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西趙選婿 6
一名頭頭雷厲風行,拔刀就向那說話的衛兵走去。
白錦玉立刻一個箭步上前,攔在二人中間阻止:「慢著慢著慢著,他只是隨口說一句話而已,不用這樣吧?!」
鈺賀施施然繞到那個衛兵面前,打量着他道:「隨口?你可知道剛才你是在嚼誰的舌根?膽子不小,本宮的駙馬你都敢說三道四。」
白錦玉心頭一跳!同時意外,沒想到這個公主的脾氣……這麼驕縱啊!
鈺賀聲容並茂不怒而威,美艷之中寒光四射,那個衛兵嚇得瑟瑟腿軟,直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連連求饒。
「公主,算了算了,他其實也沒有說錯,」白錦玉歪著身子靠近鈺賀,笑臉相迎地看着她,狀若乖巧:「我本來就是身份低微的一介平民啊,人家說真話還要被罰啊?女孩子家家的可千萬不能生氣,會變醜的,丑了就沒人要了!」
如何讓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白錦玉有一套無師自通的看家本領。
在翠渚,無論她犯下什麼錯,她總是有辦法全身而退,最糟糕的時候也能讓家中男女老少悉數站出來替她說話,有時候直氣得山長幾天不肯理她。
「嗯?」白錦玉催促,低頭追逐她的眼睛。
不出意外,鈺賀點了點頭,向那提刀的頭頭使了個眼色,那頭頭就收了刀。
鈺賀轉過身,認真地對白錦玉道:「你以後做了我的駙馬就不再身份低微了,只要我有的,就是你的!」
白錦玉噎得僵硬,一看之下還以為是感動得不行。
跪在地上的衛兵立馬調轉膝頭朝向白錦玉,連不迭地謝恩:「謝謝駙馬爺相救,駙馬爺大人大量,小的該死,小的往後再也不胡說八道了……」
聽着他一口一個「駙馬爺」,白錦玉身上寒毛直豎。她拉起那個衛兵,斟詞酌句了一會兒,軟聲道:「公主能選在下,在下當然是很高興的。不過,在這山野之地做這麼重大的決定,會不會太草率了?而且,你是不是也應該徵求一下國君和母后的意見。」
鈺賀聽到白錦玉的第一句就轉而為笑了,後來更自信地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父王也是極賞識你的,難道你還沒有看出來嗎?」
白錦玉汗顏,嗯,說到楚離國君的賞識,的確這幾天是看得很明顯了。如果不賞識,那她今天提出的幾個作妖的要求,也不可能就這麼實施了。
不過眼前這個情勢,這個賞識還真說不上是什麼好事了。
「其實啊,」白錦玉語重心長地勸:「公主真應該多看看,聞某真是平淡無奇,其他人選其實都很出類拔萃,比如鐸月王子烏穆,此人落拓灑脫風趣直率,武藝也很不錯,還有那晉王殿下鳳辰……」
白錦玉剛提到這個名字,便感到有眼刀殺來,順着直覺看去,只見立於一旁的謝遙沉色瞪着她,手中已經提起了屠割劍。
白錦玉只得收了口,轉過頭來,發現鈺賀又抄起了手,目光嚴嚴地審視着她。
靜峙了一會兒,鈺賀放下雙臂,平實道:「我選聞公子還有別的原因。」
白錦玉看看左右,周圍人都是一副樂於一聽的樣子。她也只得問:「什麼原因啊?」
「因為聞公子曾說過,你此生願意只娶一人,絕不納妾,一心一意與我廝守。」鈺賀直直地看着白錦玉,臉龐微紅,烏黑的眼珠子裏閃著爍爍的光。
「哦哦。」白錦玉點點頭,記起那是五天前的款宴上。
是國君楚離臨時對白錦玉發起了一問,他問:「聞公子究竟是覺得自己哪一點是可以與諸位王公之後一較高下的呢?」
當時白錦玉正準備吃一塊椒鹽豬腳,但是聽到國君問話,只得放下欲舉的筷子,畢恭畢敬地起身回話。
那天的她早知道楚離一定會問她東西,所以她也早已想好,不管楚離問什麼,她都要把回答毫無痕迹地扯到鳳辰的痛點上去。
於是,她體面地道:「啟稟國君,論身份、家世、財富、學問,在下自不敢與座上嘉賓相比。」
「但聞某貴有一顆真心,此生願意只娶一人,絕不納妾,一心一意與公主長廂廝守。這就是聞某覺得可以與諸位一較高下的地方。」
當時白錦玉話畢,滿座無聲,空氣中凝結著別樣的安靜。
還是她的鐵打跟班司馬玄帶頭認的同:「一個妻子一生能生育的孩子太有限了,像我等要傳承宗室子嗣之輩,一生只娶一人,的確是做不到。」
司馬玄接的話沒什麼問題,但卻完全沒有體會到白錦玉的用心。
然而她也沒有等太久,就有一個人完美地開了腔:「的確如此,這點想必剛領了婚旨的晉王殿下應該深有體會吧?」
鳳辰作為本場最強對手就該這樣遭人惦記!
