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〇五章、 迷瘴

第六百〇五章、 迷瘴

咦!

這是誰寫的?

齊鶩飛往前方看了一眼。

吳德?還是馬非象?

這兩人都沒有回頭往身後看。

齊鶩飛用腳把地上的字跡擦去,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繼續往前走。

森林裏看不到日落,眼見着光線變得暗淡,不用看時間也知道夜晚來臨了。濃密的樹葉遮蔽了星辰,一點兒光也透不進來。大地彷彿變得沉重,瘴氣越來越濃厚。

不知是夜色讓人感到壓抑,還是大家都累了,吵架的人也都消停下來,只沉默著往前走。

生命的跡象彷彿消失了,就連草叢裏的蟲兒都不再作聲,只有沙沙的腳步聲在死一般的沉寂中顯得有些驚心動魄。

齊鶩飛一直在思考着留字的人會是誰。

這究竟是提示,還是警告?

如果是馬非象,顯然是在提醒自己。馬非象留給齊鶩飛的印象還算不錯,雖然第一次見面雙方並不怎麼愉快,但事情的起因在文小曼身上,與馬非象無關。而且馬非象後來的表現算得上磊落,和齊鶩飛也算不打不相識。

今天的馬非象就一直表現得很奇怪。難道是他早已知道了文小曼肚子裏懷着的是魔孚?

但這似乎又有些說不通。如果知道了,他這是想幹什麼?給魔孚喜當爹?

至於吳德,如果是他留字的話,多半可能是警告,讓齊鶩飛等人不要繼續跟着。這麼說的話,吳德並不是因為文小曼肚子裏懷的是他的孩子而保護文小曼,而很可能是在保護魔孚。

這樣一說倒是能夠說得通他為什麼要加入七絕山的隊伍了。他的任務就是要保護魔孚。

可問題是,如果這樣的話,他就不應該把文小曼懷了魔胎的事情告訴齊鶩飛。就算他能把黃花觀和圓覺寺的人勸退,難道就不怕他們告訴後邊跟着的天仙?

所以,這也是說不通的。

如果不是馬非象和吳德,難道會是文不武和金包銀?

這似乎更不可能了。

一路想,一路前進,又走了不少路。

他們依然沒有遇到什麼妖怪。

圓覺忽然說道:「我看前面那位女施主剛才也沒吃多少東西,怎麼好像人就變胖了呢?」

齊鶩飛放開神識望去,這才發現文小曼果然好像胖了一些。

他緊緊皺起了眉頭,這不是胖,這是肚子變大了!

看樣子,魔胎已經妖化,可能等不到七天,就要出生了。

正當齊鶩飛打算採取點什麼措施的時候,忽然在泥土上發現了幾條不怎麼明顯的痕迹。

一般人不會注意到這個,就算看到了也會以為是山裏的野獸爪子抓出來的。

但他卻心頭一跳,因為他認出來,這是盤絲嶺特有的聯絡暗號,是他親自訓練出來的,盤絲嶺上的妖怪幾乎都會。

齊鶩飛第一感覺是,陸承終於還是不放心,把山上的妖精派出來了。

上次起蛟澤大戰之前,陸承也做出了這樣的安排。如果沒有陸承後續讓王寡婦,旺財和司晨前來接應,讓小青和蘇綏綏前往攔截夜叉並在竹林內擺下祭壇等一系列安排的話,那一戰的結果恐怕不容樂觀。

他順着記號往前走了幾步,在一處較為隱蔽的地方又發現了一行字:

「女人肚子裏是魔孚,別再跟了!!!」

看到這一行字,齊鶩飛更加迷惑了。

因為這字跡,和先前留的字完全不同。

雖然都是劃在地上,而且都是倉促間完成,但先前那一句,銀鈎鐵畫,顯出留字的人書寫的功底。

而這一行,字跡潦草不說,還顯得很幼稚,就像是小學生寫的,或者是故意用左手寫的。

從句式上看,前者簡短明快,表達清楚,後者略啰嗦,還用了三個感嘆號,也不像是同一個人留的。

當然,也不排除有人故弄玄虛。

齊鶩飛可以斷定,至少后一句不是前行隊伍中的任何一人所留。因為不管是七絕山的人也好,還是吳德也好,都不可能知道也不會使用盤絲嶺特有的聯絡暗號。

但問題是,這也絕不是盤絲嶺上的妖精留下的。因為陸承知道齊鶩飛知道文小曼肚子裏是魔孚,怎麼可能派人這樣來提醒他呢?

那麼這究竟會是誰?

師父?!

