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隰有榆
第二天一早,江依依就被敲門聲驚醒,頂着一顆亂七八糟的頭,就著一身寬鬆的睡衣,她一臉盛怒地拉開了。
「快點,外面已經在堵了。」夏帆已經穿戴整齊。
「反正都堵了,這一時半會兒還重要嗎?」
「請問你起床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嗎?你哪次不是一個多小時?」
江依依整個人都掛在門上,伸出一根手指,向上指了指夏帆。
「你是男的,」她又指指自己,「我是女的。你知道女生是怎麼起床的嗎?」
「需要燒香禮佛誦經參拜嗎?」
「那倒不至於。」
「那就麻煩你先滾進去收拾行嗎?要是因為你而影響我看企鵝了,你就完了,知道嗎?」他笑了笑,聲音低低的,警告意味十足。
「企鵝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一群小胖子嗎?」
「你才是胖子,你個大胖子。」夏帆憤怒地從外面把她的門摔上了。
江依依愣了幾秒鐘,大笑了起來,早起的怨氣一掃而空。
……
坐在車裏,江依依已經打完了七局遊戲。放下手機,她看看黑著臉的夏帆,看看前面層層疊疊的汽車頂,沒忍住,笑出了聲。
「想死?」夏帆帶着殺氣的眼神掃了過來。
「懂點事,這不能怪我。」
「怎麼不怪你?」
「我只用了半個小時就出來了。」
「但你沒拿學生證,我開了半路又回去了一趟。」
「那也不能怪我,我也可以不用學生證,是你非要回去拿。」
夏帆鬆開方向盤,轉向了江依依所在的右邊:「之前你不是一定要用學生證的嗎?」
從出行開始,江依依眼看着夏帆花錢如流水,他是不在意,但江依依真心地過意不去,一時半會兒也給不了更多的經濟補償,就只好力所能及地為團隊減少開支,再長的隊,她都堅持等著買學生票,好幾次夏帆耗盡了耐心,幾十塊錢的差價,為這點錢,不至於。
江依依搖搖頭,貧窮地很有底氣:「不是錢不錢的事,國家的心意,應當好好珍惜。」
當時夏帆狠狠皺了一下眉,這裏人多,不方便收拾這丫頭片子。
可今天,江依依不一樣了,今天的江依依已經不是過去的江依依了。
今天的江依依,學會看得開了。
「我想過了,錢是留不住的,只有把他們都轉化成快樂,才不算辜負它們,反而是提升了它們的價值。」
夏帆認識她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撿到錢了嗎?」
江依依斜他一眼哼了一聲。
她大張旗鼓整了整衣領,從背後撈出自己的背包,拉開拉鏈找了一會兒,從夾層里拿出一個方方的皮質錢包,黑色的,四邊暗紋。
在手掌上拍了拍,她高傲地翹翹嘴角:「對不起,以後請注意一下你的措辭,我現在是有錢人,仗勢欺人的事我最擅長。」
夏帆看了看江依依手裏鼓鼓的錢包,轉了回去。
幾秒種后,他噗嗤的笑聲傳來。
江依依莫名的目光掃了過去。
夏帆左手握拳,支在車窗上,抵在自己的唇邊,頓了頓,他繼續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江依依問。
他重重咳了一聲,正了正自己的表情:「沒,沒什麼。」
「說。」
夏帆終於徹底地靠在車窗上低笑起來。
江依依狠狠按了一下車喇叭,鳴笛聲驚得旁邊伸出車窗外抽煙的男人抖了一下。
堵車的時候,最聽不得鳴笛聲了。
夏帆推開她按在方向盤上搗亂泄憤的手,笑着說:「這招可以。」
「什麼這招?」
「你真沒看出來?」他笑彎了眼睛。
「請賜教。」
「留一張卡給你不是留?留一沓現金給你不是留?為什麼偏偏連着錢包都給你?」
江依依本就聰明,夏帆一點,她就明白了。
這個錢包,是楚陶然故意留在江依依身邊的,一個男士錢包,就是為了警示夏帆。
告訴夏帆,這個女孩子的身邊,有他楚陶然的存在。
當然,也不僅僅是告訴夏帆,還包括即將看到這個錢包的所有人。
這個女孩,有主了。
「反正我是最大贏家。」江依依看問題的角度非常江依依。
「是的,人財俱得,了不起。」夏帆打開了車窗,望向了遠方。
「不知道我明年還不還的完。」其實她還是有一些憂愁的,楚陶然說着儘管用,可她到底不是那種人,雖然闖出來硬是不回家過年的決定切斷了她向家裏要錢的退路,但也不至於真的和楚陶然你我不分,他現在是要養家的人,她跑過去讓人家養著,也太給江家丟人了。
「我提前說好了,『燃木·帆』堅決不收你。」
「那你覺得小馬褂給我個關係進麵館打工的幾率有多大?」
「零,職場上,你會給自己準備潛力對手嗎?」
「我不學面的,就端端盤子啥的。」
「呵,雇你,你就只能端端盤子,雇別人,端端盤子洗洗碗拖拖地拉拉麵,是你,你選誰?」
「這就是這個社會的就業現實嗎?」江依依被驚到了,她第一次真實地面對這個問題,湯瑩慣她,從沒讓她打過工,家裏也不缺這份收入。
暑假的保險公司培訓,還是她自己先斬後奏去的。
「雙向選擇。」夏帆簡潔地概括道。
「太慘了,老闆……」
「我不是你老闆。」
「別呀,我們都多少年的朋友了,看在我……」
「不可能。」
「真的,我得找個工作,增加自己的經濟收入。」
「你現在不是有工作嗎?」夏帆反問。
江依依笑容一頓:「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有次平板沒合上,我看到了。」
「我那就是一點小錢。」
「好好寫,等你出名了,我也好和別人吹牛說我認識一個著名作家。」
她在給各個雜誌社投稿,雖然用了稿子的寥寥無幾,但總歸是在一點一點邁出自己的小世界。
在江際揚的事情之後,她越發意識到,變強,變獨立,是件迫在眉睫的事。
因為這個家,這個充當着她二十餘年溫室的家,可能很快就不在了。
說不在就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