有婚約在身還來參加什麼擇婿大選的人就該出這個丑!
說話的人是金奉烈,妙哉,白錦玉簡直想給他鼓掌。
金奉烈後來還好整以暇繼續故作疑惑道:「本太子有一事不明,殿下既已有婚約在身,那此番來求娶公主,打算是讓公主做正妃還是側妃呢?」
不得不說金奉烈真是敢問,這個話題很敏感,其實眾人都很感興趣,但是畢竟攝於徵朝國威,一直無人敢提。而不怕死的金奉烈揭了鳳辰的短,大家心裏其實都很滿意,那時就連國君楚離的臉上都露出了關切的神情。
然而,公然面對如此不懷好意且很針對性的問話,鳳辰卻靜氣得不像話。
「回王太子,我也不知道。」
鳳辰是這麼回的。
當時他還先優雅地放下了手中的杯盞,從容自若得簡直要氣死金奉烈。
鳳辰那時道:「王太子有所不知,我朝諸王妃室的冊封素來都是由本朝聖上定奪,誰都無權干涉,更不是我能做主的事情。」
末了,他還向金奉烈致以淡淡微笑,慢慢道:「至於王太子關心的冊妃問題,若是你實在有興趣,可與你父王及眾臣來我朝拜見聖上陛下,當面與他請教。」
這話簡直是把軟刀子,當場就有人聽出了弦外之音,嘻嘻揭道:「鳳辰殿下真是損人於無形,須知這世上只有一國向另一國稱臣納貢之時,君主才會率臣朝見哪!」
眼下,鈺賀提到那日筵席上自己允的話,白錦玉不禁有些惶恐:難道說鈺賀從那時候開始就已經開始關注自己了?
想着想着她心中一陣懊悔,早知弄到現在這田地,當初打死她也不多嘴說那些了。當時沒奚落到鳳辰罷了,還因為這些渾話現在把自己搞成了駙馬!!
白錦玉真的想錘死自己。
她竭力掩飾著,裝得很平靜自然,對鈺賀使出拖字訣:「聞某惶恐,不知公主是否出於一時衝動才這麼決定的。我們還是先上去與其他人匯合,畢竟其他人還在一心尋找『寶物』,全然不知大選已經結束了呢!」
「好!」鈺賀抬頭看了看山上,點點頭,對她的話贊同。
白錦玉看她可以接受意見,又道:「回到王宮后,公主好好冷靜思考思考,如果還是想選聞某,就稟明國君,婚姻大事還是應得到父母的祝福才好。」
說着,白錦玉心裏已經打好了主意,她要趕快脫身才好!
然而這話並沒有起到預想的效果,鈺賀看着白錦玉的眼神反倒更加欣賞起來,還稱讚道:「聞公子你想得真周到,我沒有看錯人!父王說過,我的婚姻大事全憑我自己做主,只要我喜歡他絕不反對!」
「是啊是啊,聞公子你不要擔心,我們國君對公主百依百順,你一定可以做我們西趙駙馬的!」
當即鈺賀身邊的衛兵一個兩個地也開始附和。
「鈺賀公主是我們國君的掌上明珠,她要什麼只要她開口,國君從來都是說一不二滿足的!」
「對啊,而且我們國君也絕不是那種在乎門第身份的人。」
「是啊,我感覺我們國君很欣賞聞公子你!」
聽着這此起彼伏的好言,白錦玉心裏一陣發冷,完了,這下弄不好真的要幫聞宴娶個老婆回去了。
「咦?」不知道是誰驚奇出了聲:「這原來掛的根繩子怎麼掉下來了?」
白錦玉、謝遙聞言一警,都向他們剛剛下落的地方看去。
果然,只見謝遙下來的那根繩子不知何時已經不再掛在山壁上,繩子和繩樁全都掉了下來,一圈圈落在地上,像無數條盤踞的黑蛇。
「殿下!」謝遙不禁仰頭倉皇出聲。旋即,他想也不想地提腳就往上爬。
白錦玉心頭也是一沉,看着謝遙在陡峭的山體上爬了一段掉了下來,忙上前扶住了他:「太高了,不能這樣上!」
她目光移下,手中少年的手臂已抖個不停。
「走開!」謝遙掙脫白錦玉,兀自要再試一次。
這時,鈺賀高聲道:「快,從這裏走!」只見她站在一叢灌木前,她的兩三個手下扒拉着灌木,露出了一個小徑。
鈺賀指了指那些衛兵,道:「他們事前就是從這個路下來的。」
鈺賀的話將將說完,謝遙已經拎起屠割劍飛奔了過去。
路不是筆直通向白謝二人下落的地點的,這個小徑繞遠了一些,等到眾人緣著山路再回到與鳳辰分手的地方時,已經半個時辰過去了。
而這個地點,哪裏還有什麼人。
鳳辰不見了,壯年不見了,留在上面的三個西趙官兵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