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二章 質問
有着一座天空之城和其上三千多萬靈魂之殼和普通魔鬼做輔助後勤的深淵遠征軍，僅僅用了不到半個小時就在斷域城的原址上建立起了一座超大型傳送陣，並在半天內又從遠方的巴托地獄傳送了堪比軍隊數量的後勤部隊過來，為整隻遠征軍完成了補給、醫療和戰損更迭。
這就是轉變萬淵平原對這場遠征的最大意義所在：
能夠繞開深淵意志的干擾，跨越整個血戰戰場將萬淵平原這個原本隸屬於惡魔的前進基地作為自己攻打深淵的中繼站和跳板。
不同於完全不需要補給的惡魔大軍，在李維意志下打造的這隻遠征軍，對於後勤補給極其依賴。
比如像鋼鐵魔像軍團這種半機械化部隊，一旦失去補給，戰鬥力會很快隨着戰線拉長而漸漸跌入冰點，在消耗完所有的法卷彈鏈和替換構件后，就會迅速淪為一地廢鐵。
這恐怕也是這隻地獄強軍為數不多的缺點了。
不過好在這最為重要的斷域城一戰，除了沒有意料到紅色壽衣會在第一時間就投降這點外，沒有再出什麼大的紕漏。
半天後，隨着青銅堡壘底部的魔導引擎發出駭人的魔能波動緩緩重新開始移動，地面上的大軍也開始重新啟程。
短短半天時間自然不可能完成整個萬淵平原的秩序轉變，確切的說，哪怕是將原本斷域城的影響範圍全部轉變都有些夠嗆。
但李維依舊將那隻秩序權杖從斷域山拔了出來，在暗黑八魔將不解的目光中強行中斷了這個偉大的進程。
因為只有他和少數澤蘭迪亞的高層才會明白，他們的戰略目的，並不是佔領無底深淵...而僅僅只是，借道行軍。
這個答案也許有些殘酷，卻已是...唯一的救贖。
隨着李維率領着眾人進入大深淵那複雜而蜿蜒的地形后，戰爭的氛圍似乎緩和了下來。
一路上入目所及，斷裂的橋樑與荒廢的高塔橫跨大裂縫並緊靠在它的峭壁上，象著着奧比里斯惡魔們在此地的遠古殖民。
由於這條垂直隧道被認為是無限延伸，大部分界行者將其歸類為無底深淵的獨立層面，並稱這一地區為大深淵。
而絕大多數傳送門通往遍佈整個無底深淵的天然拱門與地下隧道，由於這些小道已經被使用了無數年，其中絕大部分傳送門的另一面都處於嚴密防守之下，附近通常會徘徊著危險的高階惡魔、奉命看守的怪獸，甚至是像鋼鐵冰原那樣，早已佈滿了三大惡魔主君相互廝殺的深淵軍團。
十天後，在李維那些機械巨龍的反饋下，已經能夠遠遠的看到那屬於鋼鐵冰原的傳送門了，先頭部隊估計再過兩天就能夠抵達。
但一個早已潛在的問題擺在了眾人眼前：
大深淵的下方的隧道是如此的狹窄，以至於將李維的大軍拉的極為綿長，即便是以懸停在大深淵內的青銅堡壘作為臨時集結地，可那扇通往鋼鐵冰原的遠古傳送門頂多只能供十騎并行。
這意味着，如果先頭部隊攻入鋼鐵冰原后沒能抵擋住深淵的攻勢並建立起一個足夠的前進防禦哨點的話...
他們的進軍...等同於排隊自殺。
哪怕是李維冒險親自帶着精銳部隊率先進入，也很難說就一定能夠達成戰略任務。
因為在斷域城已被攻下捅了整個深淵這個馬蜂窩后，天知道門后等待着他們的，會不會是一位強大的惡魔領主...
甚至就是惡魔王子狄摩高根或是不死君王奧喀斯本尊？
而如果不選擇冒這個險的話，他們就得借道一個相對安全且容易攻入的深淵層域，然後從無底深淵那比幽暗地域還要錯亂的深淵各層域...
一層一層的打過去！
由於對無底深淵的情報依舊不足，很難比較兩種方案的優劣。
而阿弗納斯軍方內部也早在制定行軍戰略時為這個問題爭論不休。
到了最後，這個重要的抉擇，就順理成章的擺到了身為阿弗納斯至高領主的李維面前。
這個抉擇，也將關係到無數人的生死。
但，這就是身為一個領主、一名大公、一位王者本應肩負的責任：
王來承擔。
王來允許。
王來背負這個世界...
