目光掃過滿臉擔憂的妻子萊拉，掃過似乎有些錯愕的路西菲爾，掃過門外正聚集而來的汲水城士官們，有些沙啞道：
「最後...不要心存僥倖...也不要覺得我的反應有些過激。
「面對來勢洶洶的卓爾...
「我們要做好...戰爭的準備！
「我太了解她們了...
「當年...我的家鄉，中土最美麗繁盛的明珠，密斯卓諾。
「就是因為沒能做好這樣的準備...
「風一吹...
「戰火...就燃起來了...
「最後，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它，在戰火中，燃成灰燼。」
莊園外，一片死寂。
「可是...」一名軍官抬首想要勸說什麼，卻被凱爾本的眼神給逼退了回去:
「沒有什麼可是，如果她們真的僅僅是帶着堅船利炮來談判的，而不是來打仗的。
「最後讓北地的老夥計們看了我的笑話，那就...笑話吧。
「我凱爾本，就是這麼...膽小如鼠。
「汲水城建城逾千年，傳承到現在，不容易啊...
「如果它在我手中...崩塌了...
「我凱爾本...怎麼背得起啊...
「又怎麼對得起...那些將因此枉死、而流離失所的人啊。」
說道最後，這位老法師的話語，如同化作風中的嘆息。
可面對如此『膽小』的城主，包括路西菲爾在內的所有士官們都由衷的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尊敬，竟是自發的全體立正，然後對這位在汲水城蒙面領主之位上盡忠職守了近三百年的老城主齊齊躬身一禮：
「謹遵您的意志！領主大人！」
在這個動蕩的年代，如眼前這位老領主、如那位銀龍那樣將城邦將自己的子民擺在如此重要地位的領袖，已然不多了...
......
就在汲水城因為卓爾艦隊壓境而全軍動員時，位於北方的銀月聯邦和埃斯考城，也在收到了汲水城的求援信后吹響了蒼涼的號角。
無數臨時收到通知的北地士兵們在兵營中穿戴好銀色鎧甲與精良的裝備，排著整齊有序的隊列於火車站前集結，然後踏上那即將發往汲水城的魔導動車。
而在那一列列滿員始發的列車車廂上，還能看到一座座最新研製的魔導炮和宛如沉睡的鋼鐵魔像。
針對汲水城的增援，埃斯考在調配了對抗來自獸人的報復和未知風險的守備力量后，儼然沒有太多保留。
是真正的...一方有難，傾城來援。
在聖者浩劫澤蘭迪亞白城毀滅之後，北地之間各城邦的聯繫，反而更為緊密了起來。
所有人都知道，在面對這越加不可預測的動蕩年月，唯有抱團取暖，才能夠生存下去。
埃斯考動車站前，斯嘉德和伊莎貝拉並肩而立，在對凱文、塞西莉亞、洛嘉莉他們諄諄囑咐后，這才對着身為此次援軍統領的月精靈德魯伊塞納瑞安鄭重道別：
「平安回來。」
塞納瑞安笑着用學自野蠻人潘托斯的習慣，握住拳頭錘了錘胸口，示意他們放心，這才轉身加速，躍上了那列已經開始啟動的列車。
只是看着老夥計、戰士與後輩們離去的背影，斯嘉德一改那不靠譜的模樣，凝眉道：
「我依舊有些沒想通...」
「想不通什麼？」伊莎貝拉有些關切的問。
「這些卓爾...不惜向整個北地宣戰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是的，如今北地宛如一體的聯盟，向汲水城宣戰，就等於向整個北地宣戰，卓爾們不可能不知道。
而由於澤蘭迪亞當年留在月影島留在北地的技術饋贈，還有如今在北地重構的魔網，整個北地周遭，甚至西陸，完全可以說是罕有敵手。
斯嘉德不禁露出沉思，喃喃道：
「還有...她們敢於宣戰的底氣，究竟在哪裏？
「她們看上去...太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