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豈曰無衣
收銀台上的店老闆站了起來，但慫慫地不敢出聲。
江依依手忙腳亂回頭砸了手裏的酒瓶子，也看不清究竟摔在了哪裏，只聽見一地破碎的聲音和三人髒字連篇的謾罵。
那個胖子拽上了江依依外套的下擺，牽扯得江依依不得不後退了幾步，手機直接飛了出去，啪一聲摔得老遠，她可以直接把這件寬大的外套脫掉，可這是楚陶然的，這一瞬間的捨不得，化為行動上的遲疑，江依依一下被拽了回去。
便利店門口，三個男人把江依依圍城一個圈，慢慢縮小著這個圈。
「跑？跑哪兒去？深更半夜的能跑到哪兒去？哈，還有點野啊……」
他們被激怒了。
江依依顯然看到了這一點，看見便利店玻璃上趴着的瑟瑟發抖的店老闆，只有靠他了，希望他有一點良心……
江依依直直望着那個店老闆的眼睛，大聲叫道：「救命！救命啊！救……」死死盯着那個店老闆。
其中一個精壯的男人狠狠推了江依依一把，她像個樹葉一樣，悶聲摔倒了，手在袖子裏，沒有擦傷到，但臀骨還是鈍痛了好幾秒，腦子也被推得不太清醒了，有些眩暈，第一次覺得在地面的細小摩擦，帶來的竟然都成了顫慄。
「還敢喊？你他媽再喊啊？！喊啊！」
那個精壯的男人蹲下來，抬手就抓住了江依依的頭髮——「住手！再不走我就報警了！」店老闆手裏拿了一瓶啤酒，抖抖顫顫站到外面來了。
精壯男人甩開了江依依的頭髮，扭頭輕蔑地看着身材矮小的店老闆：「不想在這片混了？」
店老闆立刻白了臉，手上的酒瓶子就快抖地掉下來了，軟了口氣：「小姑娘男朋友真來了，剛剛還在的，說不定一會兒就回來了，大哥們犯不着惹上麻煩……」
他記得半小時前江依依和另一個人來的，但那也是個女孩子，如下情急，他只好順着謊稱是男朋友了。
「呸！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你他媽……」
兩道車燈銳利地劈開空氣，刺耳的剎車滑行的聲音，把人的神經都刮上了倒刺，店前的五個人都眯起眼睛避了避強光。
黑色的車身，店老闆綳著一口氣，揣著小心臟不知是敵是友……
那一聲打開車門的聲音，江依依聽得分外熟悉，熟悉到覺得不可思議，逆光看了過去。
還沒看清，就瞧見一個飛腿，那個耀武揚威的健壯男人飛了出去，然後摔在了地上發出了來自肉體深處的崩裂聲音。團著頭髮眨眨眼，江依依覺得那一腳其實應該再重一點。
「去車上等我。」楚陶然理了一下外套說。
車燈前長身玉立，五官背光，看不出喜怒，江依依愣愣點了點頭，但一站卻沒站得起來，屁股確實摔疼了……以及確實后怕萬分……
楚陶然看了一眼，抬腳往其他兩個人走去。
江依依在一邊扶著牆爬的顫顫巍巍，楚陶然那邊揍人揍得乾脆利落。
店老闆抱着酒瓶竄進了店裏，還把玻璃門掩上了，趴在玻璃上看着楚陶然行如流水地揍人，輕鬆地就跟玩溜溜球一樣，只是巷道里傳出了肉體打砸的駭人聲響，店老闆捂住了耳朵，那三個人叫得有點凄慘……
撣撣褲子，江依依的一顆心，終於撞回了胸腔。
他回來了。
終於回來了。
「有種……有種留下名字……咳咳咳……」被楚陶然拎着衣領，那胖子口鼻流血，面目猙獰著，還不服氣。
「我的名字不難查。」楚陶然一拳把他砸地上了，「你只要記住一點，我就是她的男朋友。」
江依依貼著牆站着，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店老闆。
楚陶然站起來擦了擦手，掃了一眼躺地上爬不起來的三個人，冷冷說道：「滾吧。」
胖子試着站了幾次都跌了下來，只能在地上蹭來蹭去，他擰著眉毛，口鼻出血，就用那張不忍直視的臉惱恨地瞪了一眼店老闆，店老闆在玻璃門裏抖了一抖，畏畏縮縮跌了出來，點頭哈腰地在楚陶然身邊繞了一大圈走過去，把胖子扶了起來。
楚陶然看了一眼，沒說話。
「大哥，我不是都說了嗎，小姑娘男朋友就在外面……」
店老闆被胖子踉蹌著踹了一腳。
「是我說的。」
江依依補了一句，貼著牆安分地站着，瞥一眼楚陶然都心裏發怵，楚陶然那張臉簡直不能看了，她懷疑要是楚陶然有原子彈，應該現在就用上了，江依依努力證明自己認真自救並且儘可能地保護了自己。
楚陶然掃了她一眼，江依依自動站得並緊了雙腿，乖巧聽話，影子在車燈下筆直筆直的。
他們四個人都走了，跌跌撞撞消失在道路的漆黑盡頭，楚陶然站在便利店灑在外面的燈光下，靜靜看着一切恢復如初的道路，剛剛就在這裏，她倒在地上，被圍在了中間……閉了閉眼睛，楚陶然想把那些人拉過來再揍一遍。
情況非常危險，江依依再清楚不過此時的楚陶然有多不好惹，江依依默默無聲往旁邊移了一步，接着又移了一步……
小心翼翼移了好幾步，江依依抬頭看了一眼，楚陶然正一瞬不瞬盯着江依依的小動作。
「你……你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裏了……哈哈哈我以為還在巴黎呢……哈哈哈我……我今天班聚……先……先回去了……」江依依飛快跑過去撿起手機，回頭拔腿就跑。
她不知道是怕楚陶然的怒火還是心裏那一絲可惡的自尊心，這樣的狼狽，不想讓楚陶然看見，尤其在他從巴黎回來的第一刻。
楚陶然離開那一天，江依依就想好了等他回來時，一定要穿着最漂亮的衣服，好好打扮，想把所有的第一刻，都變得美好絢爛。
絕對不是此時的這份糟糕。
楚陶然一言不發好幾秒，在江依依小跑起來的時候，大步邁開，走上前撈著江依依的腰就把她翻過來，力道轉圜，江依依被按在了車身上，背靠着車窗一側的弧線，一抬頭就是楚陶然風雨欲來的臉和逼人的視線，十二天，十二天之後終於再一次感覺到了他的氣息，眉眼還是那麼熟悉，連着那份熟悉本身，都是放在江依依面前唾手可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