和所有子民的...命運。
而李維看到那扇通往世界邊緣的門戶時，其實心中早已隱隱有了答案。
李維叫停了拜爾那邊註定無法有迴音的第四次斥候偵查，緩緩自青銅王座上起身，深深的看了一眼身旁目光有些掙扎卻始終沒有勸阻他的新婚妻子，輕聲道：
「後方，就交給你了，夏蘭薇珞絲。」
「我會...永遠追隨着你的足跡的，提比利烏斯。」
鋼龍小姐對他露出一個溫婉的微笑。
李維又怎麼可能聽不出她的潛台詞，只能強掩住心中的感動與苦澀，回以一個寬慰的微笑。
有這樣一個永遠懂他、安慰他並在背後支持着他的妻子。
他覺得無論在門后得到怎樣的結果，至少他在這個世界的一輩子，沒有虛度。
「澤蘭迪亞近衛軍團聽令！」
青銅堡壘上的極限戰士團們整齊立正，用力一踏。
「隨我來！」
鐺！
二十個極限戰士團和十萬澤蘭迪亞舊部齊齊拔出鏈鋸劍舉至胸前，越過鋒利的劍刃，用狂熱而虔誠的眼神注視着他們跨越了生死界限而永恆追隨的王：
「為了提比利烏斯陛下的榮耀！」
以巴爾澤芬為首的暗黑八魔將也微笑着躬身一禮：
「緊隨您的左右！」
遠方正於大深淵狹長的蜿蜒山道行軍的魔鬼們望着這一幕，齊齊動容。
因為...他們的那位銀龍大公即便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依舊不改初衷，他對自己的眷屬們的命令，永遠不是魔鬼軍官口中的：
「給我沖！」
而是...
「隨我來！」
那位陛下，無論在面對怎樣糟糕的狀況下，永遠會如同鮮明的旗幟一樣，衝鋒在所有眷屬的最前方，又宛如璀璨的烈陽，為他們指明著方向！
後方的夏蘭薇珞絲忍不住起身，遙望着他的背影，滿眼的崇拜與沉醉。
是的。
李維早已做好了抉擇：
直接率軍自傳送門進軍23層鋼鐵冰原。
因為自從蜘蛛神后羅絲被異變的虛空星神墨菲特蘭所吞噬后，他就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
對方所留給他的時間，定然不多了。
他在想方設法封堵對方破除那道四次元迷宮的可能，對方亦在盡一切可能不擇手段的回歸這個世界。
暗流，早已涌動。
選擇那條較長卻更為安全的遠征之途，也許明面上看上去的成功機會是大那麼一些，但隨着時間的流逝...機會只會如同流砂一樣自指間緩緩流逝。
而且，漫長的進軍，無論是對遠征的強度，還是對軍隊的後勤補給，都是嚴峻的考驗。
這一切在李維看來，都無異於慢性自殺！
既然如此，還不如趁著一切都處在巔峰的時刻，來一場酣暢淋漓硬碰硬的大決戰！
「狄摩高根，奧喀斯，還有格拉茲特，你們準備好了嗎？
「我來了...」
可就在李維飛臨大深淵的半空，準備率領精銳強攻鋼鐵冰原，而漫山的魔鬼大軍則見證著這註定偉大的一幕時...
一聲低沉的轟鳴的聲響起！
就像是...什麼東西被撕裂了一樣又重重撞在一起的可怕聲響。
於是李維正向前俯衝的身形忽然於半空一頓，然後猛的凝神朝着大深淵的上空望去。
瞬息間，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只覺天地忽然倒轉，整個身體不由自主的朝着血色的天空墜去。
「啊！」
他猛地轉身，就看到所有士兵都像是突然失去了重力一樣、不！都朝着他的方向砸來！
就像他突然變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的磁鐵一樣。
「這是什麼情況！」
可以預見的是，如果不加以阻止的話，他的軍隊很快就要出現一次完全排除戰爭因素的最大傷亡！
心念急轉間，他首先就注意到一些士兵墜落的方向開始隨着他們所注視的方向出現了新的變化。
那一刻，他好像抓住了什麼重點。
他似乎...有過這樣的經歷...
