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飲之食之

第133章 飲之食之

看到那天的花子鈴,花酒就懂得了,只有真心愛你的人,才是最接近感同身受的。

花酒請假了,小霸王心驚膽戰來沈期邈的班級門口,悄悄找花酒的身影,找不到,更不安了。

沈爸爸再次問起花酒,沈期邈把那天的事講了一遍,爸爸沉默了許久,去陽台上打了好幾個電話,那天的晚餐,媽媽謝繁漪吃的很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期邈再次見到花酒的時候,那個悶熱的夏天已經過去了。

花酒以來,就被調到了沈期邈的同桌。

他忽然就明白了爸爸在吃早餐時對他的囑咐:「照顧好花酒。」

把她調到自己的身邊,大概就是為了更方便他的照顧。

我為什麼要照顧她?沈期邈認為一定是哪裏出錯了,他有個弟弟的,他該照顧和保護的人,應該是他的弟弟才對。

「哈嘍!」花酒對沈期邈打招呼,陽光燦爛。

沈期邈把頭扭過去,我不想和你說話。

花酒吐吐舌頭,切,不理就不理,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和我講話!

於是那個上午,沈期邈先是發現自己的課本上被畫了一隻小烏龜,筆觸笨拙,倒也惟妙惟肖,他剛剛看到的時候還情不自禁笑了起來,花酒瞪圓了眼睛,是為了懲治你的,怎麼反而是給你找了樂子?

不行,我得繼續加油。

她抓了一隻飛蛾,裝進了沈期邈的文具盒,起初他打開文具盒的時候確實被那巨大的昆蟲翅膀嚇得抖了一下,花酒剛想奚落幾句,卻見沈期邈好奇地捏住飛蛾翅膀,興緻勃勃研究起那些黑色的花紋。

花酒:「……」

她只好祭出殺手鐧。

兩個靠在一起的課桌,花酒大模大樣一個人佔了一張多,把沈期邈擠得只能靠着牆寫作業。花酒得意地冷笑,跋扈地用眼神示意他:跟我說一句「讓一讓」,我就把侵佔的領土還給你。

沈期邈皺眉,掙扎了一會兒,縮在牆邊的兩隻手躊躇地摩挲著鉛筆,他微微張開了唇。

他要服軟了!花酒在心裏搖旗吶喊,勝利的旗幟就要到達她的手裏!

「花酒,坐端正。」老師站在講台上,眼鏡下射出一道暗芒。

花酒識相地縮了回去。

看着沈期邈慢吞吞把自己的作業本移回原位,老師鬆了一口氣,這孩子,他可得罪不起。

「走着瞧!」花酒壓低聲音說。

沈期邈瞥她一眼,抿唇,低頭。

「今天花酒來上課了嗎?」沈爸爸在餐桌上問,謝繁漪放下筷子,也看着沈期邈,等他回答。

「來了。」

「傷怎麼樣了?」沈爸爸問。

「好了,有一點點疤。」盯着碗裏的雞翅,沈期邈答道。

「嗯,長大去掉就沒事了。」沈爸爸呼出一口氣,彷彿終於放下了心。

沈期邈的胃口漸漸消失了,似乎從「花酒」這個名字出現開始,家裏的餐桌上,就變了氣氛,左右繞不過「花酒」,就好像那個野丫頭是這個家裏很重要的人一樣。

他一直在等花酒所說的的句「走着瞧」,可一個多星期過去了,什麼插曲都沒有發生。

沈期邈漸漸意識到,記得這句話的人一直都只有自己,而花酒,早就忘了。即使是現在長大了,花酒仍是這樣,氣話是氣話,脾氣是脾氣,她使壞了絕對會當面通知你一聲,看好嘍,我要動手了哦。

她從不會背後使壞。

經歷著人間的悲涼和慘痛,她依舊清風如許。

其實她不鬧沈期邈的時候,沈期邈還是很習慣她的,她會幫他講話,這一點,對沈期邈來說,很重要。

在老師把他叫起來回答問題的時候,花酒會在下面小聲地提醒他;

在學生欺他嘴笨故意讓他念繞口令的時候,花酒會氣勢洶洶地把他們轟走;

在體育課報數的時候,花酒維護着他讓他站第一個,而其他人總想看他出醜,故意讓他站在最後一個,因為最後一個要陳詞總結,大聲說出「實到」和「應到」……

在沈期邈覺得這樣過下去也挺好的時候,這一切也恰恰走到了終點。

後來的每一年,他只能時不時從市中心轉到花酒的小學附近,遠遠地看看她上下學的樣子。

他像個永遠在做交換生的學生,圍着花酒過完了自己大學前的所有日子。

從花酒身邊抽離的那一天,原本一切風平浪靜,一切的原因,是在放學的時候。

那天,花子鈴來接花酒放學。

「媽媽,你怎麼來了啊?」看到花子鈴,花酒露出完全信賴的親昵,這是沈期邈從未見過的。

「去了你鍾阿姨家一趟,順路就等你放學了。」花子鈴蹲下來摸花酒的頭,細眉秀麗如黛,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目光溫情柔和。

花媽媽可真好看,站在花酒身後的沈期邈想。

「媽媽,他就是送我直尺的同桌!」花酒側了側身體,沈期邈的身影闖入了花子鈴的眼睛。

幾天前,花酒還在用着那把刻度早已不清的塑料尺,沈期邈送了她一把新的。

但那把尺,其實也不是他自己的。

是沈期邈提了一次,沈爸爸就買了一把新的,讓他送給花酒。

「哦,你就是酒酒的同桌啊,謝謝你,下次來阿姨家吃飯好不好?」輕輕撫上他垂在一邊的胳膊,花子鈴身上沒有謝繁漪的香水味,只是一種平平淡淡的氣息,卻讓人格外地平靜。

「阿姨……好……」沈期邈低着頭說。

「真乖啊,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沈期邈!」花酒興奮地說,「叫沈期邈!」

「嗯?」花子鈴微微蹙眉,她對不上字。

低着頭的沈期邈目光微凝,說道:「永結無情游,相期邈雲漢。」

放在他胳膊上的那隻手一僵,花子鈴彷彿被抽走了靈魂。

「你父親是叫沈安嗎?」她氣若遊絲,聲音從骨頭的縫隙中掙扎著發出來,以至於花酒都沒有聽清。

「叫什麼?」花酒問。

這個名字沈期邈太熟悉了,他睜著那雙純凈至極的眼睛,對着花子鈴蒼白的臉,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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