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高下 8

第九十章 高下 8

白錦玉這會兒心情正好,看見聞宴第一個反應是笑起來,很欣喜地欲跑過去,一如從前無數次她一見他時候的樣子。

但是腳剛提忽然就頓住了,她恍然清醒,已時過境遷,聞宴身上黑色的雲絹綾綃就是證明。

聞宴漠視着她把腳放下,漠視着她臉上的笑容變得拘謹客氣,一動不動。

白錦玉覺得應該開口打個招呼,思忖了一下道:「聞山長!」

聞宴的眼眸微微沉了一沉。

他繼而把目光從白錦玉的臉上移向她身邊的母子二人。白錦玉頓時感到那年輕的女子身子緊了一緊,不消聞宴發一句話,就牽了孩子往他那邊走去。

白錦玉正看得奇,只聽那個可愛的小男孩對着聞宴喊了一聲:「爹爹!」

白錦玉眼睛一亮,管不住地臉上露出驚喜的神情,開口道:「這是你的孩子嗎?!」她又看向了那個年輕的女子道:「這是你的妻子?」

白錦玉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沒想到聞宴的妻子這麼漂亮,心嘆她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居然因緣際會幫的就是聞宴的妻小,真是太巧了,這如果不是緣分真的解釋不了!

不過看着看着,她有些奇異,怎麼聞宴的妻子卻沒有穿雲絹綾綃。

女子有些意外地看着白錦玉,問道:「姑娘,是……是認得我夫君?」她說話極慢,似乎是刻意為了減少重複的字。

白錦玉稍微頓了一下,解釋道:「哦,在廬州聞山長誰人不知誰人不識啊?」

女子點了點頭,往聞宴身邊走去,到了聞宴跟前,怯生生地喚了聲「夫君」。聞宴眼梢看了她一眼,那女子咬着唇垂下頭去,就像犯了什麼錯一樣。

白錦玉呆住,聞宴怎麼這樣?!

怎麼可以拿自己一貫對人的態度對自己的妻子?!

若是從前以她和聞宴的關係,倒是可以批評他兩句的,但是現在,她只能有些同情地看着那個女子。

聞宴看着白錦玉,白錦玉也看着聞宴,二人之間不過兩丈的距離,僵持不下,但是又沒有一人轉身離去。

白錦玉的心裏泛起一陣的難過。

正在此時,那賣糖畫的小販捏著做好的糖畫來找白錦玉了:「夫人,你的糖畫好了,五文錢!」

「好。」白錦玉回神,從袖子裏摸出幾文錢付給里小販,拿過了嶄新做好的糖畫。

不得不說,這個小販的水平真的可以,他以糖代筆畫出的這隻鳳凰華羽長翼、身頸抖擻,十分栩栩如生。

白錦玉看了一陣,目光瞟到聞宴的那個小男孩兒,於是走上前去,彎下身子把糖畫遞到他面前,道:「來,這個送給你吧,可好吃了!」

小男孩兒眨了眨眼睛,伸手欲取。

「拿走。」

聞宴的聲音冰冷打斷,小男孩兒已經伸出的手硬是懸在了半空,縮了回去。

白錦玉抬起頭,只見聞宴的目光正凜冽地攫著白錦玉手裏的糖畫。

「他呢?」

白錦玉直起身來,知道他問的是鳳辰,如實道:「他病了,在良緣客棧。」

聞宴沉沉吸了口氣,看着她手裏的糖畫,一望而知。用糖哄孩子吃藥,在翠渚歷來有之。看這糖畫的形狀,給誰買的不言而喻。

白錦玉正不知該如何應付這眼前的尷尬,一陣風風火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幾個青衫白衣的翠渚門生急吼吼地跑了過來。

「山長,荊州孟氏和魯山宋氏的人進了廬州城了,來了好多人,都是沖着我們翠渚來,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聞宴蔑了來人一眼道:「他們來他們的,與我們何干?」

白錦玉和門生都是一愣。

白錦玉提起道:「今早我們的客棧也來了一百多名孟、宋兩氏的人,我聽他們說,他們這次一共來了有五百人……」

「五百人?!」幾個門生瞠目結舌。有人張皇道:「難怪這滿大街鬧哄哄的!天啊,居然來了這麼多人。」

聞宴聽着他們的話,臉上沒有一點波動,白錦玉不由地提醒道:「對方來勢洶洶,聞山長千萬小心應對。」

有門生問道:「山長,我們是立刻回翠渚嗎?」

聞宴偏過臉來,目光炯炯地看着白錦玉道:「我為何要去理那些蠢貨?」

他又睇了睇那些門生道:「引那五百人去翠渚嗎?」

說畢,他不悅地轉身離去。

白錦玉木住,吃驚於聞宴的這個態度,這個態度是冷漠?是藐視?是消極?

多年不見,她真的差點忘記聞宴的脾氣了,這猛的一感受,還真有點受不了。

見聞宴冷言冷語地轉身,他妻子不好意思走上前來,道:「對……對不起,他就是……這個樣子,你不要……放、放在心上!」

聞宴停住。

聽見白錦玉在身後說道:「你是姓王嗎?是粱溪人氏?」

女子道:「是!」

白錦玉道:「早就聽說你們家出美女,果然名不虛傳,你長得可真好看,你生的孩子也很好看!」

女子好像有點愕然,道:「是……是嗎?我夫君那樣……你不生氣?」

白錦玉道:「沒什麼好氣的,對了,你們粱溪的醬排骨好像很出名啊,還有小籠包!」

女子完全的傻住了,停了一會道:「你想……吃?」

白錦玉道:「是啊,可惜我沒去過粱溪!」

「你走不走?!」

女子剛準備說話,聞宴聲音硬邦邦響起。

這話是對這美麗可愛的女子說的,這女子是她的妻子,可是他的聲音卻夾霜帶雪。

女子神色一緊,看向聞宴,對着白錦玉報以謙意的一笑,匆匆牽着孩子跟上了聞宴。

白錦玉拿着糖畫站在原地,足足愣了半晌,千百種的滋味從她的心頭劃過,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描述。

聞宴高傲是高傲,但她豁然明白,這份高傲或許是無可奈何。

只因為,翠渚並不是人人都是聞宴。

若是以一對十,不,以一對百好了,聞宴都絕對穩操勝券。

但是五百人……

要知道,翠渚的門規是不與朝廷瓜葛,門生不能入朝為官。所以不管是積極入世的儒家,還是推崇無為而治的道家,這些本質上效勞君王、大談特談治國方略的東西,翠渚其實是沒人修的!!

翠渚的學問天下第一,指的是一些實用的學問,比如像她的師父就是研究土木建築的,而其他的幾脈都各有所長,有的是專攻九章計算、有的是做氣象水紋、有的是研究天文演算、有的是做發明改進……

翠渚自己從沒有說過自己的學問天下第一,而是他們的學問常在各處發揮作用,由各界交口稱讚得出的一種口碑。

由於口口相傳總會誇張描述,所以世人就漸漸對翠渚有了一種無論什麼方面特彆強的印象。

加上十三年前聞宴一人掀翻儒、道兩家,轟動一時,此後天下人對翠渚的學問就更是景仰得五體投地了。

但是,聞宴在人堆里是奇才,放在翠渚也是奇才,並沒有普遍的意義。

只有翠渚的人知道,翠渚中真正精通儒道經典的不會超過十人,能夠駁倒兩術的人,恐怕就更少了。

聞宴不是不戰,是不能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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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妃雖晚不須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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