是了！
於是他猛的對着所有士兵咆哮命令道：
「所有人，閉上眼睛！保持與魔網的鏈接！」
「是！」
就在所有戰士閉上眼睛，不在關注任何景色的那一刻起，他們墜落的方向不再無序起來。
而李維則將目光看向他們來時所行軍的那一面大深淵峭壁之上。
於是下一刻，那面峭壁就像是成了大地平原一樣，所有魔鬼士兵都朝着那面山崖上墜去。
而原本待在青銅堡壘上的眾人剛剛騰空，就被李維隔空『摁』了回去。
這一下可摔的不輕，不過好在他們沒有騰空多久，除了一些運氣極差的倒霉蛋直接頭着地，這個高度對於魔鬼的體質來說倒不算致命。
「現在，慢慢睜開眼睛，集中你們的注意力在腳下，從現在開始，你們要學會...用自己的意志，掌控屬於自己的重力。」李維深吸口氣，沉聲道。
「這是...混沌海的主觀定向重力規則？」不遠處的魔研所所長伊格滿是疑惑的問道。
「是的...天知道為什麼無底深淵會突然侵入混沌海的位面規則！」
李維滿眼不甘的望向那扇空間鏡面忽然如同海浪般不住波動的傳送門。
就在剛剛，他們可能永遠失去了『走捷徑』的機會。
至於為什麼他能夠立刻明白這是混沌海的位面規則...
因為，他曾經有幸『遊歷』過那個世界。
他曾以卡爾薩斯的身份，在他的那段『記憶』中體驗過這樣的經歷：
初代魔法女神蜜斯瑞爾曾經帶着『他們』遊歷過科瑞爾的所有主要位面。
而其中一個位面留給李維的印象最為深刻！
那就是混沌海。
那是一個什麼都有可能的世界。
它是原始、沸騰著的混亂。
它使所有的元素邁向死亡。
而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特性，就是它的主觀定向重力：
那裏和主物質位面一樣有着強大的重力，但所有生物卻可以用自己的意志選擇它作用的方向，或者...向其他存在分享他的主觀重力。
李維先前就是利用阿弗納斯大軍與魔網的鏈接分享了他定義的重力方向，從而避免了一場史無前例的災難發生。
只是一場。
伴隨着令整個無底深淵一同震顫的可怕轟鳴聲中，他們很快就見證了第二場史詩般災難！
漫天的海水在席捲了大半個萬淵平原后，自大深淵的上方傾瀉而下，那場面堪比十萬座尼亞加拉瀑布一同席捲而下，而無數惡魔則如同魚兒一樣混雜其中，沸騰著，翻滾著。
在大深淵這樣的落差之下，恐怕真的只有疑是銀河落九天這樣的詞語來能夠形容。
但此刻卻沒有人有心情欣賞這樣的壯景，被這樣恐怖的洪水當頭淹沒，恐怕整支深淵遠征軍，無人能夠倖免。
就在所有人都忍不住心生絕望的時候，他們看到自己的領主飛臨至上空，開啟了一道將小半個大深淵都為之籠罩的傳送門。
在門的背後，是一望無際的藍色汪洋。
「施格納魯！快出來！請你吃大餐了！管飽！！！」
很快，許是聽到了李維的呼喚，一個無比熟悉的老鄰居自上方的大門畏畏縮縮的探出了他那超巨巨巨巨巨型的藍胖子身影，用兩隻綠豆似的『小眼睛』看向李維道：
「噢！又是你這條小蜥蜴，你是不是又對我這隻溫和善良的好鄰居起了什麼壞心思？」
「快看上面！」李維朝着猩紅的天空一指。
施格納魯呆萌的順着李維的爪子看去，就被那副壯觀的美景所吸引住了：
「嗯？噢...多麼壯觀的景色...唔嚕嚕嚕嚕嚕嚕嚕...」
然後就被前所未有的洪流灌進的口中...
被那狂亂的水流沖的直翻白眼。
雖然被灌的很難受，但無底深淵那各種他從未嘗過的味道混雜在他的肚囊中，又讓他有些不舍離開...
施格納魯忽然感覺...
自己好像又被那頭不安好心的小銀龍...
給利用了...
世間險惡啊！
有了這隻超巨型水元素撐起了一片天，但李維明白，無論是施格納魯還是他的傳送門，都維持不了多久。
於是深吸口氣，扭頭對着滿眼新奇望着這一切的魅魔女王道：
「美修坎特，定位你的領地，申迪拉維爾！快！」
如今除了先轉道申迪拉維爾，他們，別無選擇。
美修坎特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然後露出一個唯美的笑容道：
「如您所願，主人。」
可就在夏蘭薇珞絲按照魅魔女王給出的新坐標，組織著後勤部隊全力搭建大型傳送門時...
李維的身前忽然沒有任何徵召的先開出了一道小型傳送門...
然後一個身影像是被徑直扔了出來，重重的撞在了李維的胸口。
「格萊西雅？！」
李維這回是真的愣住了，然後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扭頭朝着那道門后看去，就看到了一隻偌大無比的蛇眼，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強自壓抑著滿腔怒火質問道：
「阿斯摩蒂爾斯！
「你到底都幹了些什麼！
「你必須...得給我一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