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客廳的男人
我不是傻子。
此時此刻，我的心裏，已經明白了一切。
蘇雨，她想逃跑！
從頭到尾，她都不情願和我待在一起。
她的眼裏，只有艾寧寧。
以及，她口中的那個新爸爸。
「我想回家。」
蘇雨抬起頭，嘟囔著嘴巴。
我注意到，她的眼中，氤氳著淚水。
「這裏就是你的家。」
「不，爸爸，這不是我的家，媽媽已經買了新房子，我的家在那裏。爸爸，我求你了，你就和我們一起回去吧！媽媽一直都很想你，我也很想你！」
這一刻，蘇雨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就像是打開了的水龍頭。
淚水，頃刻而出。
她緊緊的拽着我的胳膊，一個勁的搖晃着。
至始至終，蘇雨始終都沒有停下她的想法。
她一遍遍的喊着我的稱謂。
就連聲音，也摻雜着哭腔。
我的胸膛，隱隱作痛。
就像有千萬道鋼針，狠狠的扎入了我的心臟。
我想哭。
可我也不想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呈現在蘇雨的面前。
曾經，在水華集團的時候，我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
蘇雨，她終究只是一個和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女孩。
我養了她八年。
她叫了我八年的爸爸。
曾經，下班時，我總會去附近的超市，買些零食，突然給她一個小驚喜。
有時候，我心血來潮，也會和蘇雨搶東西吃。
我們玩耍著，嬉鬧着。
幸福的笑聲，蕩漾了整個屋子。
我知道，我的時間，所剩無幾。
隨着蘇雨年紀的增長，她也明白了好多事情。
雛鳥，終究會有展翅飛翔的那一天。
所以，我才想和蘇雨留下更多的回憶。
我想用這些無法割捨的回憶，對蘇雨進行道德綁架。
我也想讓她知道，養父之恩，往往大過於生父。
但是，我終究還是失敗了。
就算我想破腦袋也沒有想到，這一天，竟然來的這麼快。
就像前段時間，韋樹傲對我說的那句，值得嗎。
對啊，我這八年的行為，究竟值得嗎？
或許，我永遠也想不清楚。
或許，我永遠也想不明白。
但是，只要蘇雨能夠健康的成長。
只要她能認真學習。
只要她能夠成為一個三觀端正的人。
那麼，她就沒有辜負我的良苦用心。
我突然笑了。
我的笑聲，充滿了寒涼。
就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行，蘇雨，爸爸答應你，爸爸現在就送你回家。」
短短的一句話，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帶着什麼樣的心情說出來的。
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廈崩塌。
雲層深處的黑暗，淹沒我海底的景觀。
這一刻，我感覺周圍的世界，全部都顛倒了。
和蘇雨在一起的回憶，在我的思緒中，反覆的回蕩。
猶如千萬匹脫韁的野馬，在我腦海中奔騰。
我輸了！
我輸得徹底！
我輸掉了一切！
但至少，我還有自己的工作。
哪怕我的感情生活，全部破碎，我也能夠將所有的精力，全部投放到工作中，讓它成為我心靈的寄託。
再次綻放屬於我的光彩。
說實話，我思考過極端的辦法。
我甚至在腦海中構思了成千上萬種讓艾寧寧意外死亡的辦法。
我也可以毫不猶豫的提起刀，將她滿門抄斬。
連同蘇雨和我這十年的夢，一併斬斷。
但是，我心裏僅有的理智告訴我，我不能這麼做。
我絕對不能！
這是最弱智的辦法！
這是最遭人唾棄的辦法！
我快意恩仇，圖個爽快。
可在那之後，我又會得到什麼呢。
我會受到牢獄之災，我會斷掉蘇家的香火。
緊接着，我那心臟不好的五十五歲的母親會卧病不起。
甚至我那六十二歲堅強的父親，也會整天以淚洗面。
街坊鄰居也會把『殺人犯的父母』這個稱號，永遠的貼在他們的身上。
就算是入土，這件事也依舊會稱為茶餘飯後的笑柄。
我絕不能那麼做！
不知不覺中，我的車，也已經開到了蘇雨所說的地點。
將車停下后，我有些感嘆。
從外觀來看，這分明是高檔的小區。
簡直讓人震撼。
就在下車的瞬間，蘇雨的臉上，也終於露出了笑容。
「爸爸，快點，我們馬上就能夠見到媽媽了。」
蘇雨興奮的喊著，獨自一人朝着前方奔去。
我遠遠的看着蘇雨的背影，心情極為複雜。
在她這個年齡段，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隨時隨地都能夠發泄自己的情緒。
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直到蘇雨的身影徹底跑遠了，我這才擦去了眼角的淚痕。
我並不準備和她一起回家。
雖然我主動退出了。
但是，我仍然受不了蘇雨會當着我的面，稱呼一個陌生的男人為爸爸。
就在我準備重新上去的時候，我眼角的餘光，突然注視到一個人。
此時此刻，艾寧寧推著嬰兒車，正站在我的身後，平靜的注視着我。
而，艾可樂正捏著玩具，擺動着雙手。
似乎相處的非常融洽。
「來都來了，上去坐坐吧。」艾寧寧的聲音，充滿了平淡。
我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在遠處躍雀的蘇雨。
不知道怎的，我腦子一抽，竟然答應了艾寧寧。
在確認我答應了之後，艾寧寧的眼神中掠過了一絲驚訝。
但，僅僅是一瞬間，這股驚訝就被她抹去。
取而代之的，則是不知所措。
「那就別傻站着了，跟我來吧。」
不等我回應，艾寧寧便推著嬰兒車，緩緩的朝着前方走去。
至始至終，我都和艾寧寧拉開了兩米的距離，不緊不慢的跟在她的身後。
看着艾寧寧的背影，我的心裏，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受。
恍惚之間，我似乎看見有些晶瑩的水滴，在風中閃爍。
艾寧寧，她哭了。
哭，就知道哭。
該哭的人應該是我。
當我走進電梯的時候，艾寧寧等人已經在等着我了。
緊接着，艾寧寧按了六樓的按鈕。
隨着電梯的緩緩上升，艾寧寧也帶着我來到了房間前。
602室。
這個數字，是我和艾寧寧七年的回憶。
那是在戀愛三年後，屬於我們的家。
進門之後，房間內的裝飾，竟然一模一樣！
不經意的一瞥，我突然在客廳的沙發上，見到了一個人。
看清楚他的模樣后，我猛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就連眼眶中的那輪黑眸，也驟然收縮，匯聚成了一個小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