這是齊鶩飛首先想到的。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

師父無機子要提醒自己,絕不會用這麼low的方法。

而且這字也寫的太爛了,師父就算是左手寫出來也要好看百倍。

不過想起無機子的時候,齊鶩飛心裏忽然有些難受。還真是有些想念師父了。師父走的時候,還以為他三五天就會回來,沒想到這一走就已經半年了,至今渺無音訊,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除了無機子,齊鶩飛又想到了兩個人,但不是很敢確定。

他當然不會因此而停下,而是繼續跟隨。對於魔孚出世,他早有心理準備,所以並不擔心。反正身後還有一位天仙六道木跟着,大不了就按一下手中的定位儀。哪怕因此而被迫退出宗門大會也無所謂。

不過現在眼見着文小曼的肚子大起來了,已經可以確定她肚子裏的就是魔孚,且胎兒已經妖化,很快就會出生。

現在有兩條路供他選,最簡單的就是趁著魔孚還未出生,衝上去直接把文小曼殺了。第二就是等著魔孚出生的時候,再集合所有人的力量,殺掉魔孚。

理性來說,應該選擇第一條路。這是最簡單最直接的,可以杜絕一切後患。但問題就在於,事後怎麼解釋?

魔孚還沒有出生的時候,殺掉文小曼,哪怕剖開肚子,看到的也許也只是一個正常的胎兒,正如秦玉柏所說,除非拿照妖鏡來照一照。可人死了以後,就算拿上照妖鏡,也未必還能造得出來。

在宗門大會上,殺掉一位同道,並且還是一個懷着孩子的孕婦,齊鶩飛此生的名譽也就毀了,很可能瞬間成為千夫所指的魔頭。

上面的人也許會相信他,但魔孚既死,又無法證明,為了平息輿論,齊鶩飛很可能不但無功,還要成為犧牲的棋子。

都說哪有什麼世界安好,不過是有人負重前行。齊鶩飛相信有這樣的人,但他自己並不想成為這樣的人。為了殺死一個魔孚,而犧牲自己,他還沒有這麼偉大。

所以,他選擇第二條路。要等魔孚出生的時候再動手。雖然魔孚已經經歷過好幾胎,每一次都會比上一次強,這裏的人也許加起來都不是它的對手,但後邊還有一位天仙六道木。

再往前走了一陣,齊鶩飛又看到了盤絲嶺的特殊聯絡記號。

循着記號往前,又發現泥地上留下一行字:

「不要再前進!

不要再前進!

不要再前進!」

連續三句一模一樣的話。

字跡依舊潦草而幼稚。

直覺告訴齊鶩飛,這個警告並不是在開玩笑。但警告的內容到底是什麼呢?

是前方有危險?

還是魔孚馬上要有動作?

齊鶩飛覺得還是慎重一些,就朝前面喊:「文掌門,吳真人,要不要停下歇一歇?我覺得我們這條路走的不對。」

文不武說:「你們要是覺得不對,自己改道就行了,不必跟着我們。」

金包銀說:「就是,本來就是大家各走各的,別跟屁蟲似的,有意思嗎?」

文小曼則一聲不吭,趁他們回話的時候,一人當先,走在了最前頭。馬非象和吳德緊隨其後。

齊鶩飛知道勸不住他們,只能跟着繼續走。

走着走着,齊鶩飛發現真不對了。

這裏的瘴氣越來越濃,因為本來就是夜晚,伸手不見五指,倒是不影響視線,但已經影響到了神識的延伸。而且隨着瘴氣變得濃郁,毒性也變得越大。齊鶩飛百毒不侵,倒是不怕,但其他人就不行了,尤其是葉問天,法力低微,僅憑身體自身難以抵抗太久。

齊鶩飛就拿出解毒的丹藥來給葉問天服用,又問小青和昆奴需不需要。小青和昆奴同時搖頭,表示她們不需要。

齊鶩飛就又取了些丹藥給范無咎。

這時法舟也拿出一些丹藥給他自己和徒弟圓覺服用。

齊鶩飛問法舟:「小師傅,你有沒有覺得這裏很不對勁?」

法舟說:「瘴氣漸濃,其中蘊藏着陰魔之氣,隨着夜色的加深,這種氣息會越來越重,大家要小心,防止心魔大動。」

齊鶩飛說:「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還不可怕,可我感覺我們好像陷入了一個陷阱。」

