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劍者,奪其志也

第六百二十一章、 劍者,奪其志也

「你……」

陸承顯得有些猶豫。

小雪說:「我雖然修為低微,也不懂什麼天地大道,但至少我可以看着他們做什麼,聽他們說什麼,而且我是黃花觀的葯園花女,有看護葯園的職責,我若不在,他們反倒會起疑心。」

陸承終於點頭道:「這樣也好。你是人類,城隍司的人不至於傷你。你記得,不管他們做什麼,都不要阻止,問什麼,你就以來盤絲嶺時間太短為由說不知道。如果問起我,就說我出門辦事去了。」

小雪答應一聲,正要走,忽被蘇綏綏攔住。

蘇綏綏說:「還是我和小雪姑娘一起去吧,互相有個照應。我雖然是妖,但我是在城隍司正式登記過的,他們不會拿我怎麼樣。齊哥帶着小青昆奴和問天去參加宗門大會,我留在山上才是正常的。我不見了,他們會找。」

陸承還是有些擔憂,上一次行動讓蘇綏綏失去了三條尾巴,從而失去了化形之力,當時他也算是行動總指揮,心中對她難免愧疚。

「你和掌門情深意重,你若有什麼閃失,我如何向掌門交代?」

蘇綏綏偷瞧了小雪一眼,怕陸承這話傷了小雪的心,好像她在齊鶩飛心裏就特別重些,小雪就無足輕重似的。雖然陸承不是這個意思,但女人的心是敏感的。這位陸先生謀深略厚,通曉天機,卻不懂女人的心。

「齊哥對誰都情深義重,只要在盤絲嶺上的,誰有閃失他都會傷心難過,但正因如此,我們才要替他分憂。何獨小雪妹妹能擔任如此重要的責任,我就不能?」

她見小雪臉上並無不快,才略放了心,又說,「陸先生無須擔心,我不會有事。我九尾一族,天生多難。就算你用九重深塔把我保護起來,也無法替我擋住九重劫難。還不如讓我去面對,齊哥對我們情深意重,我們自當有以報答。就讓我和小雪一起去吧。」

陸承點頭道:「好吧,蘇姑娘深明大義,老朽佩服。你們去可以,不過有一個前提,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以保命為先,千萬不可衝動。」

蘇綏綏和小雪同時說:「先生放心。」

這時候,忽聽老黃狗汪汪的叫了兩聲:「汪……我……汪汪……也去!」

陸承笑道:「我倒是差點把你忘了。你本就是黃花觀的護家犬,他們不會起疑。而且有你在,我也放心一些。不過你要記住,不要和他們起衝突,除非不得已,不要讓他們看穿你的真身。」

老黃狗連連點頭。

樂姬也出來說:「陸先生,我也去吧。我是跟隨龍宮六太子來到黃花觀的,城隍司的人都知道,他們不敢拿我怎麼樣。而且我本就不能長時間離開水,躲在盤絲洞中,萬一曠日持久,反倒不利。」

陸承說:「也好,那你就和蘇姑娘、小雪姑娘做個伴吧。」

屎蛋也跳出來,在陸承面前雀躍着:「咕咕汪汪……紫竹林……我的……」

旁邊的至尊寶在他腦袋上敲了一猴爪,說:「你個傻蛋,你是絕對不能去的。要是被他們發現,不但你完了,整個盤絲嶺都倒霉。倒是我,陸先生,我是花果山來的,那天我來的時候好多神仙都在,他們都知道我,我不用躲他們。」

陸承哈哈一笑,說:「好,至尊寶可以去。而且,在必要的時候,你可以和他們適當衝突。你有花果山背景,只要你不過分,看在孫大聖的面上,他們也不敢拿你怎麼樣。」

猴子對「適當衝突」四個字心領神會,點頭嘿嘿一笑:「陸先生放心,我知道怎麼做。」

屎蛋看着陸承,還想再爭取一下,但也終究知道是不可能的,便一臉失望的走到一邊趴了下來。

猴子朝他咧嘴呲牙,一臉自得,弄得屎蛋更是羨慕不已。

陸承又對蘇綏綏等人交代了一番,然後才讓他們離開了盤絲洞。

而就在此刻,月黑風高的時候,城隍司的大批人馬已經開始上山了。

……

一場流星雨給獅駝嶺帶來了短暫的光明,但在光明之後卻是愈發濃重的黑暗。

轉魄劍懸浮在吳德身前,放射出淡淡的黃色光芒,這光芒卻不刺破黑暗,反而從黑暗中汲取著養分,凝結著濃濃的殺意。

當吳德說出那句話以後,齊鶩飛就知道他們之間的一戰已不可避免。

小青和昆奴條件反射似的彈射了起來,驚鯢和斷水雙雙祭出,寶劍放光,直指轉魄。

三把昆吾寶劍成品字形懸浮空中,互相爭輝。

齊鶩飛緩緩站起身來,輕輕按住昆奴和小青的肩,說道:「這是我和吳真人之間的事,與你們無關,你們不要插手。」

「師兄……」小青和昆奴想要堅持,但見師兄面容嚴肅,想說的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只好默默退到一邊。

