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過河拆橋
孔石智氣得倏地站了起來,指著青枝道:「大逆不道,大逆不道!二沖,四平,過來把他帶入房間!給他驗身!」
二沖是他二孫子的名字,四平是他四孫子的名字。
青枝怒道:「祖父,你怎麼會如此野蠻!在大隸這等禮儀之邦,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要給人驗身,若我說你是女子,你會讓人給你驗身嗎?」
孔石智不理會青枝,只衝二沖和四平叫道:「你二人還不快來!把她帶到東廂房,給她驗身!」
青枝倒也不怕,反正該說的都說了,她已無憾。
只不過,要她兩個堂兄給她驗身,是她無論如何做不到的。
她寧願玉石俱焚,那兩人也休要沾她身子。
摸了摸袖裏來時藏的短劍,她無畏地走向前去,道:「不必他們來,我自己走!」
她一臉決絕地向著東廂房走去,二沖和四平兩人一左一右地跟在她身後走着。
正在這時,她突然聽見了陸世康的聲音:
「等等!」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迴轉過身,見陸世康不知何時也站在人群里。
在一眾凡夫俗子的圍繞下,他顯得那麼超凡脫俗,英氣逼人。
就見陸世康走到人群中央,對眾人說道:「我可證明她是男子。」
孔石智見陸知府家的三公子竟然也不知何時到了場,此時面上有些難堪,畢竟剛才他被自家親孫子罵得狗血噴頭。
他正了正剛才因氣急敗壞而凌亂的衣冠,道:「陸公子,你如何證明?」
陸世康道:「在迷路那幾日,我和他在山中同吃同睡幾日,如何不知?在我祖父買的那處望山居,我和他更是共同沐浴過,我妹和我家小廝們俱可以作證。所以,如果我說她是男子,應該沒人可以反駁?」
孔石智這時有些傻眼,難道,他這孫子當真是個男子?
那青荷的夫君又因何在他人面前說青之是個女子?莫非其中有什麼誤會不成?
再說,青荷的夫君又是醉酒之後的胡言亂語,也許,真是醉了說的胡話?
孔石智在心裏盤算著,眼下就算青之真是個女子,現在有陸知府的三公子為他撐腰,自己如果仍是執意驗他的身,保不齊會惹得這三公子生自己的氣。
而在江北城,若是將知府家的公子給惹上了,以後再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識時務者為俊傑。
孔石智不是傻瓜,自然知道這個道理。
他彬彬有禮彎腰對陸世康道:「既然陸公子說我家孫子是個男子,我怎能不信?原是誤會,誤會。不好意思今日讓陸公子看笑話了。」
陸世康未理會孔石智,而是對着青枝道:「孔大夫,我肩上的葯,你今日是不是忘記換了?走,去我府上給我換藥去……」
青枝記得明明早上給他換過葯了才出發的,現在想來他故意這樣說,原是要帶自己離開,免得他一走,祖父再繼續為難自己,於是趕緊道:「今日走得匆忙,忘記換了。陸公子勿怪,我現在便回去拿藥箱給你換。」說着,她走向陸世康。
在眾人的目光中,她和陸世康兩人並排出了門。
青枝聽到孔石智在後面氣急敗壞說道:「大家還在這兒幹什麼?還不散?」
一句話都不曾說的孔門族長孔尚謙道:「大家散了散了。」
青枝和陸世康一起出了祖父的門,就見他的馬車正停在門口。王呂在前面的馬上等著。
和陸世康一起上了轎后,王呂便起了轎。
在轎中,她問陸世康:「陸公子怎麼也出來看好戲了?」
陸世康嘴角勾起,道:「若是不來,本公子怎麼會發現原來以後我要相伴一生的,竟是個如此伶牙俐齒能言善辯的男子?」
他今日剛到府上,便聽陸家人說了這些日子關於青枝的風言風語,而她被叫到祖父家一事,也被好事者很快宣揚到了陸府里。
所以,他便叫上王呂出了門。
到了孔石智宅里,他便站在人群最後面,靜觀其變。
自然,在最關健的時刻,他站了出來,拯救她於水火之中。
青枝回他的話道:「若說能言善辯,誰能比得上陸公子?」
她可還記得那日他在柳左街上和她的那場辯論。
陸世康挑了挑眉,道:「所以,現在本公子對以後的日子有些惶恐了......,若是我遇到的是個依順的男子,還可能有安穩的後半生,偏偏遇到的是孔大夫這般無理還要狡三分的男子,這以後的日子,怕是要動蕩不安了……」
青枝笑道:「趁還什麼都未發生,陸公子還來得及躲開。」
陸世康道:「這句話你錯了兩處。一,我們之間不是什麼都沒發生,二,來不及了。」
青枝心道,什麼後半生不後半生的,他說的好像煞有介事似的,但,她可不會將自己的後半生當真交給一個紈絝公子。
眼下對他有好感雖是事實,但,她認為是此前離他太近了所以如此。
現在生活回歸正軌,不用整日面對他,也許,對他的那份感覺就會慢慢淡了吧。
她始終認為,自己以後還是要另嫁他人的。
想到這兒,她突然意識到,此時該離他遠些才對。
感覺到自己眼下正挨着他坐着,她便遠離了一些。
他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說道:「怎麼孔大夫就開始過河拆橋了?我才剛剛救你於水火之中……」
「怎麼,你救人就為了別人感激你?」
「對,確是如此。而且,本公子還希望我救的人能以身相許。」
「那是不可能的。陸公子,我是感激你,但,僅限於口頭上的感激而已。若你要物質方面的,也可以提出來。」
「我自然是要物質上的......」
一個什麼都有的人,也會追求物質?
青枝問:「你說吧,我會給你你想要的。」
「人也是物質。我想要的,便是你這個物質。」他抬起她的下巴道。
哼,救她一次就想套住她?
她可不是這麼容易上鈎的人。
她突然之間對前面的王呂大聲道:「王大哥,停車,我要在這兒下車看個病人!」
自然是沒有什麼病人的。
王呂剛剛停車,她便跳下了車,對陸世康道:「陸公子,後會有期!」
抬頭,正看到轎中的他目光閃亮看着自己,似笑非笑,一時之間有些呆住了。
稜角分明的臉,如同雕塑。
堅毅的下巴正是她最愛的模樣。
他真的,是她招架不住的那個人。
是她至今為止唯一招架不住的人。
就見他嘴角微微上揚,道:「孔大夫,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