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彼留之子
「初六我就回家了。」江依依下意識說。
「好。」楚陶然應了一聲,「錢還夠嗎?」他接着問。
「夠啊,我是個多麼勤儉節約的人。」
聽她這樣自誇,楚陶然低笑起來,說道:「是嗎?那可真奇怪,上次見你的時候,竟然發現你住的是高級酒店,一定是我看錯了,一定是我看錯了,我們家妖妖是個多勤儉節約的人啊!」
「那是我朋友奢侈愛享樂,他太挑剔了,堅決不住快捷酒店,缺少教育,回頭我再說說他,真是,應該向我學習才對。」她語氣歡快,說到同行的人,語調里滿是愉悅。
楚陶然修長的手指在裝着江依依作文的文件袋上輕輕敲打着,指尖輕輕掃過文件袋的按扣,楚陶然垂下眼帘:「他喜歡你嗎?」他問。
「花酒喜歡你嗎?」
「現在是尊重和友情。」
「一直是尊重和友情。」
「好。」
望着窗外凋敝的棗樹,寒風中,嶙峋枝節,卻別有蒼勁挺拔,楚陶然淺淺翹了翹嘴角,說到這裏就夠了,他們之間,從來都是點到為止,隻言片語就足以明白對方。
「好什麼,我告訴你,除了這個人是我的藍顏知己,其他喜歡我的人可多了,我可是很有魅力的,知道嗎!」
「這麼多人的眼睛都不好嗎?」楚陶然靠在了窗戶上,棗樹枝椏敲擊在玻璃上,發出寂寞的聲響。
「嘖嘖嘖,」江依依說,「不得了,你的嘴巴越來越壞了,竟然還有點道理。」她自己哈哈地笑起來了。
她的笑聲就在耳邊,面前就是棗樹樹冠,一個迫切的想法從楚陶然的腦中破土而出,越發放大了,他的眼中突然乍現了奇藝的光彩。
伸手拿過文件袋,一把拉開窗子,寒氣纏上他的脖頸的瞬間,他已經翻身躍在了樹上,嘩啦一聲響,文件袋就夾在他拿着手機的手臂下。
江依依聲音一頓,似乎聽到了雜音,和S市裏熟悉的風聲,急忙問:「三三,你在幹什麼……」
「喂!你在幹什麼啊?!」
聽到樹上的聲音,漆與白震驚地仰頭看過來,朝着樹上的楚陶然大吼,搞什麼?!都多大的人了?!還玩這套?!
「在爬樹。」楚陶然對着手機小聲地說。
「樓梯壞了啊,讓你大年三十表演雜技?!」漆與白已經跑了過來,瞿荏和瞿苒則是一臉新鮮地仰頭看着身手不凡的楚哥哥,沒想到他還能文能武……
楚陶然笑笑,把手臂下的文件袋拿在手裏,優雅地朝漆與白揮了揮。
漆與白霎時睜大了眼睛,來不及拒絕,就條件反射地跳起來接過來楚陶然飛下來的文件袋。
「楚三!你他媽……」他指著樹上的楚陶然爆喝。
「媽呀,我似乎聽到了小白的聲音。」江依依在手機里說。
「就是他。」楚陶然開始敏捷地從樹上往下移動,三兩下就到了一半。
「爬好一點,別給為師丟人。」江依依說着,又覺得似乎哪裏不太對勁,驟然在手機里大吼,「楚陶然!你不會是一邊接着電話一邊爬樹吧?!」
「怎麼了嗎?」他雲淡風輕,只是突然想再像小時候那樣爬一次,就直接實行了而已。
「你還問怎麼了?!你瘋啦?!你不要命啦?!至少十幾二十幾米吧!你知道危險兩個字怎麼寫嗎?!」江依依在手機里暴躁到快要失去理智了,除夕夜的所有禁制都被丟到了九霄雲外,她差點就要帶着髒話罵他了。
楚陶然突然在樹榦上停住,就着手機舉在耳邊說姿勢,表情一點一點地悠遠,又一點一點地回歸到此時。
漆與白站在樹下,看得一陣心驚肉跳,想叫他又不敢叫,怕嚇了他一跳,就真從樹上跌下來了,人只好時刻準備着地往前傾著,一旦楚陶然沒站穩,他好立即衝上去……
「大概是吧,我就是瘋了,就是不要命了,而且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每一個字,都深深陷在了江依依的心上,把她心臟上每一處建設得堅不可摧的所在,都變得異常柔軟,這一句話,在她的耳邊,回蕩了一輩子。
說完,楚陶然一笑,眸底星辰閃過,仰頭看着棗樹黑色的枝椏割裂著沉沉天空,哪怕是一棵棗樹,也好像真的打破了這漆黑的詛咒,一無所有得只甚不願放手的執著心性,如果世間寒涼,漆黑如幕,我做永不離開的樹可好,春來從容,夏來明媚,秋來甜蜜,冬來執著。
「江依依,我楚陶然真的不介意,任何過去,我都不介意。」就在棗樹的半腰上,在除夕的欣瑞里,在北風的傾軋里,楚陶然篤定地就像既一成不變又變化萬千的時間年歲,「要說我真正介意的,就是我喜歡你,你卻不願意要我,我哪裏不好,你大可以告訴我,你知道我什麼都願意為你改變。」
風聲里,楚陶然的每一個字,無比清晰地傳入了手機。
樹下的三人只知道楚陶然拿着手機,大模大樣踩在了一處長得低的樹杈上絮絮叨叨說話。
漆與白一頭的火,不想都知道是在和誰說話,是有什麼話!非得到樹上說!媽的,下來再講就不行了嗎?!
忍了又忍,漆與白站在樹下面都覺得冷了,看到楚陶然在夜色里顯得格外白皙的手就攀在一處粗糙的樹枝上,他緊繃的情緒終於達到了頂點,楚陶然的手不能受傷,凍出毛病就慘了,畫畫的手,再重要不過。
「楚陶然!你他媽的給老子滾下來!再不下來我就進去叫你媽了!操!戴個手套再爬樹你會死啊!什麼電話你非得在樹上打!打給人猿泰山還是孫悟空啊!」
楚陶然的視線掃向他,帶着危險至極的警告。
可是漆與白看不見,他徹底炸毛了,依然在大聲吼著,粗聲粗氣狂轟濫炸。
江依依從手機傳來低低的笑聲,她說:「小白還是那樣啊……我先掛了,你注意安全。」
楚陶然垂下眼帘,把手機緩緩收進了口袋,下一秒就折了一節樹枝,精準地砸在了在樹下張牙舞抓的漆與白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