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當初，現在

聽到秦天羽詢問，黃福的臉上又浮現出了無奈：「算了，不說也罷，這是我個人的事，你已經幫了我一次，哪裏還能再麻煩你！」

秦天羽卻不這麼認為。

入贅林家一年多，他曾經被無數次趕出家門。

但為了守着林晴雪，秦天羽都不會真的走太遠。

徘徊在小區，每次被黃福看到，對方總是開着玩笑，讓他進值班室坐，甚至為他沏上一壺熱茶，兩人閑聊到天明。

雖然，秦天羽知道，黃福也只是因為一個人值班，覺得無聊，找個人打發時間。

但長此以往，兩人還是建立了一定的交情。

至少秦天羽知道，黃福的為人還是不錯，那值班室，也成了他多少個冰冷夜裏，無家可歸時的歸宿。

拍了拍黃福的肩膀，秦天羽淡然說道：「咱倆的交情還跟我客氣啥，而且畢竟我也剛花了四萬多塊錢，總得讓我知道，花在什麼地方了吧！」

黃福怔怔看着秦天羽，最後還是深深地嘆了口氣：「好吧，告訴你也無妨……」

原來，黃福借錢，是因為女兒的病。

她患有一種先天疾病，心臟缺憾，需要動很大的手術才能治癒。

手術服是一筆巨款，這些年，家裏的積蓄基本上都花在了替女兒治病上。

秦天羽知道黃福有老婆，因為對方經常來給黃福送飯。

過去，秦天羽被趕出家門的時候，黃福還打電話讓她多帶點飯菜，前者也算是吃過他們家米飯的人。

只是秦天羽不知道，黃福還有一個女兒。

「本來，今年大學畢業，她應該就去做實習老師的，結果，舊疾發作，在床上一躺就是幾個月，醫生說，過了最佳時期，再不做手術，就沒機會了，以後，我兒女就只能數着數過日子……」說到這裏，黃福不住哽咽了起來。

作為一個家庭的頂樑柱，他的壓力確實很大。

秦天羽知道，像黃福這樣的一般家庭，不出意外，過個舒坦日子還是很愜意的。

可一旦家裏某人得個大病，全家都得籠罩在絕望之中，還是看不到頭的那種。

「那你借錢，就是為了籌集手術費？」秦天羽問道。

黃福擦了擦眼淚：「哪有那麼容易啊，那只是在醫院尋常的花銷，光是控制病情，之前就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

「上個月，醫院說又要交錢，沒辦法，我們兩口子只能考慮先把老家的房子賣了，雖然還是不夠手術費，但至少能繼續堅持下去，畢竟那是我唯一的女兒。」

「然而，老家那套房子因為地勢偏僻，一直賣不出去，本來約定好不到一個月就還錢給那些人，結果卻拖到現在……」

一個到了這個歲數的男人，卻在另外一個男人面前落下眼淚，可見，黃福此刻的內心有多絕望。

秦天羽聽黃福說過家裏的情況。

老家在遠郊，地勢不優。

那邊又暫時還沒聽說有開發的計劃。

所以房子自然不好賣。

微微嘆了口氣，秦天羽開口說道：「明天我陪你去趟醫院吧，看望一下你女兒，畢竟我也算她叔叔！」

黃福苦笑點頭。

以秦天羽的年紀，最多只能當哥哥。

不過對方和自己稱兄道弟，那樣說也沒錯。

秦天羽正色說道：「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但也不是只有風雨雷電，只要不放棄，總會看到晴朗的那一刻！」

