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瞻望父兮
周塔塔立刻就笑了,她轉頭對楚陶然說:「依依還是小時候那樣,她不肯走路的時候,你問她,她也是這麼回答你的,哈哈哈,口氣一點也沒變……」
「她還會不肯走路?」漆與白問,轉而嫌棄地低頭掃了一眼江依依露在外面的白皙長腿。
「對啊,就是她要什麼,楚沒答應她的時候,但楚力氣大,能把她抱回家。」
漆與白斂着眼睛看江依依,發現她又開始吃麵包了,一下一下地往嘴裏塞,低頭吃得專註,就給她添了一些酒,說道:「原來你的醉到迷糊的狀態是有出處的,我說怎麼老叫人抱呢。」
然後他滿意地看到楚陶然舉杯的動作頓了頓。
「但說起來……」周塔塔望着江依依笑了笑,「楚對你尤其地有耐心呢,我和他一起工作了四年,對這一點的認識尤其深刻,真的很有耐心,你怎麼鬧他,他也願意哄你……要是他工作的時候,也能有這樣的耐心和好脾氣……」
聽了這話,江依依這個前女友,不得不停止了吞咽。
她抬頭,眼睛眨動得緩慢:「他本來就很有耐心,脾氣也很好。」聽到說楚陶然不好,哪怕是一點點的玩笑,竟也會有些生氣。
楚陶然不動聲色抬了眉。
「真的嗎……」周塔塔一笑,「可能是你們太久沒見了吧,你不知道他現在是個多嚴格的人……」
「是你沒達到他的標準。」江依依擦了擦拿過麵包的手,周塔塔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被江依依的這一動作刺痛了,和楚陶然的擦手動作,好像。
她喝了一口酒,把杯子放下來,終於抬眼專註地看向了周塔塔。江依依一笑,眉眼錯動開去,髮絲環繞里的一張精緻面龐,突然染上濃烈色彩,像昏昏欲睡的靈魂終於蘇醒,挑動了一絲優雅的嫵媚,玉蘭花飾,搖曳生輝,她起唇道:「你朝向他說話的時候,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敲杯座嗎?」
周塔塔下意識看了過去,楚陶然的手指確實搭在杯座上,但之前有沒有敲,她並不知道。
果然,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更了解他。
「那這說明了什麼呀?」周塔塔向江依依求教。
她笑了笑,可能是文法拉辛的力量,詭異地從中找到了趣味性,周塔塔對楚陶然簡直一無所知。
「他在想事情。」
楚陶然看了她一眼。
這一次,江依依迎上了他的目光,她好像突然領悟了顧賦之所說的那種她擅長的「表演」,心裏陡然順暢了,極其變態地順暢了。
「那這與我同他講話有什麼關係?」
「他會不喜歡回應,因為他覺得你在打擾他。」
周塔塔的眼睛裏分明地流露出了恍然大悟,江依依覺得自己是個偉大的前任,不是所有前任,都會活成一位即將現任的解惑大師。
漆與白抽了抽嘴角,他看見江依依惡趣地低頭偷笑了。
有些人,即使重度抑鬱了,惡劣還是惡劣。
周塔塔聯繫了諸多生活細節,越想越覺得江依依說得有道理,而且十分切要。
「還是你了解他。」她說,望了楚陶然一眼,「你看六年沒見,依依還是這麼了解你,你們的感情真好。」
漆與白真的笑了,他從沒發現,周塔塔是這麼有意思的一個人。
「嗯,是真的很好。」漆與白說道。
楚陶然拿了刀叉,置身事外地吃起了牛排。
「依依,那我這個不稱職的助理請教一下你,你知道他喜歡吃什麼嗎?」
江依依的驚訝收束得毫無痕迹,說:「難道他還會不吃東西?」
「不是。」周塔塔搖搖頭,楚陶然的私生活根本不讓她插手,但是,「林阿姨擔心他太投入工作,不注意身體,囑咐我準備一些他愛吃的,可我問楚,他都說隨便,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江依依溫柔地笑了,周塔塔不是非得問她,如若真的困擾,大可以就直接問林靜涵,可她沒有,這其中關係,有些微妙。
「我只知道萵苣。」確實只知道這一個,印象里,楚陶然不挑食,幾乎是什麼都吃,煮雞蛋都吃。
周塔塔突然皺了眉:「萵苣?他可最討厭吃萵苣了,碰也不碰的……」
江依依覺得迷惑,楚陶然,真的很喜歡吃萵苣的。
「你不喜歡吃萵苣嗎?」
她就這麼自然而然地把他們重逢之後的第一句話給問了出來,問得毫無根據,問得莫名其妙。
【喬惜給你添麻煩了。】
【你不喜歡吃萵苣嗎?】
真正的言下之意是什麼呢,江依依不想思考。
她拿着刀叉問楚陶然,眼裏困惑得十分真誠,楚陶然一抬眉,就對上了她越髮漂亮,越發攝人心魄的眼睛,他以前就覺得她的眼睛難畫,如今似乎更難了。
在心裏為非作歹的人,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也還是為非作歹。
「喜歡。」
江依依聽着這兩個字,想起了在某個瞬間里哭得稀里嘩啦的自己。
他說喜歡。
她就知道他是喜歡的。
周塔塔淺淺吸氣:「是法國的萵苣不好吃嗎?」
「是他願意。」
漆與白把一杯酒仰頭飲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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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貝給江依依寫了一份言辭驕橫的郵件,江依依點開的那一剎那,還以為自己是嘉貝的婢女丫鬟。
她草草看了兩分鐘,回復了兩個字:「已閱。」
然後把嘉貝拉黑了。
整個柏島都知道她不喜嘉貝,她不介意讓正主本人再加深一下認識。
她討厭一個人,一向認真又堅持。
一個電話打進來,江依依看到了江際揚的名字。
她看着閃爍不已的屏幕呼吸了好幾下,吃了一顆葯,才把電話接起來。
「有事嗎?」
「依依……」
「我很忙。」
「我……我想見見你……」
「你配嗎?」沒有絲毫猶豫,她說得冷血。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害死了你媽……但我真的從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江際揚,每次我一接你的電話,就覺得自己會活不下去,你看,要傷害我,就是這麼容易。」
「依依,你聽爸爸說……」
「你自稱為『爸爸』的時候,有沒有覺得自己像個神經病?」江依依把自己給說笑了。
這也太好笑了,湯瑩自殺的時候,她就已經沒有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