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隰則有泮
「我不想要他，他太……」
「不要是不要，但我們都先是要一致對外，把外面的女人趕跑，讓她占不著便宜。」
「對，要讓那個女人付出代價，她憑什麼破壞我的家庭，妄想佔有我的一切，她怎麼能心安理得地安穩度日……那接下來呢？接下來我該怎麼做？」湯瑩的眼裏迸發出了生機，彷彿只有在恨他們的時候，她才有力量。
「等他自己去和外面那邊談過了，我們再看情況，總之，這場婚姻，媽媽你肯定是受害者，你受到了太多的損失，而且相當慘重，我們就要基本保持不要再失去更多，雖然離婚後，他肯定會提供經濟幫助，但那時候的處境就是伸手等他施予，而且一向是他主外，人脈和交際上的種種有效資源，離婚後，他會瓜分走更多，在沒有把握一擊即中，全身而退的前提下，這個戰場，我們不能輕易退讓，離開的話，失去的，就是徹底失去了，留下戰鬥，一切還是未知數。」
江依依說完，心裏湧起一陣自我厭棄。
她比湯瑩早知道，但她沒給湯瑩打預防針；
她可以讓湯瑩離開，沒什麼比湯瑩開不開心，幸不幸福更重要，就算她以後和湯瑩過得清貧，那又有什麼大不了，她明明確定，只要湯瑩待在這個家裏，湯瑩就再幸福的可能，這道傷口，再無修復的可能；
她這樣勸說，其實還有個自私的理由，即使江際揚過分了，她也無法徹底割捨掉這個父親，他不是個好丈夫，也未必在父親這個位置上有多盡心盡責，可終究，江際揚沒有實際傷害過她，而希望自己的爸爸媽媽永遠在一起，似乎是每個子女最蠻橫的執念，她甚至偏執地想，哪怕是形婚，只要他們是在一起的，只要他們依然把她的家拼湊得完整，她也能接受……
她其實不希望離婚，沒有一個小孩能坦然地鼓勵父母離婚，任何理由，都說服不了這份對家庭的深入骨髓的依賴，以及對港灣破碎的畏懼。
年前花酒所說的那個鄰居捲入婚外情的故事，就像生活的預告，輪到她頭上的那一刻，終究是氣勢洶洶地來了。
「好……但我先想想……」湯瑩彷彿陷入了一陣猝不及防的迷思，很多方面，她遠不如女兒想得周全，離婚固然一時快意，但日子要生活下去，她還有太多的東西毫無着落，況且，原本江際揚的東西只屬於江依依，現在，多了一個分羹的五歲小孩……
如果她帶着依依離開，等於讓依依徹底失去了江際揚能提供的一切條件，物質也好，人際也好，依依今年大二，離進入社會求職的時間也不多了，這個時候把江際揚踢開，真的對女兒有好處嗎……
也許江際揚背叛，已經砸了成為好父親對任何可能，而他唯一能給的償還，似乎就是充當好依依名義上的父親，以後的日子，江際揚的名義，或許會成為依依的一道庇護……這個，是湯瑩自己所不能給的。
她過怎麼樣的日子不要緊，但女兒……女兒跟着她，就只能吃苦，依依出落得那麼好看，她真的要讓依依從此背負上單親家庭這樣的背景嗎……
這個社會，對單親家庭的孩子，並不寬容。
這時，湯瑩又覺得，為了女兒，其實她什麼都願意做，哪怕是忍氣吞聲活在一個墳墓一樣的婚姻里。
她什麼都願意為女兒做。
當初為了把依依接到S市，她辭了工作，好說服老人自己有時間照顧，一個沒有收入的家庭主婦，在離婚時，才會發現自己不過是依附在樹上的藤蔓，生長了許多年，看似蔥蘢，離了樹，便再難維繫，平日再風火，不過一場自欺欺人的獨角戲。
現實在湯瑩的面前展開了一處冰冷的角落，在現下的局勢里，依依的策略很完美，唯獨湯瑩自己沒有底氣，她沒有工作，和江際揚的談判，她沒辦法硬氣，心裏隱隱畏懼一旦談崩，她其實四面楚歌……
當然，要是江際揚真的沒有選她，那她現在的婚姻是一場笑話，當年的愛情，也同樣是一場笑話。
「呵，」湯瑩涼涼地笑了一聲，哀絕地說到，「也是，其實是我自己沒用，只是個家庭主婦，他江際揚當然視我為一個保姆，還是免費的，哈哈哈，人啊，就是不能依仗着別人過日子，什麼時候了，都要自己能養自己，要獨立。」
「瞎說什麼，你什麼事不會做啊，料理家務是簡單的事嗎？簡單的話，他幹嘛不自己做？別瞎想，你特別能幹，現在的女孩子都像我，什麼家務都不會，像我媽這樣能幹的人，會珍惜的人，當然是好好珍惜你了，是他自己拎不清，身在福中不知福，白糟蹋了別人的真心付出。」
湯瑩搖搖頭，把手從被子裏抽出來，輕輕撫上江依依的肩頭，含着淚水說到：「依依，你以後一定不能像我這樣，那時候，再愛那個人，也不要為他放棄自己的事業，沒有經濟收入的女人，感情沒了，就會讓人看不起，覺得你沒用覺得你反正是什麼都靠他。」
江依依抬手覆上湯瑩的臉，替她擦掉淚水，定定望着她彷彿一夜老了些許的容顏說：「這不能怪你，都是他的錯，不怪你，不要自怨自艾，我心裏的湯瑩女士，既漂亮又堅強。」
湯瑩凄楚地笑了笑，說：「你累不累？這趟玩得開心嗎？待會兒我就去給你拿點吃的。」
「開心，去了好多地方，但要是早知如此，我該回來陪在你身邊。」她心中愧疚，要不是自己逃避，湯瑩也不會在風暴登陸的那一刻，孤立無援，任憑凌辱，「媽你待會兒再起，調整一下心情，晚飯照常準備就好，千萬要假裝心情不受影響，讓他覺得奇怪，對你失去把握，我先回房間收拾一下行李。」
湯瑩的眼裏閃過堅韌，對江依依緩緩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