黃福深呼了一口氣，笑道：「趕緊回去吧，林家人肯定還等着你做飯呢！」

「好，那明早我來找你。」

黃福看着秦天羽離去的背影，躊躇了片刻，才從地上站起來，回到值班室。

晚飯過後，林晴雨走進廚房詢問了黃福的事。

秦天羽將替他還錢的那一幕刪掉后，其他的，都如實告知。

「你去能幫得了什麼？」

「看望一下也好，畢竟，黃哥黃嫂之前也待我不薄。」

林晴雪的臉色微變。

情緒似乎有些複雜。

「所以，你之前被趕出去，真的只是在小區徘徊，或者在保安大叔那裏？」

「嗯。」

林晴雪很好奇：「你被趕出去的次數，不下百次了吧，為什麼你始終不肯走？」

秦天羽微微一滯：「你很希望我真的離開嗎？」

林晴雪正色道：「是我在問你問題。」

秦天羽回頭后說道：「我不想走。」

「為什麼？」

「捨不得。」

「捨不得什麼？林家的軟飯？你去外面隨便做點什麼，都比在我家舒服吧！」

「這可不一定。」秦天羽搖頭笑道。

「你在撒謊，你根本不是捨不得林家的『軟飯』。」

林晴雪環抱雙手：「一開始，我也認為你真的只想做一灘爛泥，混吃等死，可逐漸的，我發現事實好像並非如此。」

「幾次在外面，你都無所顧忌地為我出頭，不管是林浩然、王富山還是劉東、李蘭生，你都不曾怕過！」

「他們的身份不說無人敢惹，但至少一般人沒膽子得罪，可在你眼裏，他們彷彿什麼也不是！」

「加上沈家對你的認可，讓我更加懷疑，你根本不是別人眼中所謂的廢物，而是……」

「而是什麼？」秦天羽正色反問。

「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所以才問你，你到底是什麼身份？」林晴雪很認真地看着對方。

就這樣，兩人對視了很久。

從來沒有過的久。

直到秦天羽再次開口：「我是廢物與否，你真的很在乎么？」

林晴雪搖頭：「我不知道，更甚至按道理來說，這些事都與我無關，只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夜深人靜，我總會不自覺地想起關於你的事，而且次數，越來越頻繁……」

秦天羽的眸子睜得越來越大。

林晴雪卻一臉失望道：「算了，可能是我自己的焦慮症導致的吧，你不說也沒關係，畢竟，你的事，確實與我無關。」

這句『與我無關』讓秦天羽心裏剛升起來的那份暖意被瞬間澆滅。

那一刻，他甚至感覺到了一絲寒心。

林晴雪離開廚房。

秦天羽蹲在地上閉目假寐。

年少時的記憶不斷湧現……

林風；「你為什麼老是盯着我妹妹看，混蛋，你該不會喜歡上她了吧？」

秦天羽；「瞎說，她都不知道我的存在，我怎麼會喜歡她，而且她還那麼幼稚，那麼白痴，我會喜歡白痴？」

林風；「那能怪她嗎？只能怪你自己，每次我都讓你一起來玩，可你總是喜歡躲在暗處就這麼看着，到底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秦天羽；「你不懂，我不能和你們走得太近，或者說，我不能和任何人走得太近！」

林風；「電影看多了吧你，說的什麼東西，害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林風；「那你來不來，說實話，雖然我還是不太了解你，但我感覺，把我妹交給你，還是挺放心的。」

秦天羽笑道；「我們才多大，你才多大，人小鬼大，有你這樣當哥的？去吧，我就在這看着，你們開心，我也很開心！」

林風；「切，那你就看着吧，搞不懂你！」

時光流轉。

少女始終沒有發現自己身邊從某個時候開始，多了一個少年在默默守候。

「秦天羽，我妹沒事吧？可惡，老子要宰了那些混蛋！」

「她沒事，只是嚇暈過去了，至於那些人，我已經『宰』了！」

「什麼，你真的殺人了？」

「……我開玩笑的，哈哈，瞧把你嚇的！」

「混蛋，你敢騙我！」

「好了，你還是趕緊帶她去醫院吧！她現在的狀況，並不樂觀。」

林風一臉詫異：「你不一起去？如果晴雪醒來，知道剛才是你保護了她，她肯定會很感動的。」

秦天羽微微一笑，轉身朝着小巷子的另一頭走去，舉起右手，做了個『拜拜』的動作……

「我就不去了！」

林風怔怔看着對方，一直都沒搞明白，為什麼秦天羽明明心裏有她，卻不告訴她。

甚至，都不讓她知道，有這麼一個愛護她的人存在。

回到現實。

廚房裏，秦天羽苦笑：「當初我沒能力，也不敢，現在有能力，卻發現，在你面前，我還是只有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