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四十八章：過往（2）
江子兮並非經常住在同一個地方，不過兩三個月，便會帶着葉離離開，尋找下一處住處。
雖說還是會救人，但在每一次救人之前，她都會質疑一件事情：
何人能救，何人不能救？
原本很清晰的一件事情，現在，變得不那麼清晰了。
反噬越來越嚴重，江子兮不得不每隔一段時間就離開他一次，四處修行，等身體稍好一點之後再回來。
路過天行山的時候，遇到一隻正在歷劫的五彩鳳。
那五彩鳳根基不穩，眼見就要死了，卻還在瀕死掙扎。
她並沒有打算管，轉身便要離開。
「喂，你站住！不知閣下是何來歷？從何處來，要往何處去？」
她回頭：「你要死了。」
那五彩鳳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你別擱這兒胡說八道，我這都歷劫成功了，馬上就要升仙了，怎麼可能會死？」
說着，她被燒焦的羽毛又翹了起來，十分嘚瑟。
看得出來，是只很驕傲的小鳳凰。
有如此優越的靈根，想必會被家族捧上天吧，驕傲一些，也是應該的。
「你根基不穩，歷不了劫。」
她把話說得清楚，轉身便又要走，卻被五彩鳳拉着，問清楚了事情的緣由。
天行山雨霧重，她將油紙傘遮住頭頂：「有想過葬在何處嗎？」
五彩鳳咬牙：「那你能救我嗎？只要你能救我，往後一百年的時間，我可以為你做牛做馬，隨你處置！」
一百年，不算長，卻也不算短。
白衣女子眼底沒有絲毫起伏：「我可以救你，但你得知道，世間萬物皆有命數，活着，未必會比死了更好。」
「可我現在想活。」
她想活。
很簡單的一句話，讓江子兮明白了一個道理。
沒什麼人是該死的，只有，想活與不想活的區別罷了。
所以自那以後，她救的，都是努力想要活下去的人，至於有什麼後果，有什麼命數，她都不會再去管了。
葉離長得，比她想像中還要快。
不過二十來年，便長成了一個俊秀的大小夥子，身強體壯的，看着十分精神。
他也從一開始叫她姐姐，慢慢的，開始叫她的名字。
這天，江子兮喝着茶：「阿離，你覺得活着好，還是死了好。」
葉離眼底微深：「活着好。」
只有活着，他才能陪着她。
江子兮笑了：「那便好。」
她沒有救錯人。
五十年後，葉離的劫數近了，她的身體又被反噬，虧空得厲害，無奈，她不得不四處尋找乾淨的地方修行，也好替葉離擋災。
但葉離在她身邊待得太久，她只能算到他劫數將近，但算不出來，他的劫數到底是什麼時候，於是，她不得不做了一個丟棄葉離的戲碼。
必須，得讓葉離斷了與她的牽連，這樣，她才能算到他的劫數。
葉離那孩子，心性執拗，認死理，她說不要他了，他便信了，滿心悲憤的離開了。
她身體再次遭到反噬，剛要算葉離的劫，卻發現能力有限，無奈，她不得不先尋找到一個修行才地方。
這時，她又遇到了五彩鳳。
那隻小鳳凰，竟真的信守承諾，做了一萬件好事，穩固了自己的根基。
「聖女，我告訴你，你就可勁作孽吧，救了不該救的人，你遲早會遭報應，可別怪我到時候連屍都不給你收。」
這小鳳凰，罵起人來，還真是不留情面啊。
只是她估摸著，她死後，應該也留不住個全屍吧。
江子兮嘆了口氣，終於尋覓到了一處適合修行的地方，卻不想，這一閉眼，便是二十年。
二十年，足夠發生太多事情。
她掐指一算，葉離，已經入了劫數，而且脫離不出來了。
葉離，是龍族，這一點，她在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他被丟棄的原因也很簡單，他一出生，龍族就算到他是個孽障，若是留着，必定會損了龍族的根基，於是，剛出生，就命人掐死這條小龍。
但下手的人，憐憫其年幼，便將之拋在無人的山谷里，想着讓猛獸咬死，卻不想，被路過的江子兮救下了。
而葉離被她丟下的那一年，因為各種緣由，他誤入龍宮，立下大功，救了無數龍族之人，龍王大喜，便立他為龍族太子。
葉離順勢，成了龍族太子。
雖說江子兮拋棄了他，他卻始終放不下她，於是逃出了龍宮，遇到了江秋。
江秋乃屠龍後人，為人十分圓潤，因她姓江，一哄，葉離就信了。
「是不是只要我用血簽下這契約，你就能帶我去找子兮？」
「那是當然。」
江秋十分肯定。
她的肯定，叫葉離大喜，毫不猶豫簽下了生死契約，成為了江秋的奴僕。
有了葉離這個御獸，江秋風光一時，在葉離身上找到了龍族的弱點，之後去到龍宮，將龍族一網打盡。
葉離看着海上漂浮的龍族屍體，痛不欲生。
這一刻，他終於恨上了江子兮。
當江子兮來到海面上時，龍族屍骨已經被打撈得差不多了，龍皮、龍骨、龍肉……可都是好東西，他們怎麼可能會放在這裏腐爛？
當然是得全部打撈回去，好好賺上個一大筆。
江子兮嘆了口氣，將自己大半的力量，注入海底，護住了龍族根基。
只要根基還在，龍族，就還能復生，但到底何時才能復生，那她就不太清楚了。
此刻，江子兮看上去雖然還很年輕，可她的身體，已經如八十老嫗，連走路，都跌跌撞撞，虛弱不堪。
她來到京城，親眼看到了葉離在江秋的折磨下，為百姓表演的一場雜技。
葉離，渾身是傷，眼底也滿是怨念。
江子兮知道，這怨念，大多是和她有關的。
生死契約，就算是巔峰時期的她都解不開，遑論現在。
罷了，葉離有怨氣也是好的，至少，這怨氣，能支撐他再活上個許多年。
江子兮離開了京城，尋找到一處秘境，將餘下的力量，化作一縷幽魂，封鎖在一瓷瓶中，瓷瓶碎的那天，她便會重生於世。
那時，或許她就能解救葉離了。
聖女隕滅，天降異象，不出一個月的時間，這個消息，就傳得人盡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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