「吳真人,」齊鶩飛拱了拱手,「在下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真的是密雲宗弟子?」

吳德微微一愣:「當然,這有什麼可作假的?齊真人何有此問?」

齊鶩飛說:「在下佩服你的為人,很想跟你交個朋友。但我也知道有些事情不可強求。可惜呀,我認識的第一個密雲宗弟子不是你。我不想用謊言誆騙你,你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吳德指著小青和昆奴問道:「你這兩位師妹手中的劍是哪裏來的?」

齊鶩飛說:「是我所贈。」

「這麼說,你承認我付師兄和圖師弟是你所殺?」

「是,我承認。」

「齊鶩飛,剛才一路行來,我還以為你是堂堂君子,本也覺得你是可交之人,沒想到你也會殺人奪寶。」

「殺人不假,奪寶也是真。」齊鶩飛說,「但這兩句話連在一起,我可擔受不起。」

吳德冷笑道:「你想狡辯么?」

齊鶩飛說:「我不想狡辯。有些事你不知道,我也說不清楚,所以我懶得說。你那兩位同門師兄弟幹了什麼事情,他們自己知道,老天爺也知道。我只是很奇怪,你們密雲宗到底是個什麼樣的門派,既能培養出你和潘子墨這樣的優秀弟子,又會培養出付洪生和圖拉翁這樣的人渣,還有趙全勝這樣的魔頭。」

吳德說:「龍生九子,種種不同。不管他們在外面做了什麼,始終是我的同門。我深受師恩,過去付師兄對我十分照顧,他的仇我不能不報。」

齊鶩飛說:「吳真人,你選擇在這時候報仇,實為不智。你不想知道獅駝嶺深處正在發生什麼事情嗎?我不信你師門派你來參加宗門大會,沒有別的意圖。」

「殺了你之後,再去看不遲。」

「你就這麼自信能殺了我?」

「你們兄妹三人如果聯手,我不是你們的對手。」吳德坦然道,「但齊真人既然沒有狡辯,堂堂正正的承認了殺人之事,想必也會堂堂正正的與我一戰。」

「好!」齊鶩飛說,「我可以和你堂堂正正一戰。」

旁邊的小青和昆奴面色大變。

「師兄……」

齊鶩飛抬起手阻止想要說話的小青,說:「小青,你和昆奴在一旁觀戰,切不可插手。吳真人既然堂堂正正的求戰,我自然也要堂堂正正的應戰。不能讓人小瞧了我們黃花觀。」

小青和昆奴對視了一眼,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用眼神做了一個交流,心有靈犀般的分別佔據了兩翼的最佳位置。師兄要堂堂正正一戰,她們不能阻止。但如果有什麼危險,她們也絕對不會迂腐到看着師兄去死而不出手。

她們的舉動當然沒有逃過齊鶩飛和吳德的眼睛,

齊鶩飛知道他們一片好意,不忍傷他們的心,也就不再說什麼,吳德則裝作沒看見,只是問齊鶩飛:「齊真人,你我今日必有一死。有什麼遺言趁現在趕緊說吧。」

齊鶩飛說:「來獅駝嶺之前,該交代的早就已經交代了。倒是你,身邊也沒個可託付的人,有什麼未完成的遺願不妨說出來,我看看能否替你完成,或者幫你轉告潘子墨。」

吳德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有話想說,但又有些猶豫。

他搖了搖頭,看着齊鶩飛說:「我孤家寡人一個,此生並無遺憾,出手吧。」

齊鶩飛點點頭,手執承影說:「我手中有劍無形,你要小心。」

吳德哈哈大笑,說:「早就看出來了,不過難得你主動告知,可見齊真人是磊落之人,可惜啊可惜……」

他連說了兩句可惜,一聲感嘆,隨後身前劍光暴漲。

「我此劍名為轉魄,乃昆吾八劍之一,最具靈性,與我心神合一,如臂指使,齊真人也要小心了!」

說罷轉魄飛起,刺破黑暗,直奔齊鶩飛而去。

齊鶩飛駕馭承影,以御劍訣相抗。

兩個人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動,只有劍光流轉,劍氣紛飛。

激蕩的法力如風,在樹林中響起嗚咽之聲。

這是一場真正的堂堂正正之戰。

也算是齊鶩飛第一次和人正面進行法力、法術和劍術上的全方位比斗,而沒有任何的心機算計。

在此之前,只有殺趙春那次算是硬實力殺人,但也是利用出其不意的戰術,佔盡了先機,才讓趙春毫無還手之力。以當時齊鶩飛的法力,如果趙春有所準備,要殺他並不容易。

而這次,因為這一天的戰鬥中大家都用盡了全力,幾乎沒什麼保留,尤其是剛才結陣而行,互相之間已經知根知底,打起來再無秘密可言。

齊鶩飛也不打算用隱身術和咒語,就是要堂堂正正地和吳德打一場。

吳德法力在五品到六品之間,可能比齊鶩飛略高一點,就劍法而言,也比齊鶩飛更純熟,人劍合一的程度更好,可見其在昆吾劍的浸淫上花足了功夫。但齊鶩飛的承影劍無形,佔了些便宜,加上有專門的御劍訣,並不落下風。

