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曷惠其寧
推開圖書館的玻璃門，楚陶然彷彿自帶儒雅氣場，坐在報紙架旁打瞌睡的阿姨都清醒了幾分，多看了楚陶然幾眼。
走到計算機旁，他想找一份學術期刊，記下館藏的編號，他乘電梯直接去了四樓。
可在對應的位置，他沒有找到這本期刊。
身後傳來腳步聲，一個男生拿着一本書走過來，抬手就要把它放回書架。
「沈期邈，這本書我可以看一下嗎？」楚陶然突然出聲，他手裏，赫然就是楚陶然要找的那本期刊。
「啊……學長……」沈期邈剛剛才反應過來旁邊站的是楚陶然，「可以啊……」他把書遞過去。
羽絨服上的拉鏈，他一直拉到了領口，依然是規整至極的樣子。
「好，謝謝。」他禮貌致謝，突然想起了花酒剛剛提起的「補速寫事件」，繼續說道，「你們班今年有陶老師的課嗎？」
「有，教速寫。」沈期邈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也給你們佈置每天一張的練習了嗎？」
「對，我每天都有畫。」他依然低着頭，就像在挨楚陶然的訓一樣。
要不是早就習慣他這樣講話了，楚陶然都快不好意思再繼續說了。
「那就好，剛剛遇到了花酒，她平時沒畫，最近狂補。」
「是嗎？」沈期邈頓了頓，「那應該挺多的。」
「是啊，整整一學期的東西。」
小聲閑聊幾句，兩人就分開各自忙去了。
沈期邈在桌子上看了一會兒書，楚陶然提到的話一直揮之不去。他嘆了一口氣，拿起手機給花酒發消息。
「需要我幫你補速寫嗎？」
沒有回復，他放下手機，繼續複習考試內容。
過了五分鐘，又看手機，沒有回復。
過了三分鐘，再看手機，沒有回復。
他靜靜地盯着手機屏幕，根本無心學習。
花酒的文字框跳了出來，他一下子握緊的手機。
「不用，被老師看出來反而害了你。」
沒關係的，我可以變化一下筆觸和風格，他在心裏小聲地說，其實你不用顧忌的。
花酒說要考A大，結果她真的考上了，幸好他也考上了，雖然知道她早把他忘了，但原本，他們之間就有着剪不斷的聯繫。
初見花酒時，她還是任性倔強的小孩子，那個時候，他一定想不到有一天她會變成今天這樣婷婷玉立，氣質幹練。
他們都在變，以前以為永遠過不去的坎，終究是跌跌撞撞翻越了。
每年都有那麼一兩個月，小時候的沈期邈，要去另一個地方上學。
很奇怪，但他的爸爸媽媽就是這樣安排的，那個有花酒的學校，那個有花酒的班級。
到了新班級的第一天，他就知道，沒人喜歡花酒。
我也不喜歡，那個女孩子兇巴巴的，動不動就大吼大叫，還打人，課間的時候，野到抗起小板凳去砸坐在最後的大個子，我也不喜歡她，那時的沈期邈這樣想。
而他為此付出了代價。
當他把這個想法告訴他的爸爸時，從沒對他發過火的爸爸，第一次對他板了臉，雖然那時他還不知道，在未來，他爸爸還會為了另一件事，對他施以雷霆。
「你必須喜歡她，你必須保護她。」爸爸在回書房前，警告他，用着不容置疑的語氣。
所以，沈期邈越發地討厭起花酒了。
第二天他去學校的時候，本是打定了主意，不要理花酒，她是個壞孩子。
司機把他送到門口，他的腳步一向輕，推開門，垃圾桶前面的身影一僵。
還沒有其他小朋友來，教室里，只有蹲在那裏的花酒。
她驚懼交加地回頭，看到是沈期邈之後鬆了一口氣。
沈期邈蹙眉，花酒明目張膽地把同桌昨天落在抽屜里的故事書扔進了垃圾桶，還別出心裁地用其他碎紙垃圾遮了起來。
果真是個壞孩子，沈期邈想，沉默著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其後的整個上午，花酒的同桌都在哭鬧，因為他昨天特地帶到班上來炫耀的故事書不見了，怎麼找也找不到。
沈清玦冷冷看着花酒時不時扭過頭對着窗子快意地偷笑。
壞孩子，他小聲嘀咕。
「新來的！是不是你藏的？！」那個同桌突然轉過頭，把矛頭指向了沈期邈。
不更事的孩子，才是最排外的。
「不是。」沈期邈低頭說。
同桌一下子抓住了沈期邈的狐狸尾巴：「你不敢看我！你說謊！就是你偷了我的書！」
被「偷」這個惡毒的字刺痛了，沈期邈漲紅了臉，猛地抬頭：「不，不是！我我我……我沒偷！」
看他紅了臉，話還結結巴巴的，同桌以為是沈期邈是因為罪行暴露而羞惱，立刻步步緊逼：「就是你！你臉紅了！就是做虧心事了！」
「不，不不不……我，我，我……沒……是……」
孩子們發出一聲鬨笑，都在嘲笑他表達不清。
沈期邈愈是着急，愈是數不出話，心裏憋著氣，泫然欲泣。
「不是他！我和他一起到教室的，他沒走到你這邊來！」
花酒掃了一眼沈清玦，心虛地避開了目光，嘴裏還是說着硬話：「我作證！不是他！」
同桌臉上突現狼狽，也不肯承認自己冤枉了沈清玦，把氣全都灑在了「仗義」出言的花酒身上：「那你說是誰！還會有誰！你倒告訴我！是誰偷了我的故事書！」
「是你。」沈期邈冷靜下來的聲音響起，他怨憤地瞪着花酒。
「呀！不是我！我和你一起來教室的啊，我肯定是沒看見書的呀！」花酒是使壞的好手，利害關係，都藏在了話里，你要是敢揭露我，我就收回對你的證言，大不了兩個人都脫不了干係。
沈期邈臉一百，低下了頭。
「我要回家！這裏有小偷！我要回家！」同桌憤恨地跑出了教室，估計是去找老師哭訴了。
花酒心裏快笑翻了，臉上還要裝冷靜，早就看那個愛炫耀，動不動就是爸媽如何有錢的同桌不順眼了，今天總算整治到他了。
誰讓他之前，老是問花酒，哎，你爸爸媽媽呢，你爸爸媽媽是幹什麼的呢？
她最討厭別人問她的爸爸了。
你們問我，我問誰去，花酒在心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