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之子還兮

「江彬才十四歲。」江依依的聲音淡淡的，目光都沒有分給顧賦之，只是看着窗帘。

「是啊，五年級的孩子，聽婧雯說他最近又考了年級第一，這樣勤奮努力，我是你的話，一定會感覺十分欣慰，他有你這樣的姐姐，生活得很幸福，你希望他以後從事怎樣的職業？」

顧賦之說完，觀察著江依依的表情，手上筆走如飛。

「醫生。」

他笑了起來，問道：「為什麼呢？」看了一眼江依依包裹嚴實的兩手。

「救死扶傷，很有意義。」多少痛苦，都被醫護人員化解了，無論是生理上的，還是心理上的。

「那等他真的成為一位專業醫生的時候，你會送一個什麼樣的禮物給他呢？」

江依依晃了晃，還是拒絕了顧賦之的心理暗示，說道：「我不一定能活到那一天。」

顧賦之微笑了一下，眉峰往上移了移：「劉備騎的馬叫什麼？」

「的盧。」

他點點頭，走過去把窗帘拉得更緊了一些，江依依的眼睛，跟隨着他的動作，又回到了窗帘上。

顧賦之坐回原來的位置時，看見江依依的目光還是留在窗帘上，那窗帘一點也不透光。

「為什麼這次聯繫的人，是沈清玦？」

「排在通話記錄的第一個。」

「那天和沈清玦一起吃了午餐對嗎？」

「對。」

「吃的什麼？」

「烤肉。」

「好吃嗎，哪一樣，是你覺得口感最好的？」

「都不好吃，老闆換人了。」

「那你以前吃的時候，喜歡蘸什麼樣的作料？」

「蜂蜜芥末。」

「蜂蜜和芥末？哈，很有趣呢……」顧賦之低頭在本子上翻了一頁，記錄了起來，「這兩者的味道似乎有些矛盾，能和我說說你對蜂蜜與芥末的感覺嗎？」

「我配合不下去了。」江依依抬了一下手，掙動了一下，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兩手尚被束縛在床沿，手腕上的綁帶很是牢固。

「沒關係，不用回答了，休息一下，呼吸……」顧賦之走過去抬手在江依依的面前打起了手勢節奏，「來，慢慢呼吸……對，就是這樣……舒服了一點對不對……」

江依依閉上眼睛，靠在了枕頭上。

顧賦之陪了片刻，做完記錄，便開門出去，看見儲筱望正焦急地等在門口。

「怎麼樣……」她咬着嘴唇。

顧賦之拍拍她的肩，寬慰道：「現在沒事了，雖然又是自殘，但這次與之前不一樣，或許是一個好現象，說明自殺傾向有了些許逆轉。」

儲筱望兩手交握在心口，能好一些，那真是太好了。

「對了，我問一下，她最近見江彬了嗎？」

儲筱望搖了搖頭：「還是中秋的時候見的，這段時間沒有。」

她的話說完，顧賦之的表情變幻了一下，繼而交代幾句江依依最近的藥量，便轉身去找沈清玦了。

————

楚陶然剛剛從南郊別墅看了裝修進度回來，邁進工作室的時候，就從小張那裏得知漆與白正在辦公室等他。

推開門時，漆與白正站在落地窗前往下俯視，他兩手插在西褲口袋裏，背影也裝出了那麼一絲一毫的正經。

「電腦壞了？」楚陶然把咖啡放在了辦公桌上。

漆與白轉過身來，落地窗前的光線把他勾勒得鍍了層燦爛，他挺了挺胸，豹紋領帶竟然帶了點綴的細鑽。

「我是真把你當兄弟，也不是只有遇到麻煩了，才會突然想到你。」

「那請問這次是什麼麻煩？」

漆與白嘻嘻一笑，退了幾步背靠在落地窗上：「出差順路，你媽讓我來看看你，我聽她說了幾次灌溉系統有了故障，要是哪天有空，我就在你家坐陣，找些人來重新安排一下，你看行不行？」

「行。」

漆與白笑了笑，轉頭看着落地窗里的城市風景，眼睛更細長了，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這人真沒意思。」

楚陶然已經在辦公桌前坐下，打開了電腦，沒有理睬他。

「你好歹應該請我吃頓飯吧！」漆與白收回目光，忽然有了點提刀的孤勇，「還是我叫上江丫頭，你才有興趣？」

楚陶然看向他，目光一瞬不瞬：「你很無聊？」

「沒錯。」漆與白倏忽一笑，「你更無聊，非要我提她，你才有點人的樣子。」

楚陶然盯着漆與白看了一會兒，問道：「她的左手受過嚴重的傷嗎？」

漆與白的五官突然收束整齊了，楚陶然看在眼裏，他已經知道了答案。

「怎麼回事？」

漆與白從落地窗前站直身體，低頭抬手往後捋了捋頭髮：「沒什麼，喝多了摔了一次狠的。」

楚陶然微微偏了頭。

漆與白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扯出了一絲笑意：「你別不信，小丫頭有段時間酗酒，藥物介入治療的。」

楚陶然點點頭：「那後來還酗酒嗎？」

「看心情。」

漆與白在這個地方待不下去了，不知道楚陶然是怎麼發現江依依左手的問題，他怕再待下去，真的會被如今無法捉摸的楚陶然給問出真相。

江依依的左手手腕，連他都不忍心看第二眼。

「行，不請我吃飯就算了，我S市也不是只有你這麼一個朋友，切，老子走了。」漆與白抬腳就走了出去。

楚陶然住在椅子上一言不發，沒有阻攔。

她，酗酒……

但過了幾分鐘，漆與白又把門推開了，露出半張臉，對着神色平靜的楚陶然問道：「你吃沒吃過蜂蜜芥末口味的東西？」

楚陶然欲往筆筒里取鉛筆的手一頓，反問道：「怎麼了？」

「瞿荏說領了第一筆薪水，要請我吃這個，她是不是在坑我？」

「不是，味道很好。」

「有什麼講究嗎？」

「你覺得我應該知道什麼講究？」

漆與白的半張臉動了一下，在門邊消失，這次門被徹底關上了。

楚陶然沒有拿那隻鉛筆，緩緩收回了手臂架在寬大的桌子上，沒什麼講究，只是生吃海鮮最好還是配芥末，因為芥末有殺菌作用，但江依依不愛吃，他便做了蜂蜜芥末醬，正好她愛甜。

她說，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