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定之方中
「辛苦了，楚先生也真是，再和畫集較真，也不該害你這麼草率地對付早飯啊，這不是拿你的健康開玩笑嗎？」
陳雨薇笑得尖酸。
江依依想了想，楚陶然有沒有和畫集較真她不知道，感覺他就是不較真，隨手丟出來的東西也沒個是和敷衍搭邊的，但楚陶然對煮的這盒餃子是挺較真的，還和日料店訂了一罐蘸醬放家裏。
把剩下的半個餃子塞進嘴巴里，江依依旁若無人嚼了幾下，臉上湧現了真情實感的享受，然後遺憾地看着空空如也的保溫盒，充滿感傷地問：「這麼一大早，你有什麼事啊？」她的眼睛還盯着保溫盒。
陳雨薇走過來，把雜誌樣書拍在江依依的辦公桌上，差點就打翻她的蘸料碟。
「第16頁是你負責的嗎？」
「是。」
「包括排版嗎？」
「是。」
「你打開來看看。」
江依依拿過翻到了第6頁，看了看，前後都翻了翻，抬頭看向陳雨薇：「有什麼問題嗎？」她並不覺得排版突兀。
「你不覺得很醜嗎？！」
江依依眨了眨眼睛，她真沒覺得丑，兩天前花了一個晚上搞的，她不是對自己有信心，她是沒想到，楚陶然排的版陳雨薇都覺得不行。
放出來得震到畫壇了。
江依依那天晚上坐在電腦前用排版軟件用得磕磕絆絆，彷彿找到了她小學時剛練打字的那種感覺，感到軟件和自己的操作就像一場扭打在一起的兩人三足。
她累到對着屏幕一邊把下巴磕在鍵盤上打瞌睡，一邊頑強地去操控滑鼠。
要不是搞排版的回去陪老婆待產了，她也不至於要逼自己強行上陣。
楚陶然看不下去了，把江依依抱去睡覺，他自己坐到了電腦前，五分鐘后就回來熄燈上床了。
「怎麼丑了？」她迷惑得不能再迷惑了。
「我陳雨薇把這麼多年的工作經驗放在這裏，這個大三角，是我見過的，最莫名其妙的大三角。」她指的是第16頁中間的一個三角形的圖框。
————
楚陶然一如往常地在地下室停好車，就往電梯口走去，在腦子裏把今天的工作事宜整理了一遍，今天想早點結束。他家的小丫頭，上學的時候不愛上學，上班的時候不愛上班，他想早點去接她下班。
電梯口，站着周塔塔。
「早呀！」
「早。」楚陶然對她點點頭，走了過去。
「意外嗎？我考完了駕照，也買了車。」
「這樣出行比較方便。」
「是啊，很方便。」
周塔塔的手提包由兩手握著拿在腿前，楚陶然與她的交流，越變越少，不關注她的生活，也沒有多餘的好奇心。
如若是其他男人，應該早就問「什麼車型」或是「你開得還習慣嗎」，來繼續這個話題，甚至多說一句「你大可以讓我送你」。
「一起上去嗎？」電梯廂不斷向地下車庫靠近，周塔塔問，其實這也是一句廢話。
「嗯。」
電梯到了，周塔塔先走了進去，楚陶然跟着也走了進去，但等待電梯門合上的時候，楚陶然的手機在口袋裏振動了起來。
他拿出來看了看，就拿着手機走出了電梯：「你先上去吧，我接一個電話。」
周塔塔連笑也沒笑得出來，電梯門在她面前合上，兩門相距的最後幾寸，速度尤其地緩慢，就像電影的一個別有深意的慢鏡頭，周塔塔看到楚陶然把手機拿到耳邊時，露出了一個輕柔至極的笑容。
「小兔子」，她看到了那個備註，軟糯的口吻，簡直不是她所認識的楚陶然。
江依依在電話里鬼鬼祟祟地小聲說：「你快告訴我一下那個三角形是什麼意思？」
「什麼三角形？萊布尼茨嗎？」
「萊布尼茨是什麼？怎麼感覺既熟悉又陌生……不是，就是之前你給我設計的那個排版，啊，我太慘了，好像抄答案被老師抓到了，現在她讓我講這個答案是怎麼得出來的，啊啊啊啊啊，救命，SOS，三三，你的小可愛被摁進知識盲區了……」
楚陶然沒解釋，反而不客氣地笑了起來：「我那天車上不是考慮到這個情況，給你準備好了一個應付檢查的說法了嗎？」
「你幹什麼，現在是指責我的時候嗎？我已經足夠努力了，只能怪你那天早上把三文魚煎得太好吃了！」
「第一個關鍵詞是『文藝復興』。」
「嗯，然後呢？」
「拉斐爾，《金絲雀聖母》。」
「哦，我明白了，等我去給陳雨薇展示一下什麼叫楚先生欽點的責編，太讓人生氣了，我正吃餃子呢。」
江依依迅速掛了電話，從洗手間出來，又走回了辦公室。
「嗯？原來你還在這裏。」江依依故意笑出了尷尬的感覺。
陳雨薇冷哼一聲：「我怎麼敢走，要是錯過了江編輯的高見，我太過於淺薄而誤會你，豈不是犯了大錯？」
江依依坐在了椅子上，從筆筒里抽了一支鉛筆出來，本想悠閑而瀟灑地轉一轉，奈何現在對手還是沒有信心，便拿到額前挑了挑劉海。
「嚴重了。」江依依大氣一笑，「只是一個小錯而已。」
陳雨薇神色一怔。
「你看到的只是一個三角形圖框，其實不是，這一整張，整個系統，才是一個三角形的構圖，聽起來差不多，但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當然，這種專業上的事情，我就不和你細講了，我其實也只是知道一些皮毛，如果陳編感興趣，可以去看看文藝復興時期的著名畫家拉斐爾，也是文藝復興三傑之一，他有一幅作品——《金絲雀聖母》，也叫《玩鳥的基督》，三人的構圖是三角形的，但畫上還有個三角形，就是三人之間的視線，落在我的排版上，差不多也就是你所說的三角形圖框。」
這番話，或許楚陶然聽了一半，就能批量找出一堆不嚴謹的地方，但江依依看着陳雨薇的表情就知道，矇騙一個對美術涉獵不深的人，江依依算是成功了。
「我最近，認真學習美術史了。」
睡前故事楚陶然已經講到烏爾比諾畫派了。。