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彼汾沮洳
「賀……」
「別說話。」他低低地說。
手指在他的脖頸線條上遊走，就像在寫字，輕重交錯，連那些細微的絨毛，都顯得格外可愛。
「什麼時候剪了頭髮？」
夏帆懵了幾秒，小聲說：「昨天，只剪了一點點。」確實只剪了一點，想着今天要和賀燃來圖書館，路過理髮店的時候，他還是鬼使神差地進去了一下，明明他兩個星期前剛剪過。
脖頸上，還留着新鮮的青色痕迹。
「剪得挺好。」賀燃低聲說，還是細細摩挲著那處白皙。
夏帆背他摸熱了，不適地動了動。
「難受嗎？」他問。
夏帆立刻搖了搖頭，之後又反應遲緩地點了點頭。
賀燃收了手，夏帆沒回頭，他的臉熱得厲害。
「夏帆，能不能幫我證明一件事？」
「你說。」
「我想親你一下。」
夏帆猛地轉過臉去，臉上表情褪了乾淨，瞪着眼睛望向賀燃。
一陣大些的風，把兩人的頭髮吹亂了。
「什麼……」夏帆艱難地問。
「就一下。」賀燃說得隨意，還笑了笑，像是在和夏帆開玩笑。
夏帆轉回頭，繼續拔草了，黃綠錯雜的草地上，隨風飄走了很多碎碎的葉片。
「我想親一下。」賀燃眼裏的戲弄陡然落了下去，聲音低得彷彿要落進面前的水中，濺起了糾纏的水花。
夏帆手上一頓，用力扯一根，卻沒有扯下來。
低頭揉了揉褲腳，大片的蘆葦絮飄飛了過來，像宿命里就在等待夏帆的到來，紛紛吸在了夏帆的針織衫上，四周環繞着白色的飛絮。
「這裏有人。」夏帆的聲音小到不能再小。
賀燃心裏猛烈一撞，那一瞬間里覺得自己方寸大亂。
拽著夏帆的一隻手，那手上還握著一片草葉子，他一路把跌跌撞撞的夏帆拉進了北面的樹林，轉身把夏帆壓在樹榦上，兩人鼻尖相抵，夏帆垂下了眼帘，賀燃的聲音一點都不冷靜：「確定嗎？」
夏帆沒說話。
賀燃等着他說話。
萬劫不復的地方，他其實捨不得這個人和他一起去。
「就一下。」夏帆的嘴唇似有似無地動了動。
微微偏開角度的瞬間，賀燃的唇印上了他的。
夏帆垂著的眼帘，在那一瞬間乖順地合上了。
這是一個男生的嘴唇，賀燃無比清楚，這重要嗎？一想到是夏帆，他圓滿地要從心裏溢出沁人的甜來。
是夏帆，幸好是夏帆。
他退開一點，看到夏帆慢慢掀起的眼帘，在一半出又停止了，不看賀燃，夏帆晶瑩的眼睛在睫毛下閃著光。
抬手，夏帆推開了賀燃，抬腳向樹林外走着。
「夏帆。」賀燃在後面叫了一聲，「去哪兒？」
「回學校。」語氣與往常無異。
「有急事嗎？」
「沒有。」
「那為什麼着急回去？」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夏帆腳步頓了頓，樹林陰翳間，半句話飄到了賀燃的耳朵里，「感覺再待下去，我就不受控制了……」
一路上，兩人默默無言，司機不時從後視鏡里打量一眼不發的二人，那穿白衣服的青年真是特別的清秀，看車窗的樣子好有氣質……收回目光的時候，撞上賀燃黑沉的視線逼視，他再沒打量過那白衣服的人。
沒說再見，兩人在A大里各走各的路了。
在圖書館，夏帆看到賀燃依然坐在他們習慣了的位置，他抬腳走了過去，拉開椅子，夏帆坐下后和往常一樣拿出書來學習。
那本新的海子的詩集，夏帆的手在上面頓了頓。
一切彷彿回到了原來的樣子，夏帆看書，賀燃看夏帆，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賀燃在心裏思忖著夏帆究竟知不知道那天之後，依然選擇坐在這裏意味着什麼。
夏帆抬頭，看到的就是賀燃專註而沉重的目光。
他低下頭，看著書頁平息內心，但每每抬頭，等他的，都是賀燃那雙莫測的眼睛。
沒有看賀燃，這次他合上書就起來離開了自習位置。
賀燃看着他的背影走遠，幾分鐘后，也跟着走了過去。
圖書館有處廢棄的天台，從年久失修的鐵門出去，夏帆就靠牆站着。
賀燃走過去站在他面前，兩手插在口袋裏，夏帆走出來的時候沒穿外套，身上是一件黑色的毛衣。
夏帆抬頭看他，睫毛忽閃了一下，眼角染上了紅色。
賀燃厭棄極了自己，惱恨極了自己，都是因為他，害得夏帆……
「這裏沒人。」夏帆輕聲說。
賀燃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了：「什麼？」
夏帆乍然往前幾步拽住賀燃的衣領，微微踮起腳跟，潤澤的眼睛在賀燃眼前一閃而過，昨天回味過無數遍的味道再次在賀燃的唇上留下了痕迹。
賀燃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親完即放開了手，夏帆低着頭往鐵門走，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賀燃急急回頭抓住了他的手臂：「夏帆，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不，你說清楚！」
「我說不清楚。」夏帆回頭，賀燃看到兩行淚水從他的眼眶裏流了出來，心裏一陣抽痛，鬆開了手。
夏帆走了。
再回到自習區的時候，夏帆與平常無異，正在那裏翻動書頁，賀燃心裏泛酸，不在看他了。
他們兩人不常見了，因為夏帆不去圖書館了，賀燃還在那裏等著，給夏帆佔着位置，沒課了就等在那裏。
除了藝術院的課，他們似乎也沒什麼理由非見不可。
自己的水平怎樣賀燃心裏有數，當那個金絲眼鏡的男生當着眾人面指責他抄襲的時候，他都有點想笑，他需要抄襲嗎？
姜則懷冷冷看着，掃視全班，咳了一聲：「賀燃，有什麼好說的嗎？」
「沒有。」他答得乾脆。
「你當然無話可說了。」金絲眼鏡的男生冷笑了一聲。
「我是說沒有抄襲。」賀燃淡淡的，語氣甚是不屑。
「要不是抄的，怎麼會和這張畫的構圖一摸一樣？！」他手裏拿着打印出來的外文海報，大聲斥責賀燃。
姜則懷冷著臉又咳了一聲：「張遠寒。」他低喝了一聲。
戴金絲眼鏡的男生不服地看了一眼姜則懷。
「難為你找出來。」賀燃笑了一聲，嘲諷地不加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