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聊樂我員
江依依凌晨三點被疼醒的時候,一身的冷意。
跌跌撞撞摸黑走到洗手間,她幾乎也算是爬到目的地的,胃裏的東西吐得一乾二淨,她側躺在瓷磚地上一動不動,小腹處彷彿住着一個惡魔,覺得子宮內膜已經被狂轟濫炸得一片廢墟。
她是在喝了太多酒之後,突然有天發現自己痛經了。
她曾自暴自棄地想,還好湯瑩已經不在了,不然肯定有一大堆話要與她啰嗦。
湯瑩……湯瑩……
江依依的兩手在瓷磚上抓撓了幾下,猝然一陣失力,剛剛長好的指甲,又崩壞了。
把理智逼到死角的窒息感,頃刻貫穿了她的全身。看不見任何東西了,黏膩的液體染上了手掌,她在瓷磚上用指甲瘋狂地摳挖了一陣,在接二連三的指甲崩裂灌注的痛感里,終於迸發出了一聲嗚咽,她蜷縮在地面上,寒意刺得每一塊骨頭都發出痛響,她抖得厲害,猝然嚎啕大哭了。
湯瑩決絕,割開頸動脈的時候,紅色血霧,噴了兩米多高。
她再也沒相信過影視作品,真正的頸動脈出血,是半米開外的江依依渾身血紅濕透,是湯瑩只看了她一眼,而那雙眼睛的愧疚都還沒來得及展示完全。
她哭得渾身顫抖,滿手鮮紅地爬回去拿手機,快來個人,她管不住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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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一份雜誌被摔在了桌子上,「江依依又沒來上班?!」
陳雨薇單手叉著腰,望着會議室里,江依依空蕩蕩的座位,她突然笑了一聲:「這不知道的,還當柏島是她開的呢,想來就來,想不來就不來,本事沒幾個,曠工倒是一流。」
其他責編們也不吭聲,不露態度地各自翻着手上的資料。
「行,那就開始吧,她愛來不來。」陳雨薇走到顯示屏前,調出了一張照片,吸引了在座女編輯的目光。
「相信大家對這個人有些了解,在座都是我們公司排得上號的優秀責編,這位畫家打算出版一本畫集,最近正在交涉。」陳雨薇接着放映出了他的個人資料,繼續說道,「這是一本專業書刊,會請老師從旁協助,但文案編輯,板塊穿插和銜接,還是需要一位經驗豐富的責編,並且最好有美術功底。」
「我可以,我以前學過畫的!」
「你那王冠畫成雞爪的水平還好意思說自己學過畫?就是看着人家長得帥吧……」
「我也可以,我學的毛筆字,但殊途同歸,原理肯定差不多……」
「你們激動什麼啊,照片只是照片,真人還不一定呢,沒準真是個照騙,藝術家嘛,應該都是不修邊幅,奇奇怪怪的……」
「不是,我看過他的採訪視頻,之前在維及開過個展,你還真別不信,改行進娛樂圈,也是數一數二的……」
陳雨薇拍了拍桌子,喊道:「既然他們交由我主理,我就希望你們能拿出身為柏島編輯的專業態度,我就是鄭重地提前通知你們一聲,有意願的好好準備,研究一下楚先生的畫,他們工作室,之後會來交流,如果你們……就算只是看上了人家的臉,也給我有點上進心,好好爭取一下,一定要拿下這個案子,我們出版部做過預測……」
她頓了頓:「轟動是必然的。」
編輯們凝了凝表情。
柏島接不住這塊到嘴的熟肉,就是在給競爭對手加餐。
「可是……既然陳責編主理,為什麼不直接負責呢?」
陳雨薇咳了一聲,氣勢收斂了一些:「我對美術沒有深入研究。」
「對方這麼強調專業知識?」
「對,說不懂的人不會明白其中深意,他並不需要似是而非的文案,要的是能拆解他邏輯的人。」
「拆解邏輯?」那責編皺了皺眉,「那要給他聯繫專家吧!」
眾人紛紛苦笑了起來。
陳雨薇不希望消沉的士氣得到發酵,囑咐了幾句惡補美術知識,便匆忙散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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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玦站在醫院走廊的窗前,望着樓下的綠色灌木直喘氣。
緊急的腳步聲響起,儲筱望匆匆跑了過來,白著臉問:「她怎麼樣?」
「要帶着手套打字了。」沈清玦看了看儲筱望,「戴個圍巾再進去吧。」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接到消息後走得匆忙,忘記穿高領了,便把外套拉鏈一直拉到了衣領末端,豎在了脖頸上。
「昨天發生了什麼事?」
「怪我大意了,她毀了鞋子,還哭了一場,偏偏我還是把她一個人留在了別墅里。」
「唉,她要是想趕人走,誰又能有本事留下來呢?」
沈清玦低頭又看着灌木叢,說道:「也許有個人就有這樣的本事。」
「誰?」儲筱望困惑地抓了抓劉海。
沈清玦搖了搖頭,收回了目光:「給她訂個公司附近的酒店吧,別墅旁邊新居裝修,她又神經衰弱,我暫時也去酒店住一段時間,盡量都跟着她。」
「最近沒工作嗎?」
「冬天就沒比賽了,有幾個籃球訓練班,但寒假才開始。」
「那……又給你添麻煩了……」
「沒事,這還想什麼麻不麻煩,生死攸關的事。」
儲筱望想到江依依,鼻子有點泛酸,但生生忍住了,待會兒還要去看她。
而此時的江依依正躺在病床上,兩手被固定着,望着遮擋嚴密的窗帘一言不發。
她的生活早就面目全非了,但偶爾狀態好的時候,也期待着自己是不是能一直好下去,再也不會需要藥物治療。
但沒有這樣的可能,她是個被抑鬱症判處無期徒刑的人。
不斷地傷害自己,不斷地給身邊的人增添緊張與煩惱。
「結束手頭上的工作,必須住院。」顧賦之看着江依依,她的表情空無一物。
「我不接受催眠。」
「可以,你不接受的治療方案,我都不會實施,完全尊重你的想法,但只有住院,才能有完全可靠的二十四小時看護。」
「我想我還是能控制的。」至少這次,她主動求救了。
顧賦之按動了手中的圓珠筆,在攤開於腿上的本子上記錄起來,語氣和緩了一些,說道:「對,這次你的求生欲還是有的,這一點非常好……可以和我說一說,當時在想些什麼嗎?當然,如果回憶讓你不適的話,也不用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