這一仗打得既驚險,又四平八穩,兩個人都不急於放絕招殺死對手,但也沒有故意留情,當發現對手的破綻時,誰也不會放過。

齊鶩飛慢慢找到了感覺,領悟了許多過去不太明白的道法訣竅,也發現了不少自己的缺陷,以及在鬥法過程中露出來的不該有的破綻,這些都隨着戰鬥的進行而得到了修正。

同時他對承影劍訣有了更深的理解,劍術水平在戰鬥有了明顯的提升。

吳德似乎也感覺到了他的進步,不禁點頭暗贊。

他們兩個打得起勁,旁邊人都捏著一把汗,尤其是小青和昆奴。

但看了一會兒,發現師兄不但不落下風,反有越戰越勇的態勢,他們也都慢慢放鬆下來。而作為劍痴的昆奴,則漸漸沉迷於二人施展的劍法之中。

她越看越是入迷,不自覺的隨之起舞,而她身前的斷水也發出淡淡的橙光,跟着她偏偏而舞。

兩個男人在比劍,旁邊有一絕色女子翩然而舞,這景象,要是被哪位大詩人瞧見,估計能寫出傳誦千古的名篇來。

小青嘟了嘟嘴,頗有些羨慕昆奴在劍術上的領悟力,她就沒辦法像她那樣從中尋到劍術的靈感。

吳德見昆奴起舞,暗合劍道,想起付洪生失蹤沒多久,這女子得到斷水劍的時間撐死不過數月,竟然已經人劍合一到這種程度,不亞於養劍幾十年的劍士,不覺大喝一聲:「好!好劍法!」

齊鶩飛被他嚇了一跳,忽然心中一動,一邊出劍,一邊笑道:「吳兄光說好,也不說說好在何處?」

吳德明突然變招,左手結印,右手一指轉魄,隨着劍光衝起,說道:「昆吾八劍,最要緊的便是心意相通,心隨意動。」

齊鶩飛知道吳德在指點昆奴,便不再插話。

昆奴似有不解,身體依舊舞而不停,只是眉頭緊鎖,思考着吳德的話。

只聽吳德繼續說道:「通常劍道,無論天仙道法所載,還是各門派秘笈,都言以心為劍,以劍養魂,身魂合一,則劍道大成。然昆吾劍法,則以意為劍,意在心先,則劍之所出,神之所指,猶快於心之劍也。」

昆奴眉頭漸漸釋然,斷水劍氣森森,比之剛才又靈動了幾分。

吳德點點頭,手上不停,繼續和齊鶩飛對攻,一邊打一邊說:

「神之所居謂之心,心有所動謂之意,意之所存謂之志,劍之所出,必奪其志也!」

他說到這裏,昆奴身前的斷水忽然劍光大盛,化作一條驚天長虹,衝天而起,刺破雲端,又如蛟龍落地,回到她身前時變回了一抹淡淡的橙光,猶如精靈一般,隨着她翩翩而舞。

吳德這番話,不但昆奴大受裨益,就連齊鶩飛也對劍術有了全新的領悟。

這豈止是昆吾獨有的劍法,這是說出了天下劍宗的不傳之秘啊!

齊鶩飛沒有系統的學習過仙劍之道,除了天仙道法中對劍道的籠統講述和一些普通的御劍之術,就只有得到承影劍后的御劍訣了。

可是承影御劍訣側重於用,齊鶩飛也只是接受了劍訣,並不知道劍訣的原理到底是什麼,所謂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也。

現在,他聽了吳德的劍道論述,猶如醍醐灌頂。心中把承影劍訣重新過了一遍,許多過去不解的地方立刻豁然開朗。

「多謝吳兄傳法!」

齊鶩飛嘴上說着感謝的話,手中劍氣卻一刻也未放鬆,依舊是招招殺招,步步緊逼,而且領悟了劍道之後,實力自然又上了一個台階。

吳德哈哈大笑,說:「齊兄和令師妹好悟性!你不必謝我。今日你我必有一死,我只是不想讓胸中所學沉埋黃土罷了。昆吾八劍,皆有絕招,接下來,我要用絕招了,看你接不接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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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盤絲洞養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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