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羔裘如膏

第12章 羔裘如膏

畫室里充斥着混沌的顏料氣味,畫筆在水桶中攪動的聲音,筆尖在調色盤上摸索顏色的聲音,沙沙翻動的畫稿,楚陶然深吸一口氣,掃一眼教室里埋頭畫畫的學生們,悄聲走出教室,透一透氣。

A大歷史悠久,畫室所在的晨曦樓樹木環繞,一片清幽,二樓環繞着一圈採光良好的陽台,欄桿上的遍佈古舊的痕迹,過去的漆早已斑駁掉落,只留下索然的蒼白印記,縫隙之中,爬山虎趁虛而入,從後山聲勢浩大地漫上小樓。

楚陶然倚靠在走廊的欄桿上,伸伸手就能夠到旁邊的爬山虎葉子。他把手臂撐在欄桿上,探出半個身子去看後山的爬山虎,鋪陳的綠與小樓糾纏在一起,一陣風吹來,像水上的綠色漣漪,一層層蕩漾開去。

他嘴角帶笑,髮絲飛揚,襯衫勾勒出流暢的腰背線條。

「學長?」一聲悅耳的輕喚。

楚陶然猝然回頭,笑意已經不著痕迹的斂去,眼神微凝:「你是?」

女生輕輕笑開,漂亮的五官像檐角的風鈴般精巧動人,在逼仄的小樓走廊里,宛如一個讓人眼前一亮的洋娃娃。她藍色的百褶裙隨風盪開美妙的弧度,披肩長發也輕盈的飄向風消失的地方。

將一縷髮絲別到耳後,她溫和道:「我是大三的殷子緣,請問這個畫室近期可以外借嗎?」

哦,是她。

「要看佔用情況,可以向三樓負責的老師申請,但他們今天不在,你可以下周四去問一下。」

殷子緣微微蹙眉,說道:「這周都不行嗎?」

「不行,只有周四在。」今天是周五。

她咬着唇,面露難色:「那有其他辦法嗎?下周四就來不及了。」

「沒有,下次用畫室要儘早借,這次急着要用場地的話,就只好是普通教室了。」楚陶然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他聽過殷子緣的名字,活動上也見過幾次,但沒有深交,僅僅是知道有這個人而已。

「那好吧。」她語氣失望,接着禮貌道:「謝謝學長了。」微微朝楚陶然點了一點頭。

「不必。」他淡淡的。

周子緣轉身離去,纖細的鞋跟一下一下敲在地面上,清脆的聲音最終在轉角處消失。

楚陶然的心裏劃過一絲異樣,似有什麼一閃而過,待要捕捉時,卻又了無蹤跡。

再次放鬆地依靠在欄桿上,他歪過頭凝視那片繁茂的爬山虎。

殷子緣從小樓出來,回頭仰望,看到的就是二樓一角,楚陶然髮絲翻飛的慵懶側影。

醒目的白襯衫在風裏勾勒出他勻稱的身體線條,結實優美的雙臂隨意搭在欄桿上,一片濃綠在他左側放肆的鋪染開來。

此間少年,風雅肆意。

殷子緣眼神幽暗,佇立片刻,繼而轉身離去。

花酒磨了半天,還是覺得這塊光影處理得彆扭。轉頭回看,卻發現楚陶然已經不在了,心中訝異。

許久后,伴隨一聲掩門輕響,猜測是他回來了。

直到這時,花酒才恍然發現自己一直在凝神注意木門的響動,聽到他回來,還未見其人,剛剛還不安的心就此平靜了下來。

她飛快地掩飾好欣喜的表情,狀似無意地回頭,楚陶然原本在收拾東西,微一抬頭便剛好注意到了看過來的花酒。

他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花酒看了一會兒,微微歪著頭,嘴唇輕抿。

饒是做好了準備,花酒還是被看得心裏一陣亂跳,反應過來的時候,楚陶然已經搬過椅子坐在了她的右邊。

「有什麼問題?」顧及到他人,楚陶然很小聲。低低的聲線有如從昂貴的大提琴中流出,身體偏向花酒,卻得體地保持着禮貌的距離,認真審視花酒的畫。

「啊……是這個地方,我總覺得有點奇怪。」花酒小聲說話的時候,楚陶然低下頭,左耳湊近,嚴肅而認真。

這個體貼的動作,剛好可以讓花酒在這個角度,看到他頭髮里的那個小小的漩渦,以及白皙的耳尖和脖頸。

聽完,他隨着花酒的手指專註地看畫,神色沒有波動,說道:「畫得太拘謹了。」

沒錯,自己越想畫好,就畫得越細,畫得越細,用的顏色就越多,導致一處細節就是滿滿當當的層次表現,反而使畫面失去了明晰的形象線條,這樣畫面就會看起來很臟,很緊,花酒想。

「這邊用赭石調兩三個顏色就夠了,壓上去。」楚陶然低聲開口,「上面的透視也有點問題,這幾個東西不協調,如果你早點發現,還可以在上色的時候調整一下,現在就晚了,所以在銜接上就會出現問題。明天花時間多練幾組構圖,你的基礎不夠紮實。」

說完他和花酒對視一眼,確認她沒有其他問題后,就輕手輕腳地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花酒回頭再看的時候,楚陶然已經在繼續收拾東西了。黑色的腦袋在畫架后時隱時現,花酒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揚。

突然前面傳來幾聲微不可察的輕響,花酒忙不迭斂笑回神。

一看卻是樊星軌轉過身用排筆的筆桿輕敲她的畫架,不住地朝花酒擠眉弄眼,一臉竊笑,眼睛在花酒和楚陶然之間來來回回。

花酒狠狠瞪回去,推着她的肩強制她轉了回去,耳朵卻驀得通紅。

五分鐘后花酒收到楚陶然的消息:「我先走了,你回宿舍的時候注意安全。」

花酒回頭,楚陶然的位置只留下一個空空的畫架,她心中悵然若失。

楚陶然幾乎每個周末都回S市看父母,而這個月更是一周不落,每周五結束都早早離校。

據說他整個大學都是如此,雖是不住校,但與他有關的訊息卻一點都沒有少傳。

早些時候有人對他的行為頗有些惡意揣測,說他是「巨嬰」、「戀母」、「高分低能」……楚陶然對此也沒有解釋過什麼,只是依然雷打不動地往家趕。

但後來隨着能力的展現,他完美的課業成績,得體禮貌的待人接物方式,儘管略微冷淡,卻是面面俱到,雅人深致,在與學生和老師的相處之中,也讓人挑不出毛病,沉穩從容,風度斐然。

缺乏獨立性的人,又怎會優秀地如此全面?

那些流言蜚語,也就自然散去了。

關於他的家境,聽說相當優越,從一直獨居在校外公寓就可以看出來,有課時便乘坐公交到學校大門,然後一路散步到教室,當然更明顯的是每次他回校,那天在學校站台等公交的女生就會特別多,散步去教室的人也會陡然增多。

但到了大三,楚陶然換了交通工具,他改騎山地車。

A大禁止學生校內騎車,學校與森林公園相接,地勢崎嶇,出於安全考慮,在騎車上,管製得相當嚴格。

那時的A大一景便是看楚陶然騎進學校大門,流暢的駛入小岔路,然後雙手放開把手,紅得像火一樣的山地車精準地插入停車棚里的空隙,然後利落停車下車,整套動作一氣呵成,帥到沒邊。

「機場。」

像往常的無數次一樣,楚陶然淡淡對計程車司機講,似乎真的心如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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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帆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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