「什麼陷阱?」法舟問道。

「說不好,就是一種直覺。」齊鶩飛搖了搖頭,陷入了沉思。

大家又往前走了一陣。

齊鶩飛終於發現了問題所在。

「我們迷路了。」他和法舟幾乎同時說道。

范無咎說:「我也感覺好像一直在繞圈子。」

圓覺說:「難怪暈暈乎乎的,我還以為剛才肉吃少了,消化的太快,低血糖了。」

這時候,前方七絕山的人也停了下來,並傳來了爭吵聲。

「剛才明明走的就是這條路,怎麼又回來了?」

「都是你!非要走那麼快!繞來繞去的亂走,現在迷路了吧?」

「跟我有什麼關係,這瘴氣太濃,神識延伸不了多遠,根本辨不清方向。」

……

到這裏還算正常,再後面爭吵就變得劇烈起來,互相指責謾罵,話越來越難聽。

法舟宣了一聲佛號,說:「這幾位施主受到魔氣影響,心魔已重。」

齊鶩飛也皺起了眉頭。除了吳德之外,其他幾位都已經有些控制不住情緒。如果這樣下去,不要等魔孚出世,他們自己就一個個先要走火入魔了。

但他也沒心情走過去用夕惕若厲幫他們祛除心魔。一來未必討好,二來魔孚胎母在場,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並不清楚。

法舟忽然拿出紫金缽盂,用一根和手指差不多的小棍子在上面敲了一下。

當……

一聲清脆的響,迴音渺渺,餘味悠長。

齊鶩飛只覺得一股清泉從耳中鑽進去,滌盪大腦,充斥泥丸,順着經脈,流遍全身。身心猶如被九天清冽洗過,清爽無比。

隨着這聲音,那邊的爭吵也停了下來。他們全都朝這邊看過來。

法舟又敲了一聲。

當……

這一下與剛才又有不同。洪鐘大呂,高妙莊嚴,猶如九霄神雷,振聾發聵。

人們都不自覺的渾身一震,彷彿從睡夢中清醒一般。

這邊的人都還好,七絕山那邊的人受到的震動更大。

吳德第一個回身拱手:「多謝小師傅援手。」

文不武也醒過神來,朝法舟拱了拱手,說了聲:「多謝。」

金包銀和馬非象也紛紛效仿。

只有文小曼不知道怎麼了,忽然就彎腰嘔吐起來。

馬非象連忙過去扶着他拍他的背,關切的問道:「怎麼了?沒事吧?」

文小曼一邊嘔一邊說:「那和尚敲鐘的聲音好討厭!聽得我難受死了!」

馬非象說:「不會啊,這是佛門正音,能夠洗滌身心,對胎兒有好處。」

文小曼極其厭惡的說:「有什麼好處!你喜歡聽你自己聽去,不要管我好了!」

文不武說:「好了,不要吵了。我們剛才都受了魔瘴的影響,心魔大動。好在這位小師傅幫我們敲響了警鐘。這片林子顯然有古怪,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裏吧。」

金包銀問道:「怎麼離開?我們已經在這裏轉了好幾圈了!」

小青問齊鶩飛:「師兄,我們是不是陷入了什麼陣法當中?」

齊鶩飛點頭道:「我也有此疑惑,不過現在還沒有看出端倪。這片山林太大,我們的神識受到瘴氣的影響,無法探得很遠,不能窺其全貌,就很難破陣。」

圓覺說:「那怎麼辦?要是困在這裏出不去,那可就沒肉吃了。」

他說着扭頭看向跟在他們後面的平頭哥。

平頭哥被他一看,似有警覺,連忙抱緊了手裏的半隻燒雞,想朝圓覺呲牙以示警告,可他卻忘了自己嘴裏還叼著一隻兔子,呲牙的時候啪嗒一下兔子掉到了地上。

平頭哥慌得連忙撲上去,把兔子撲在身下,抱起來就往旁邊的草叢裏去。可抱了兔子,又把燒雞給落下了,連忙回過來撿燒雞。可他撿了燒雞就丟了兔子,撿了兔子就丟了燒雞,弄得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才把兔子和燒雞全都挪到了草叢裏。平頭哥躲進去,探出一個腦袋,警惕著看着。但見人們並無什麼動作,那個比他的平頭還亮的光頭也沒有要來搶東西吃的意圖,便終於放下心來,趁著人們還在商量事情的時候,吧唧吧唧的啃起來。

啃了一會兒,忽然聽不到外面的聲音,急忙探頭一看,發現人們都已不見。

平頭哥嚇了一跳連忙抱起吃剩下的燒雞和兔子,追了上去。可他朝四外看了看,人們已全無蹤影,茫然無處可去,只好鼻子貼地,在地上拚命的嗅着,順着那一絲讓他執著的氣味追蹤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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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盤絲洞養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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